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大口喘着粗气,看起来状态不容乐观:“快、快走……”
“走?去哪儿?”
“去……禀报小庄主……有奸细……”
听他此言,绮桑心下一沉,错愕:“什么奸细?”
忽地,后背突然爬上一丝凉意。
抬眼一看,火光映照下的地面,她身后正有道拎着长剑的身影在缓缓朝她行来。
来不及多想,绮桑赶紧拖着那名弟子飞身而起,情急间回头一瞥,便见一名男子也很快追了上来。
不多时,那男子身后便又多了几名与他穿着相似的人,纷纷施展轻功在她后头穷追不舍。
怎么突然就有人要杀她?绮桑心惊不已,努力提升速度窜逃,但她此刻带着的这名弟子乃是男子,身形和体量都比她高大了不少,行动起来很是不便,没跑多久她就渐渐力不从心起来。
“唰!”的一声,冷冷长剑自耳际狠狠擦过,绮桑急忙换了个方向,想要掠去人多之处寻求帮助,可她一转身才发觉周围哪里还有半个东境弟子的影子?下一刻,她就被那几人团团围在了中央。
猛然间,数把长剑齐发,带着骇人的杀意,直逼眼底。
早就有心理准备会遇上险境,绮桑并不慌乱,正欲带着那弟子再次逃命,谁知那弟子却是忽地将她猛地一推,自己反向朝那些长剑迎了上去。
“快走!”
剑尖入体,发出血肉破裂的声响,大片血花飞溅,那弟子当场死去。
目睹这一幕,绮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一股难言的怒意自心头弥漫开来,她一瞬悲痛至极,忘了眼下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敌人还在逼近。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了,但有人为了她奋不顾身舍弃性命却是生平头一遭,绮桑两眼通红,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她取下背上的弓箭,狠狠看着面前的敌人。
先前是来不及打量,此刻多看了两眼,她才骤然惊觉这些人竟然都是东境弟子!
难怪……果然是出了奸细!
怒火难消,快要将她烧得失去理智,利箭搭去弓弦,她头一次生出了要杀人的心思。
大力拉开弓弦,利箭待发,可她还未松手,便见数道璀璨似流星的长箭倏地自她身后的林中飞窜而来,顿时便将面前那些人一一击中而亡。
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她怔在了原地。
但没过多久她便回了神,转身看去,便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立在她的侧后方。
来人身形挺拔健壮,穿一身黛蓝衣袍,手持沉沉大弓,英俊的面容透出凛凛威风之意。
看清是谁,绮桑惊讶:“是你?”
邬玉龙冲她笑了一下:“多日不见,越姑娘进步不小。”
雪域也来了?绮桑有点搞不清状况,打量着他:“你既然到场了,那你是哪边的人?”
邬玉龙抬腿靠近她,微笑:“我是雪域长老,姑娘觉得呢?”
绮桑退了一步:“那你来干什么?”
“自然是为了救姑娘一命,”邬玉龙款款道,“姑娘的箭术与轻功虽然颇有长进,但方才却是急躁了,你可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绮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转身道:“不好,我得赶紧告诉我姐姐东境有奸细的事!”
然而邬玉龙却是将她一拦,劝阻道:“你这会儿过去可不好,只会给越庄主添乱。”
每每东西两境爆发冲突,这人都会悄无声息地赶来蹚浑水,即便方才被他出手相救,但绮桑也没心思对他道谢,听他此言便不耐道:“我现在没工夫跟你磨蹭,让开!”
邬玉龙哼笑一声,顺手点了她的穴,抬手朝林外指去:“越姑娘莫要心急,好戏可才刚刚开始。”
绮桑不禁大骂:“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她死命挣扎起来,“快放开我!”
“邬某可是一番好意,不信越姑娘瞧个清楚?”
匆忙顺着他的手看去,那地方正是越初寒等人交战之地,第一眼看去并无什么异常,可细看之下,才发觉他们周围的弟子竟已被西境弟子杀了个干净,而余下不多仍作抵抗状的人,却是和方才要杀她的人穿着相同的衣裳!
也就是说,越初寒与裴陆已经被奸细包围,而他们眼下还未察觉。
原以为之前借酒起火是占了优势,谁知东境内部早就安插了诸多西境内奸,骗过了所有人!
绮桑心惊肉跳,涨红了脸:“放开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邬玉龙一把将她扛起来,挂在肩头:“不是说了么,邬某特意赶来救姑娘的命。”
绮桑气地眼前发黑:“你早就知道奸细的事,你跟孟如云是一伙儿的!”
邬玉龙笑了笑,摇头:“非也,我若跟她是一伙儿的,当初就不会帮着越庄主把她揪出来,”言毕,他又接着道,“带你走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很显然西境那边想杀了你,邬某一番好意,可别错怪了。”
眼见自己被他带离出林外,绮桑心急如焚:“你这个王八蛋!放我回去!”
邬玉龙并不理会她的谩骂,只是悠然道:“奸细这事么,邬某去说着实不大合适,得等那两位自己发觉才更有意义,咱们找个清静地儿看好戏就行了。”
说话间,他带着绮桑在山脉间好些次高飞起伏,末了才寻了个绝佳的观望位置将她放了下来。
“等那位幕后之人现了身,邬某也当瞅准时机出手,姑娘放心,雪域不会对东境有所图,姑娘等着看便是。”
绮桑虽然气愤,但总算没有失去全部理智,睨着他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帮着西境对付东境?”
邬玉龙在她身边坐下,四平八稳道:“当然不会。”
“那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邬某作为雪域长老,既然要参与东西斗争,自然是有原因的。”
“别卖关子了,你究竟想干什么?”
“比起这个,”邬玉龙笑看她一眼,“我想你还是先将注意力移到那边去。”
绮桑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阵,尔后便依言将视线投去了下方的战场中。
但只看了一眼,她方才有所平复的心绪便再一次激荡了起来。
第111章
不知不觉中,周身的火势已经有所消减,这山脉附近仍是一片混乱厮杀之景,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地面的血水也越积越厚,天色渐渐变得昏暗,白昼即将被黑夜所取代。
交战这些时分,几人都有些疲累起来,但杀心却是半分也不曾减退,因着师映容擅长使用淬毒暗器,即便孟如云已不如刚开始那般咄咄逼人,但既要避开明枪,还要防着暗箭,再是身手不凡也难免感到吃力。
挥剑斩去数根银针,裴陆气息不稳,落去越初寒身边,沉声道:“初寒,孟如云已经没了杀心,你快些将她了结!”
越初寒同样喘着气道:“有师映容在,没那么容易杀得了她。”
花月舫一向以暗器闻名,防不胜防,能够保证自己不被毒器所伤已经很费神了,更遑论这时候还想杀了孟如云。
合力将那二人击退,裴陆正欲回话,忽见一侧竟有几名弟子催动真气将长剑朝越初寒袭了过来,他慌忙翻身而去,抬手将那几把长剑狠狠拦腰斩断,打算顺手除去那几名弟子时,却是神色一变。
“这些人……”裴陆心下一惊,急忙回头,“初寒!”
越初寒显然也已发觉蹊跷之处,环顾四周一番,冷道:“有奸细混了进来。”
见此情形,师映容冷笑一声:“可不是混进来的,二位合该好生瞧瞧。”
她说罢,拉着不言不语的孟如云朝后一退,末了又站定道:“今日,东境必输无疑!”
她说完这话的同时,便见周围正在和西境弟子对打的东境弟子一瞬停了下来,竟是纷纷朝裴陆和越初寒一齐杀了过去。
裴陆气地不行:“估摸是孟如云留下来的余党,一直没被咱们逮出来!”
无形中,战况已然生变,四下顾盼间,东境弟子竟然所剩不多,西境的势头愈发勇猛难挡,加上他们这边还有乔装的奸细,一经暴露,东境更显得人手寥寥了。
并非事先没有想过西境会有什么诡计,但也万万没能想到他们居然会来这一出,两方交战,内部却早有奸细,这无异于是致命的。
此情此景,气愤也无意义,只能不遗全力杀出一条血路,越初寒沉着不语,长剑离手自周身环绕开来,所过之处皆是飞溅的血花,一朵朵绽开,宛若怒放中的红莲,鲜艳而又妖冶,美丽得残忍。
就在这时,忽有一道黑气沉沉的长剑自远方的林间猛然冲刺而来,带着显露无疑的杀机,气势逼人,猛烈的真气使得空间都强烈地颤动起来。
剑身速度极快,眨眼便已逼至身前。
目光甫一触及到那把陌生的长剑,越初寒便心知必是有不速之客到来,她及时将仍在盘旋的佩剑收回,然而此刻却已无力躲避,只得咬牙执剑迎上去,可出人意料的是,那把剑却并非是冲着她来的,眼见就要冲撞到时,长剑倏地从她发梢灵巧一闪,直直越过她划去了她的后方。
越初寒大感意外,仓促转身时,事态已经不由控制,只见那长剑疾驰而过,下一刻便在半空中回了个旋,竟是以剑柄狠狠击中了犹在与敌人交缠的裴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