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忙脚乱来不及躲闪,又事发突然,裴陆生生受了这一击,登时被那长剑的气势撞飞了出去。
“咳咳!”
身子刚落地,他便控制不住地吐了两大口鲜血。
越初寒瞳孔一缩,唤了声裴陆的名字,可还不待她行过去,便有一行人急急冲到了裴陆身边,抢先一步将他绑了起来。
而看清那些人的装束,越初寒这才蓦然回过神来:“千影楼!”
听到她的声音,裴陆猛地抬头,看着身边的弟子道:“你们……你们是……咳!”
两人惊疑不定间,有道黑影自林间缓缓行来,此刻天色已然暗了下来,霞光铺散天际,那人沐着一身红霞,黑袍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如此动乱残杀的场景之中,他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平静之态,仿佛置身事外,冷静如斯。
看见来人是谁,裴陆惊愕不已,失声道:“父亲?!”
手臂微抬,先前那把黑沉沉的长剑瞬时回到他手中,裴之令看了他一眼,语气极淡:“老实待着,勿要插手。”
说话间,师映容与孟如云已齐齐跃去他身后站定。
眼见裴之令突然现身,越初寒难掩震惊:“裴楼主,您……”
裴之令冲她微微一笑:“你我叔侄二人倒是许久未见了。”
将对面这三人一扫而过,越初寒很快反应过来:“真正要灭掉碧云山庄的人,是你。”
裴之令点头,平淡道:“不错。”
越初寒眸色一沉:“你救了孟如云,命她潜伏在东境,这么多年来,是你一直在暗中帮她。”
裴之令还是承认:“是。”
纵然知道是他救了孟如云,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他也会参与其中,从小到大尊敬的长辈,虽见面不多,但也有叔侄情分,何况他并无动机,任谁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去,所有人都只当是孟如云自己为了复仇才会埋伏东境杀害越长风。
可结果……竟然会是裴之令一手操控!
难怪先前与孟如云提出谈和时,她会说西境并非由她做主,原来背后还藏着一个始终不曾露过面的人!
血迹斑驳,沾染于雪白裙面,像是冰天雪地中悄然绽开的红梅,越初寒眉头紧锁,心头顿时浮生出一股难言的悲痛。
孟如云要杀父亲,乃是因为她想复仇,可裴之令又是为了什么?
身形微晃,越初寒极力控制着心神,质问:“就因为父亲害了孟家,你便煞费苦心十五年要对付碧云山庄?”
裴之令瞧着她,缓声道:“正是如此,”不等对面的小辈再度发问,他又继续道,“越长风不配担当庄主,他若活着,天下必定大乱,只有杀了他,东境与西境才能回到孟兄未死时的和乐之景。”
越初寒悲痛不已:“所以,真正操控一切杀害父亲的人其实是你,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事也都是你在背后谋划。”
裴之令未置可否,只道:“你们越家占领碧云山庄太久,也是时候换个姓了。”言毕,他又无声地笑了笑,“初寒,别怪我无情,铲草必得除根,我多年苦心经营,就是为了今日,若是对你手下留情,来日你必成大患,眼下的形势么,你再是负隅顽抗也没办法了。”
他说的不错,此次对战除开碧云山庄外,东境最大的依仗便是千影楼,而今千影楼悉数跟随裴之令叛乱,又杀了这么多东境弟子,西境可谓是如虎添翼,她就算带着所剩不多的人继续反抗,又能激得起什么水花?
至少目前而言,败局已定,除非裴之令就此收手,那她还能和西境咬牙一战,可那也不过是幻想罢了。
亲耳听到裴之令所言,裴陆急得目龇欲裂:“父亲!你怎会……儿子求你,不要对初寒下手!”
面对他的求情,裴之令神情一冷,喝道:“之所以把你打伤,就是为了让你无力干涉,你懂什么!他越长风残害手足,设计好友,只为了巩固地位称霸武林!我偏不能叫他如愿!”
之前实打实挨了那一下着实伤得不轻,裴之令是下了狠手,以致于裴陆此刻浑身剧痛,说话间仍是有鲜血断断续续自唇角溢出,模样狼狈:“可初寒不是那样的人!父亲,初寒是您看着长大的,她心性如何您岂会不知?越伯伯或许做了不可饶恕的恶事,可初寒是无辜的!”
眉目闪过一丝不忍,但十分短暂,裴之令低哼一声,眼神示意手下将裴陆拖了过来,厉声道:“事已至此,东境所有人都知道我做了什么,不杀了她立下威信,千影楼也终将覆灭!养出你这么个妇人之仁的小子,不奢求你出份力,还不快给我把嘴闭上!”
裴陆白着脸,哀求:“父亲,回头是岸……”
裴之令忍无可忍,一记手刀劈在他颈侧,裴陆顿时昏死了过去。
目睹这突生的变故,又没了裴陆帮衬,越初寒更加孤立无援,仍是动弹不得的绮桑心肺都快炸了:“不行,你快放开我,我得去帮她!”
邬玉龙却是不理会,只兀自看着那场中就地打起来的身影道:“还不是时候。”
绮桑卯足了劲儿要挣脱,奈何穴道被封她是半点法子也没有,只好强忍着怒火放缓态度道:“算我求你,我求你了,放开我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邬玉龙浅浅一笑,声音轻柔:“越姑娘,我知道你心善,也重情,但眼下这情况你过去只会令越庄主为难,正愁没个什么威胁她,你一现身岂不更叫那位裴楼主高兴?”
绮桑汗都急出来了:“道理我都明白,我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用,可裴陆已经被打晕了,我姐姐她……”
抬手在她头上拍了两下,邬玉龙目视前方道:“今日我既来了,自然不会冷眼旁观,若能杀得了裴之令对雪域也有好处,只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越姑娘,稍安勿躁。”
他迟迟推脱,既不肯现在就出手相帮,又不肯放开她,绮桑憋不住又发起火来:“你就是来看好戏的!你们雪域不是很厉害吗?我敢说这山里一定藏着不少你们雪域的人,暗箭难防,以你们雪域的本事,救我姐姐又有何难!”
见她火冒三丈,邬玉龙仍是不为所动,戏谑着反问:“那姑娘不妨说说,我若救了越庄主,姑娘能给我什么好处?”
好处?绮桑一愣,不禁安静下来。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能有什么好处给得了一宗长老?方才是怒从心头起,又眼见越初寒突遭背叛陷入势单力薄的困境,所以一瞬失了理智,待听到邬玉龙这句话她才清醒过来,东西两境的争斗,雪域赶来无非就是凑个热闹,邬玉龙没有和西境狼狈为奸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又怎么能奢望他坚定地站在越初寒身边帮她?
可即便清楚其中利害关系,但绮桑仍是免不了为越初寒担忧,如今的情况下,除非雪域愿意鼎力相助,否则在千影楼和西境的共同进犯下,越初寒很有可能会遭遇不测。
绮桑难忍烦乱,放低声音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做什么,我只求你将我放开。”
邬玉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尔后抬手在她身上点了两下,淡声道:“抱歉,我不可能看着你去送死,好歹是个箭术天才,死了难免可惜。”
原以为他是解了自己的穴,可没想到还是不能动,绮桑抓心挠肝:“你到底想干什么?”
邬玉龙不作答,转身道:“你在这里好好儿待着,时候到了穴道会自己解开的。”
他说罢,头也不回地纵身从山脉之上跃了下去,徒留绮桑一脸错愕地留在此处。
而另一头,没了裴陆在身侧帮忙,面对三人的合力相击,越初寒已是腹背受敌,几个回合打下来,她避无可避地受了伤。
长剑自手臂划过,带出一串血珠,可对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心中的疼痛更加令人难以忍受,孤身落在这岌岌可危的场景之中,越初寒终是不敌对手,中了裴之令一掌便倒去了地面。
裴之令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咸不淡道:“别派掌门人都已被我提前了结了,初寒,没人能再帮得了你。”
他功力深厚,下手又毫不留情,挨了那一掌的越初寒久久起不了身。
见状,裴之令侧过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后头的孟如云,朝她伸出了手:“去,杀了她。”
视线落在他手中那把黑沉沉的长剑上,孟如云面露挣扎。
她不过是犹豫了一下,谁知裴之令二话不说便朝她刺了一剑,正中腹部。
一旁的师映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
“优柔寡断成不了大事!”裴之令眼神凶狠,“这些年,我替孟兄抚养你教导你,如同你的再生父母,你若不争气下不了手,那我也绝不会留着你!”
这一剑刚好刺在了之前那道伤口上,虽已痊愈,但又遭重创,孟如云脸色一白,晃悠两下:“要杀她的人是你,我已经杀了越长风报了仇,别人的命我一概不取,你大可自己动手!”
裴之令冷笑:“你果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我能救你,也能杀你,早知道你会狠不下心,事到如今你自己选罢,你们二人只能活一个。”硬将长剑塞到她手里,裴之令斥道,“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