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星河趁人之危杀死沈岫之事已成定论。即便沈岫是闻名天下的魔君,一个所谓名门大宗的弟子这般与他交好,又在他状态虚弱之时偷袭于他,总还是教人不齿的。
因而便有人谈论起云浮——说云浮总教出这样的弟子,不配为名门正宗。
但无论如何,这事也总归有人不关心的。沈岫的时代离人们很远,对后起之辈来说,沈岫也不过是一个强大而邪恶的符号而已,而穆星河的时代在炼魂期的比试者来说并不遥远,但时间过去太久,中间也冒出许多许多这般惊才绝艳之人,穆星河的留下的传说也渐渐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更何况还有根本没有经历过他们的时代的人。
“论道大会,说是强者争锋之所,我觉得也就那样吧?”说话的人躺在树枝上,身体伴随着树枝一晃一晃的,是非常惬意的姿态。
他身边没有任何人,他却说得兴起:“没几个能做我的对手的,早些,早些拿到魁首提个要求早点走好了。”他口中叼了根树芽,说话含糊不清:“要云浮给我打开‘天门’就可以了吧?无聊无聊,那什么也学斩月碎星诀的人呢,喊个出来跟我比一比也挺好的吧——老爷爷,你有什么想法呀?”
没有人理他,他反倒更加高兴起来,口里还哼着模模糊糊的歌。
过了片刻,有人走到树下,垂头道:“叶限,你的比试快开始了。”
叶限一下跳落下来,高兴地拍了拍那人的头:“师叔不错啊,这个论道大会实在太无聊了——我就差睡过去。”
他大步走向比试台,腰间的竹笛挂着朱红穗子,摇摇晃晃的。
今年的论道大会出了些意外。
一则是居然有个剑修以势无可挡之态一路击溃对手,已然锁定前二之位。剑修虽不比道修弱,但在论道大会场地下,道修可以利用的手段更多,更容易营造胜势,且剑修的实力多在无可挽回的绝境之中才能淋漓展现,这种还有退路的比试多少削减剑修的气势。是以这么多年来,虽有剑修能闯入前十六前八,再往前者却寥寥无几。
但这个剑修不一样,他非但是一路过关斩将,还是在某年论道大会更低一阶比试中取得过头名之人。
他来自一个很古老却未成规模的门派——瀛洲剑派,他的剑极快,恐怖的并不是他的剑如此快,而是他那仿佛不需要任何思考的剑招能够轻而易举连成一片剑势,叫人无法捉摸,也无力抵抗。
甚至有人说,这是几百年来剑道的希望。
二则是头名的另一个争夺者来自于一个几乎可以称作毫无底蕴的小门派。通常来说,论道大会的头名都是被大宗门所占据的,并非是因为大宗门占有前面的名额,而是因为大宗门因为漫长的积累,无论是投入的资源、还是对弟子心境的修炼都远胜旁的门派,这些在弟子们的修行生涯中,恐怕比单单一本绝世功法、单单一个绝世奇遇都要强上许多。
但这一次大宗门的弟子尽数折戟,有些输给了那个剑意比剑气更为凌厉的剑修,有些却是输给一个几乎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弟子。那个门派名叫逐日楼,前身是个因为涉入许多门派不能容之事而被覆灭的追日宫,这般勉强才存留火种的小门派,本不应该培养出那样的人,可那人一手映照天象的术法使得出神入化,对术法的理解也深出他如今的修为许多,轻松就看破别人破绽所在,没有一场比试是他使出全力的,实在是强得教人心惊。
而最后的决战就在这两个人之间,有好事者在某个角落悄悄开了盘口,显然大多数人都支持逐日楼那个名叫叶限的弟子。
毕竟叶限在之前的战斗里展现出的实力可以说是碾压性的,然而却有人往钟子津身上压了大价码。
有人愕然问道可是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那人瞧着他笑了笑,那是一张英俊得有些夺目的面容,却因为疲惫而显示出了些许颓靡,正是虽然未曾参加论道大会也同样处于风口浪尖的那个云浮弟子。
“也没什么消息,”他说,“因为钟子津是我的朋友,所以全押他。”
但这一次的豪赌却是注定失败。
那个剑修确实是少见的强手,剑法极快,却是能在这瞬息万变的快、对手步步紧逼之险境中,还能自行悟出另外的剑招,连成一套新的剑法,悟性之高,恐怕数百年无人能与他比肩。
那新的剑法极其精彩,人们终于在剑道沉寂许久之后,再次在高手对决中重新见到了剑道之绝景,此处的所有剑修都为他而心潮激荡。
然而,便是这样的剑法、这样不世出的剑客,也未能战胜叶限。
叶限当时祭出了他的法宝:雾雨四凶瓶、照心九阳灯、缺月赤星盾、青竹隐雷笛,个个都是构造独特,灵力不凡,更运起了他的本命法宝北斗白虹令,分明是朗朗晴空,却有北斗七星显现于比试台中,勾动星辰,形成不灭囚笼,而有白虹贯日,气冲牛斗,真气的震荡,遥遥可感。
他的法宝已经如此惊人,手上术法同样出类拔萃,苦战良久,钟子津终是不敌。
看到这一战的人都明白,会有新的传奇诞生,同时很可能伴随着一个门派的兴起。
——这一场论道大会,可能会被铭刻在历史之中。
这一场论道大会的最终得胜者却没有走下比试台接受他们的祝贺。
他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手指,而后睥睨着底下的宗师高手,扬声说道——
“我听说论道大会夺魁的人会有许多奖励,”他微微眯着眼睛,唇角抬起来,“但我不要奖励,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并没有去听旁人的回应,而是目光灼灼盯着某一处。那一处坐着的是个神情冷漠气质有些妖异的青年男子,袖袍有青色云纹,是来自那重山之中的云浮派。
“我听说云浮派有可观星辰规律之物,与我功法同出一宗,既如此,我希望云浮允我前去拜读。”
其它人听了隐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年轻人或许是恃才傲物,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要知道每个门派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功法,若是随意叫人拜读,那门派到最后或许也罕有存在的意义了。
季望看了他一眼,漠然应道:“星流白月残篇唯独云浮弟子可以修习。”
叶限便笑了一笑:“可你看我稀罕吗?我身上的功法难道不比你们好?我不过是听说云浮派有能参悟星辰之道的石壁,想去看上一眼罢了。”
众人却是有些骇然——他们多少从云浮弟子身上可以推断出云浮的秘宝功法,然而此事他们从未听说过,可见这些并非一般云浮弟子可以得知,那么这个叶限,又是从何知晓?
来到论道大会的人多少是见识胜于常人的,很快就有人回想起古旧书籍中的只言片语。那或许是古人的记载,又或许只是对世界了解不足之时的妄想——他们说,世上有物谓之“天门”,刻着难以参破的玄奥文字,描述的是整个世界的本质。然而发现天机必遭天谴,每一回的天门大开,都必将引来叫门派破灭的灾难。
那只是语焉不详的传说,人们寻真问道到了此时,信自己远胜信天信命,更遑论什么天兵天将,人们都望着季望,想听他的解释,他却是漠然喝了口茶又放下,好似此时完全与他无关一样。
场面陷入片刻的尴尬中,有人反应过来想和稀泥的时候,叶限却是又开口了。
“好吧,你们云浮还真是小气,那叫你们的弟子和我切磋一番,不过分吧?”他微微抬起下巴来,不知看着人群中的谁,“就那个据说修习斩月碎星诀的穆星河前辈,可以吗?”
这个后辈当真是目中无人!
然而此时,他们逐日楼的宗长却无人阻碍于他,就任凭他这样大剌剌站在比试台上,等人应战。
在这片刻的静默中,是有人应战了,那个人先是懒洋洋抬起手来,而后这才抬起头来看人。他的长发绑成一束,额发微乱,遮住那一双曾经意气飞扬如今却有些倦怠的眼睛,他生得很好,如同开锋的利刃,在阳光下有夺目的光彩,如今却因为有些虚弱有些倦然的模样,叫光芒折损许多。
那正是消失多年,一出现就在论道大会引起轰动的穆星河。
“可以啊。”穆星河慢吞吞地说,“可是我有个要求。”
叶限扬了扬眉,说道:“你说。”
穆星河摇头道:“赢了我再告诉你。”
叶限便眯起眼睛笑起来,抬了抬下巴,说道:“——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然而穆星河却是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挥手道:“算了吧,这种场合,不是留给我这等人的。——晚上,在此一战。”
于是即便论道大会结束了,也有许多人停留在此处未曾离开。
他们等待着这个横空出世的天才和旧日的天选之人的战斗,看斩月碎星诀和符纸化妖之术的威力能否将叶限的气焰镇压一二。
——当穆星河提出要求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并且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似乎是根本没想过会输,也不在乎穆星河要他的任何东西。
那个晚上,叶限早早在此处等待着,穆星河来得很晚。有人说他准备了很久——清点符篆,调试法宝,如此才姗姗来迟。
穆星河的确展示出了他丰富的符篆与法宝的收藏——虽然法宝从品质上还是要逊于叶限一些,但他运用起来却往往能发挥出超越品阶的效果。只是他的术法却能叫人清晰察觉到一种“力有未逮”之感,术法根源断裂在很基础的地方——是对天地的感应、是对自己真气的掌控,失去这些,术法再好,也不过只是术法的初学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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