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请讲。”
两渡这会不在盘弄手上的佛珠,“贫僧所幸送佛送到西,既已不能去西天,便一路帮到底,帮这凡人和妖龙修成正果。”
戎镜摸摸下巴,没想到有一天,修佛的老和尚竟然主动帮人促姻缘。
如也倒不惊讶,只是心中敬佩大师仁爱,两渡自怀中取出一方紫檀雕花木盒递给如也,戎镜见此物眼熟,看了会忽然道,“闭息匣?”
“不错,正是闭息匣。”两渡没想到这个鬼差竟识得闭息匣。
如也接过木盒,这闭息匣轻飘飘好似没有重量,“这闭息匣是做什么用途?”
“闭息匣可大可小,至大容一城池,至小纳一环佩,无论什么装进这闭息匣,犹如隔绝于世一般,神鬼妖佛都无法察觉。”两渡忽而站起身,“我肉身圆寂时,虽不能入西天,也化作了舍利,奉在灵山佛寺中,那佛心化人也同在寺中修行,希望两位鬼差能取了舍利同这闭息匣一起交给妖龙,让他携这两样取回那凡人的心。”
如也将闭息匣收入怀中,起身也道,“大师放心,我这就去往阳间,不知那凡人和妖龙现在何处?”
“我后来在佛寺中听到传言,那妖龙带着尸体去了人间,具体在何处贫僧也不晓,还要劳烦两位鬼差查上一查,那妖龙叫敖刹,那凡人叫聂南慎,法号弥嗔。”
如也和戎镜一同告别两渡,先到灵山佛寺取得舍利。
两人摸着“心想事成”,转眼间就到了佛寺,二人自称是两渡的忘年之交前来祭拜,他们长相面善,谈吐有礼,有小沙弥引着一路去了佛寺后的佛塔,小沙弥道,“方丈的舍利肉身供奉在此,两位施主自便。”
如也从小沙弥手中接过几炷香,“多谢小师傅。”
小沙弥道声阿弥陀佛便离开了,留他们在此祭拜。
如也和戎镜手持香柱进了佛塔中,发现塔中有一位白袍僧人,面若桃花却一脸淡泊,眉心有一朱砂红似鲜血,静坐于两渡肉身舍利前。
如也以为他是两渡的徒弟,便双手合十向他道声阿弥陀佛,“我们是来此祭拜两渡大师。”
白袍僧人睁开眼,微微颔首,“乐天知命,施主请便。”
他说完又闭上眼,似是入定了一般,如也和戎镜只能上前向两渡的肉身敬炷香。
戎镜扫了眼那白袍僧,顺手在两渡身上摸走了舍利,又冲如也使了个颜色,后者会意,道声打扰了,两人便一同离开了佛塔。
他们走后,白袍僧人睁开眼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眼中有些惊讶,而后又闭上眼继续打坐。
二人离开灵山佛寺,戎镜将舍利交给如也,却看他一脸出神。
“如也?”
他一出声如也才回神,把舍利收进怀中,戎镜替他理了理鬓边青丝,“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如也回想起那白袍僧人的样貌,“不知为何,总觉得我见过那位白袍僧,但他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他心中有个猜测,却不敢肯定,说到这他又觉得戎镜不太简单,一个凡人竟然如此见多识广,而且还有那几封在两通司书架中的情书,他轻声道,“戎镜,你真的只是个凡人吗?”
戎镜似无意一样,轻轻用左手碰了碰他的右手,“不管我是什么,我们的关系都不会改变。”
他这话模棱两可,如也听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明知眼前要先帮两渡找到敖刹和聂南慎,但是自己对那情书的事不知为何格外在意,如也轻轻咬下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似不经意,“之前听你提起有位心上人,不知道你和你那心上人,后来怎么样了?”
戎镜不知道孟婆汤的功效还剩下几分,现在还不敢告诉他真相,只能认真道,“我与他就快相见了。”
他话音刚落,感觉小指一阵灼热,恨不得将全部真相道出,怕如也多想赶紧岔开话题,“一个时辰快到了,我们回地府查查那两人现在在哪?”
如也压下心头的酸涩,“好。”
两人回到地府便赶到了阎罗殿,戎镜悄悄给白无常使眼色,白无常面无表情地对如也说道,“只有你可以进去,他不行。”
如也以为是戎镜才死不久的原因,便道,“那你在此等我吧。”
戎镜点头道,“好,我就在这等你。”
等如也进去后,他果断抓着白无常抢在如也前到了阴律司,戎镜手中拿着面具,“我在这拖住如也,你赶紧让黑无常去查探那敖刹和聂南慎现在何处。”
白无常领了命就去找黑无常,剩下戎镜听到脚步声将面具戴好,想着一会找个什么借口把如也留在这。
第16章 挖心(下)
如也进了阴律司就见那带着面具的判官正坐于桌案后,他上前恭敬道,“判官大人——”
戎镜微微颔首,因戴着面具声音沉闷,“何事?”
“想到判官大人这里查一个人。”
“何人?”戎镜正想着怎么先糊弄一下,等着黑无常查出敖刹所在,却听到如也道,“他叫戎镜。”
面具下的戎镜愣住了,他以为要问敖刹,没想到问的是自己,“你想查他什么?”
如也袖下的手悄悄握紧,他知道自己这属于假公济私,可是那封情书还有戎镜提及心上人时一脸的喜悦都刺着他的心,他承认自己喜欢上了戎镜,也许是从那美味的包子开始,也许是从曲风酒楼开始,也许更早,他想知道戎镜的心上人究竟是多么好的人,想让自己死心。
“想查他生前之事……”
戎镜想也许这是个机会,让如也看看他们的曾经,也许对他恢复记忆有帮助。
“生前的全部?”
如也尴尬了一瞬,“从弱冠之后就足矣。”
戎镜的手指轻扣着桌案,似在思考,紧接着他站起身幻出一壶酒,又翻手变出一只白玉杯,“这酒名叫黄粱一梦,喝下去便会睡着,梦中就会出现你想查之人的生前琐事。”
如也惦记着还在门口等着的戎镜,“这酒喝下去会睡很久吗?”
戎镜倒出一杯递给他,“于你而言,梦中也许会是一年两年几十年,于外面的人不过是片刻。”
“好。”如也接过酒杯直接仰首饮下,却没想到这个酒这么厉害,还没等他将杯子还给判官,人就倒下了。
黑暗袭来整个人也向后栽去,戎镜自然不会让他摔在地上,伸出结实的手臂将他拦腰搂住,白玉杯直接落到地上摔成两半。
如也已经闭上了眼,乖巧地靠在他的怀里,戎镜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但愿你醒来会想起我们的过去。”
他将怀里人打横抱起,直接走到阴律司里面,深处有间内室,是平时判官休息的地方,床早就被戎镜假公济私地换成了双人大小,他把如也轻轻放在床上,替他抚下鬓边的青丝,“等你记起来,若是还想送信,那我就陪你在两通司继续待着。”
他起身在一旁的香炉上点了一炷香,然后又坐回床边守着他。
没多久白无常回来了,见阴律司里没人,便喊道,“阎王大人?阎王大人?”
戎镜急忙站起走出内室,揪着他走到一边,“小点声!如也正在里面睡下。”
白无常吓得压低声音,“启禀阎王,敖刹的住处找到了,就在……”
戎镜点点头,“知道了,一会如也醒了我带他去,你和黑无常这段日子辛苦了,下个月给你们俩多放两天假。”
白无常激动地热泪盈眶,“那平日里的差事?”
戎镜挥挥手,“你俩的假时从孟婆的假里扣。”
“阎王英明!”白无常离开后,戎镜又回到床前,如也不知在梦中经历了什么,正紧锁眉头,似是十分难受,间或用脸轻轻蹭着枕头。
戎镜自然知道他梦中会看到什么,心疼地俯下身啄吻着他的面颊,“不痛啊……”
那一炷香眼看要烧尽,如也猛地睁开眼,额上有些薄汗,他惊疑未定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半晌才回神,发觉自己已经梦醒。
床边坐着那戴着面具的“判官”,面具的样式同梦中一模一样。
他用胳膊撑着坐起身,与那“判官”四目相对。戎镜也未开口,他不确定如也能想起多少,那梦境乃是让他重新经历一遍,他们两个生前的事。
那段往事并不甜蜜,甚至满满的苦涩,两人还未互诉心意就阴阳相隔。
如也伸出手摸着他脸上的面具,指尖触到的是冰凉的温度,他的手指滑过上面的花纹一直到面具的边缘,手上微微用力想要将那面具拿下来。
戎镜一动不动,任他把面具摘了下来。
面具下的脸同梦中的一样,也是陪他这么多天的那张面孔,却和梦中悲苦的神情不同,现在只剩满满的温柔,如也抬手抚上他的眉间,轻声道,“戎镜……”
戎镜欣喜若狂,将他的手握在手心不断摩挲,“你想起来了?”
滚热的手心从指尖一直烫到心底,如也脸微红,“只想起一部分……那梦境的内容是真的吗?”
想起一部分也好,早晚会都想起来的,戎镜将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下,“是真的,是我们的生前,都想起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