隔千山处有万水 (雁归亭)

　　“嘶……”逼仄柴房里，十一二岁的“穆南”浑身是伤的缩在一角落里，苍白的小脸肿的老高，不少地方虽是未破皮但皮下红紫色甚是瘆人，宽大的弟子服皱巴巴的套在身上露出的手脚瘦骨嶙峋，满是鞭痕。距离上次的收徒大典早过去了四年，而他也在这被非人的折磨了四年。
　　从一开始的被十术送与千尘殿殿主，以为自己退魔爪的激动和对“林疏行”的感激到如今再入地狱的愤怒和绝望。明明他也是单灵根，却是因为家世不好被卖给了人贩子，辗转中因着相貌被十术看中，明为弟子，实则是想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后被他为巴结谋权送与了林疏行，成了肆意打骂，玩弄的禁脔徒弟。呵，这苍天，可真是公平！
　　一旁，穆南闭上眼不忍再看上一世的自己。他像是戏外的看客，看得到一切却改变不了什么。
　　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躺在地上的“穆南”惊恐的抬眸看向光亮处，待看清来人后，才松了口气。
　　“东霜师兄。”虚弱地扯起一抹笑，但因牵扯到伤口又疼出了几点水花。
　　“这药是我偷偷拿来的，稍微涂点缓解下疼痛，别涂太多，被发现了定又免不了一顿打。主人他过不久将闭关，那时我偷偷放你出去，自个儿找个地方先躲一阵。”东霜谨慎地说着，双眸里满是疼惜与无奈。
　　“谢谢东霜师兄。”“穆南”挣扎着起来，感激的接过上药。
　　穆南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躺在地上弱小不堪的“穆南”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疼的直抽气，深郁的黑瞳有着令人心惊的平静：“东霜，这世你还好么，上一世你死心护着那畜生，那畜生可是直到死都没感激你一下，这世你不如跟了我，如何？”
　　思至此，剑光一闪，穆南狠狠刺向阵法虚幻出来的自己，狠辣无情至极。阵法一转，再度入阵。
　　睁眼却是到了魔窟，已入魔灭了上寒宗搅得修真界天翻地覆的“穆南”好心的留下了自己师尊一条贱命，锁在魔窟日日承受血藤破体碎筋穿骨之痛
　　“师尊，你看你现在多美。”入魔后的“穆南”褪去眉间清纯，邪魅的双眼闪着深邃而摄人的光芒，艳红的薄唇邪恶的上翘，一抹摄人心魂的笑意宛若剧毒红莲开在嘴角。华丽的黑袍金丝镶边，玄色长靴正踩在被铁索束缚在一角动弹不得的“林疏行”下巴上，用力的碾压。
　　看着脚下之人露出痛苦的神色，“穆南”发疯般的狂笑，一道道魔力打入“林疏行”体内，催动着血藤的生长。
　　“啊——啊啊啊——！！”“林疏行”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面上一片狰狞，白色的唇上被咬的鲜血淋漓。
　　被根植在体内的血藤一点一点的生长，带着尖刺的藤蔓划破体肉，将其绞成粉末。再断其经脉，使其不能运转灵力缓解疼痛。一点的穿梭便牵动全身由内至外的疼痛，一种四肢百骸无处不落下的痛楚冲溃了最后紧绷的神经。
　　“穆南，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求你，求……”卑微而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吐出来。更是激起“穆南”报复的快感。
　　“呵呵，这血藤可是专门用来服侍你的，我的好师尊，你还是，好好享受吧。”残忍的凑耳轻说，双眸笑意盈盈。“哈哈——哈哈哈——师尊，上寒已灭，东霜已死，再不会有人护你，我，先走了。”
　　抬脚快步的离开了魔窟，留下“林疏行”痛不欲生的挣扎抽搐。
　　一旁看着的穆南也是满脸的恨意，虽然他极想让“林疏行”受折磨时间越长越好，但还是理智的一剑刺了下去，破阵要紧。
　　再度睁眼，回到了入阵前的那个广场，黛青色衣衫后背早被汗水浸湿，粘在身上很是难受。抬眸对上一双担忧焦急的眼神。暗暗压下心底的厌烦，冲着投来视线那人微微一笑。
　　阵法光芒再度亮起，又有四五人出了阵。接着掌门缓缓站起，挥手散去了阵法，将这最先出阵的五十人带入了出清殿。其余的九百来号人只能入外门。


第4章 狐疑
　　出清殿寻常为招待贵客处理宗事之地，自是修建的恢弘无比。殿外中央挂着的匾上以剑刻上去“出清殿”三字，每有弟子欲靠近时，总会低头敛目避免看到那三个字。若不小心看到，免不得是一阵气海搅动，心神翻涌。
　　五十个小家伙恭恭敬敬，笔笔直直地站在大殿中央，但还是有几个胆大的转动这乌黑的眼睛好奇的四瞟，心下赞叹不觉。
　　渚郁，楚末弦，林疏行三人上了高台，各峰主洞主门主及一些可以收徒的弟子分立台下两侧，在之后才是宾客。
　　殿外钟过三声，大典开始。渚郁转头对林疏行说道：“阿行，你先选。”
　　“是，师兄。”林疏行也不推脱，缓缓地跃下高台，白色袍子顺着风向微微向后扬起，如墨长丝因着匆忙只简单的以一簪子固定，白玉般无暇的肌肤，修长的十指好似精工细作而得的美作。面上是一贯的清冷，只双眸里深邃似漾了九天的星辰，薄唇竟是难得的稍勾起了点弧度，清浅的笑意让旁人更是着了迷。干净利落地落地，一步一缓地走近。
　　四旁之人看的惊艳，若非定力尚佳怕是会痴迷的昏了头，大殿正中的小家伙可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林疏行，一个个仰着脖颈，微张着小嘴，双眼里存着几分敬畏，几分希冀。
　　穆南看着停在自己脚前的流云靴，嘴角划过一丝嘲讽，随即立刻抹去换成惊喜的抬眸看向面前之人。
　　“你可愿做本尊的徒弟。”玉碎般的声音碎了其他新弟子的心。
　　倒也是有不少深知原主恶行的对穆南抱以同情。
　　穆南保持着抬头紧紧盯着林疏行，看他嘴角挂着上一世从未有过的笑意，看到他双眸里不带□□的清明。最后看向了那只伸向自己的手。
　　明明是被自己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一笔一划都万分熟悉的模样却是不知从哪里涌上来一股陌生。让穆南被仇恨填满的心稍稍动摇了一下。
　　哼，自己怎会被这伪君子所骗，心底怕是又在琢磨这么折磨人吧。
　　很快压下那分动摇，面上一片濡沫。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放在林疏行手上，小小的手被紧紧握住，即使林疏行因着冰灵根的缘故体温低于常人，但穆南还是感受到了一点暖意，只是很快被他甩去了这个念头。
　　重回一世，却还是改变不了困在千尘殿的命运，他也想换个好师尊可是自己如今一小小弟子若是拒绝怕是……无人敢收的。
　　“弟子穆南见过师尊。”抽回自己的手，跪地重重的对着林疏行磕了三个头，额上磕出了红印。
　　“起来吧。”林疏行看着那红印稍稍皱了下眉，这徒弟如此老实让他磕头竟然下了力不知道轻些，自己这做师尊的倒是要好好看着，免得让人欺负了去。
　　“先去景洛那儿，一伙大典结束便随为师回去。”
　　“是，师尊。”穆南应道。
　　林疏行将穆南交给了景洛，便回了高台静静坐在一边，等着大典的结束。
　　那些小家伙看林疏行回了坐也就知道他不再收徒，一个个羡慕地瞅着穆南。
　　很快有峰主挑走了自己早就钟意的徒弟，遇到两个抢一个徒弟的也就谦让道谢了一番算过去了， 没出现什么两个峰主大打出手抢徒弟的戏码。
　　渚郁自接了掌门诸事繁忙更兼有了能继承衣钵得意徒弟自是无心再收徒。楚末弦也仅仅只收了一个徒弟。林疏行看了眼倒也是个老实乖巧皮糙肉厚的小家伙。
　　其余的弟子很快被十二峰瓜分，林疏行看着各个峰主身后一长串，想着除千尘殿人丁稀少的可怕，目前只有两个人外加一个剑灵，其他殿，峰，可是上上下下白来号人，还不带杂役。
　　正当林疏行想着自个儿殿人真少的很，那边渚郁开始了千篇一律的演讲。无非是些什么除魔卫道，抛却凡尘，刻苦修行之类的。
　　好不容易听得一声大典结束，便带着穆南回了千尘殿。
　　“弟子何武见过殿主，师兄。”刚踏上千尘殿，便见一二十来岁很是老成的外门弟子恭敬地等在外面，见两人到来赶忙见礼。
　　“可是师兄派你来的。”林疏行稍一想也便知道了师兄的意思，无非是让个弟子打理服侍一番。
　　“是掌门派弟子到千尘殿，做个不记名的弟子，每日上来打理照料千尘殿。”何武回道。
　　“嗯，本尊知道了，千尘殿空房多着你随意挑间住着便是，不必每日都上来。”林疏行挥手在何武身上打入一道灵力让他能随意出入千尘殿内自己设下的禁制，便唤上穆南走入了大殿。
　　穆南静静跟在林疏行后面，看着那人走在前面。
　　“这便是藏宝阁，这钥匙，你且收着，有什么需要不必告知为师，自取便是。”林疏行指了指身前毫不起眼的屋子，将一把钥匙扔给了穆南。
　　穆南接过钥匙，愣愣的看了几眼，上一世的记忆告诉他林疏行并没有骗他，可……他不应该是将这宝贝似得死死护着，生怕人夺走吗，怎会？呵，估计是又在试探自己吧，心底刚涌起的一丝狐疑瞬间又被悲凉愤恨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