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云负手道:“倒也是,你我之间总要死一个,谁又会那么蠢不想活呢?我也想看看,如今的我,究竟能不能杀得了你。”
越初寒上前一步,肃然:“随时应战。”
孟如云笑得轻蔑,却是飞身后退至人群中,淡然道:“你我之战,尚早了点。”
她说罢,轻轻挥了挥手。
猛然间,西境弟子勃然而出,带着浓烈的杀机,举剑而来。
“给我上!”
“杀了东境狗贼!”
“为西境一战!”
……
风云变幻,天地骤然染上一片战意,东境弟子也紧跟而上,两相碰撞下,大战一触即发。
刀剑激烈摩擦,划出刺眼火花,双方人马投身于混战之中,场面一瞬变得激烈起来。
不着痕迹与身后的孟如云对视一眼,师映容手执长剑,第一时间缠斗上裴陆,两人打了一阵,渐渐行去了战场边缘。
周身杀意凛冽,所过之处皆是倒地不起的人影,剑尖抬起又落下,惊起一片晃眼的血花,铿锵声,嘶吼声,充斥在耳际,闻来使人心惊。
远离混乱战场之外,孟如云静静立在林中,眼神始终跟随着那道雪白的身影而移动。
不论何时,不论何事,要她丢下自己的同伴冷眼旁观都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即便接下来她还要面对很多生死决斗,可她依然不会自私地为了保存体力而将庄内弟子当做炮灰,任由他们往前厮杀。
从始至终,她都会和东境弟子同生共死,绝不退缩。
唇边浮现一抹自嘲的笑意,孟如云暗暗握紧了手心。
就这一点,她与越初寒便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做不到像她那样大义凛然,她只会选择躲在身先士卒的手下身后,看着所有人互相残杀,尔后再伺机而出。
这就是,她们之间的区别。
伴随着飞溅的血水,视线中,那身干净的白裙逐渐染上了血色,但身形依旧挺拔笔直,一如初见那般,满身正气,不畏艰险。
白绫自袖中翻飞而出,她紧紧盯着她,面容显现出微妙的挣扎。
“你在犹豫。”
身后,有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孟如云身形一滞,没有回头,也不意外,只是漠然道:“我要等她力竭之时才会出手。”
“说谎,”男人毫不留情道,“你不想杀她。”
孟如云紧咬着下唇,环绕在周身的白绫飞舞得更凶猛了:“事到如今,我没有别的选择,你不必试探。”
男人平静道:“杀了她,就能灭掉碧云山庄,你的执念也将得到破解,今日一战你若退缩,往后便再无翻身的可能。”
眼神逐渐凶狠,孟如云不语。
“想想你的父母,再想想你自己,”男人继续道,“煞费苦心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你没有理由放弃。”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白绫已护着人冲进了战场。
引诱的目的达到,男人即刻消失于林中。
甫一靠近,敌兵便汹涌而至,扑向前方,孟如云未做停留,白绫携带着冷风而出,瞬间便将面前的东境弟子当场绞杀。
十分坚定的,她直直掠向那雪白的身影。
熟悉的白绫悄然袭向眼前,越初寒挥剑而斩,两人即刻交起手来。
晴空猛然间响起一道惊雷,伴着绵密闪电浮现于云层,强烈的压迫感使得大地都为之而震颤。
长剑发出刺耳剑鸣,挽出数道漂亮又凶残的剑花,直将那道灵巧的白绫击退,越初寒跃上半空,挥出一道剑气俯冲而下。
看似柔软的白绫实则坚硬如盔甲,生生受了这一招却并未见得半分伤残,孟如云沉着脸,躲下道道逼人剑气,同时回以狠辣招式。
直冲心口,白绫飞速旋转,带着不可抵挡的汹涌真气,势要击中对手心脏。
感受到那强烈的杀意,越初寒顺手将佩剑一收,“叮!”的一声,一剑一绫□□撞,真气爆裂,两人各自后退几步。
然而还未等越初寒站定,便见另一把长剑突地自她身后刺来,杀机惊扰血肉,体内真气沸腾起来,她当机立断翻身避开,稳稳落去地面时,眼风里有白光一闪,只一眨眼,白绫再度朝她席卷过来。
狂风乍起,吹动满头白发肆意纷飞,越初寒闷哼一声,顺势倒去地面,躲下这一击,但对方显然不肯给她喘息的机会,眼前光影微暗,不知何时冲过来的师映容已将手中长剑朝她飞掷而来,而那把长剑的身侧,则跟着孟如云的白绫。
两相配合,绫剑齐发,大涨的白光刺的两眼生疼。
条件反射般地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两道森然兵器已经逼至眼前。
另一头,被几十名西境弟子缠住的裴陆见到这一幕,惊愕地睁大了眼。
“初寒!”
杀意激的浑身血液都窜动起来,避无可避的紧急情况下,唯有迎难而上,越初寒咬牙祭出长剑,打算承下这二人的合力一击,但下一刻,只见一道包裹着寒光的流矢以迅雷之势快速袭来,正巧将那一绫一剑射了个正着。
骇人真气爆发,即刻轰炸于眼底,即便有人出手相帮,但那人显然功力不足,越初寒仍是免不了受到冲击,直接被那气浪连连撞退。
裴陆匆忙赶来,顺手将她接住,两人不约而同朝身后的林间瞥去,便见绮桑脸色一白,正握着弓箭大口喘气。
“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了功夫!”师映容大惊。
脸色微变,孟如云冷哼一声,当即调转方向朝绮桑袭了去。
师映容赶紧跟上她的步伐,但还未靠近一二,裴陆与越初寒便适时挡住了去路。
见状,绮桑立即施展轻功隐去了别处。
方才是情况紧急,如若她不出手,越初寒很有可能受到重创,但绮桑不过学了点皮毛,连个半吊子也称不上,费尽全身力气射了那一箭,难免遭到反噬,她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胸口气血翻涌,很是难受。
强行压下想吐血的冲动,她抬眼看去,林外一片混乱,人人都已杀红了眼,尸体残骸遍布视野,一滩滩血水触目心惊。
战场中央,那四人又一次扭打起来。
目前的情况来看双方势均力敌,还没有谁显然处于劣势,但这么打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暗暗思忖一番,绮桑小心翼翼地飞到另一头去,此刻,一株粗壮的树干后正隐匿着一名男弟子。
见她前来,那男弟子立即问道:“小师妹,什么时候动手?”
地面摆着数支缠着棉布的流矢,绮桑一把抓起来,置去柴火堆上点燃,边转身边道:“现在!”
借着树干,她一脚腾上稍头,俯瞰底下战况,身后,数名弓箭手弟子飞快跟上,都手持弓箭立在她后方。
垂眸投去视线,那男弟子示意,毫不犹豫地从那树根处拉扯出了一道细长的引线。
霎时间,战场各处泥土破碎,无数酒坛自地底破土而出,同时,弓箭手趁机放出流矢,逐个击破。
烈酒倾洒,自半空落下,好似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雨,将在场众人都浇了个透湿。
见此情形,东境弟子自是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皆收手朝后退去,西境弟子不明情况,见敌兵退缩,反而趁机追赶。
就在此时,半空中再度爆发一场绵密箭雨,带着燃烧的火引,直击西境弟子,有了烈酒作引物,一经挨上,火势即刻蔓延开来,只听一道道凄厉而慌张的惨叫声响起,战场很快腾烧起好一片大火,直将诸多西境弟子都围在了火势中央。
先前还不分上下的情况因此陡然发生转变,有此计策,西境自然落去了下风。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此计一成,绮桑便适时收手换了个地方躲藏起来。
眼见敌兵受创,东境弟子们自是士气大增,各自脱下沾了烈酒的外袍趁热打铁冲进战场,势要稳住目前略胜一筹的形势。
汹汹烈火蔓延四周,火光冲天,林木被毁,弥漫起浓浓黑烟,使得天色更添几分阴沉。
想不到东境有此后手,孟如云寒声道:“倒是小瞧了你,如今也变得不择手段起来。”
师映容始终阻拦着裴陆,越初寒自然是一直与她正面交锋,闻言便冷道:“不择手段?战场无情,我虽一向秉持光明磊落,但也没蠢到任人宰割。”
孟如云哼声:“雕虫小技罢了,你仍旧杀不了我。”
眉头紧锁,雪衣已被血迹染透,越初寒直视她道:“是你非要造成今日这等局面,”她说着,送出长剑,“我原本想清楚了,若你肯放手,父亲自该偿命,我愿意抛下所有恩怨,可你执迷不悟一意孤行,事关东境存亡,我再是狠不下心也绝无可能眼睁睁看着东境被你搅乱。”
动作在听到她这番话的一瞬间有些微的凝滞,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孟如云抽身闪避,控制着白绫:“抛下恩怨?狠不下心?”
她笑出了声,清秀的面容在火光中显得有些狰狞:“越初寒,你可还记得你我初次见面时你曾说过什么?”
听她此言,越初寒面露短暂的疑色:“我说过什么。”
心中蓦地一沉,孟如云看了她一会儿,大笑起来:“你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