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津便笑得十分灿烂:“那我赚到了啊,总之,有人跟我比试,只要水平没有太低,那什么人都不错。”
穆星河微微垂下眼来,他还很清晰地记得当初钟子津是为何配那样的剑,也因此,能明白如今钟子津为何能走到这样的一个地位。而他当初是与钟子津一样的人,甚至比钟子津更乐于挑战。
他很快问起了别的事情:“我也是刚来到这个岛就撞见了你,你来论道大会,是哪位前辈带你来啊?”
钟子津的动作顿住,眼睛都慢慢变得黯淡下去,默然片刻之后才说道:“瀛洲剑派……情况不是很好,你也知道,剑派的许多前辈看上去都年纪挺大了,他们成道晚,后来又屡屡经历意外,纷纷殒灭。师父是习惯漂泊的人,而今也只能镇守宗门,于是这一年论道大会,剑派也只有我一个人来。”
“啊……”穆星河有些意外,感叹了一会,又问道,“那小温师兄呢?是你打败了他才来,还是他自愿留下帮忙?”
钟子津的眼色却是更黯淡了,他头甚至低下来了一点:“师兄他……去了别的界域历练,向来是来去匆匆的。”
穆星河思忖道:“他有蚀命镜,魂魄之身,转界是比我们简单一点……不过论道大会和你们师门都是大事吧,他怎么也不留下来呢?”
钟子津缓缓叹出一口气,最后却是笑了。
“当年啊——师兄前来论道大会,是为了证明自己道路无错,选择无悔,如今他已不需要证明这些东西,因此他也不需要来论道大会跟旁人一较高下。”
那一年的论道大会对他对穆星河来说,都是不太好的记忆,但如今能从容回想起来,不过是因为温行泽如今确实很好。
只是钟子津早在当年就知道温行泽与人争胜是为了给自己以证明,如今却很难明白温行泽远去他界,又是在追寻什么。不知不觉之间,他好像已经捉不到这个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的脚步了。
不知道是因为对方走得太快,还是两人本就不在同一条道路上,假若打定了主意往自己的目标前进的话,终究会离彼此越来越远。
钟子津不能想明白的事情还很多,说着说着,眉宇间就染上了困惑:“……总之他对宗门也没有从前在乎了,或许还是魂魄残损的关系,所以不打算留下看护宗门……其实也无可厚非。说起来我也是有些奇怪,我觉得真的……有些生疏,有些奇怪,但是对于他本人来说,或许也很好。”
钟子津微微抬起头来,房梁上有雨声不断,噼里啪啦砸成一片,他将愁绪化成一口轻叹吐出,而后却是缓缓笑了,是毫无阴霾的模样:“至少,他如今在喜欢他自己,喜欢他自己做的事情,那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我很开心。”
穆星河望着钟子津,那个年轻人轮廓越见锋利,从那个眉眼精致的少年郎变成这个清冷俊美的青年,时光就这样缓慢地划过了他们的皮肤,分明改变的只是许多微小的东西,回过神来却是一晃好多年。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月夜——他那么好的记忆力,如今也想不起来那是他们到临川之前还是之后,温行泽当时和他还不熟,他看见温行泽望着钟子津,眼中都是钟子津的影子。而又是一个月夜,他鬼使神差去问温行泽是不是喜欢钟子津,这个一贯表现得比他们成熟的人被问了个猝不及防,有些羞涩,却十分坦然。
或许也是某个夜里,穆星河也去找了钟子津,当时的穆星河头昏脑热,手足无措,心中却满怀壮志,说他要泡大佬。
那时候他觉得什么都有办法解决,自己合该战无不胜。
或许是感应到了穆星河的情绪,钟子津回过神来,却是问道:“当初你和沈岫前辈一起去了小千世界,你回来了,那沈岫前辈呢?”
室外雨声纷繁,数道闪电照亮黑夜,然后便是闷雷滚滚,几乎是碾压着人们的耳膜。
在接连不断的雷声中,穆星河看着闪烁的烛火,轻轻开口道:“他被我杀了。”
“什么?!”
这声音却并非来自钟子津,而是来自门外。穆星河转过头来,却见门被推开,一个剑客站在门外,手上还保持着推门的动作,却是如遭雷劈的模样。他惊了一惊,而后飞速地往外跑,风雨将他的斗笠打翻,他都无暇顾及。
钟子津也被这消息震得面色苍白,却是一把抄起他桌上的剑,急匆匆道:“我去截住他!”
穆星河看钟子津的模样,微微笑了笑,不急不慢地伸手拦住他:“没必要,我敢做,难道我还不敢认吗?”
“你……”钟子津迟疑了许久,站了半天,才慢慢坐下来,他想了又想,还是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穆星河看着自己朋友漆黑的、不带一点杂质的眼瞳,微笑道:“我做了个二选一的题。”
钟子津却是蓦然站起来,语声都有些不稳定:“我记得,你对我说过,这样的问题,你不选。”
穆星河心中千头万绪涌动,最后却只归结到了两个字:“我怕……”
两人没有再说话。那灯火烧得越来越暗,雨声却未曾有半点要停歇的迹象。
却是穆星河在这越见黯淡的灯火中开了口,仿佛是不胜这样的沉默,百无聊赖而找一个话题:“我本来想找小温师兄的,我有件事……想借蚀命镜一用。不过他既然不在,那我再想想办法好了。”
他们其实都知道,温行泽的死与生都与蚀命镜脱不了关联。
钟子津看着穆星河,眼中闪动着黯淡而飘荡的烛火:“……我觉得,你这一趟回来,真的变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最近换了工作,忙得每天都很累很困,甚至不能再做午夜两点更新的蘑菇,早早就要爬上床了。这篇文也到了收尾的阶段,需要一口气存一些稿保证文气的统一线索的完整,所以可能会断更一阵。有时候会更新,其实是前面修改了内容,修改完了有字数要填补的会补上番外~上了会告诉大家的
第241章 代替品
穆星河没有让钟子津阻拦那个偶然听到消息的后果便是, 第二日在论道大会所有人都知道了临渊君身死之事, 说来古怪, 临渊君出身云浮,叛离云浮时是刺了自己的师父一剑,而他生命的了结, 却也是又一个云浮来了结,不得不说,世间因果, 实在玄妙。
然而自然也有人不相信的。毕竟即便有人记得关于穆星河那些传言,知道穆星河的能力,也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据观察是还未至金丹的人能杀死那样可以说是没有破绽的临渊君。
“或许是趁人之危呢?”有人设想道。
下了一整夜的暴雨,好似把天空中的阴霾全数落尽, 这一天是个万里无云阳光普照的好天气。
穆星河眯着眼, 看着满天砸下来的灿烈日光,几乎有些支撑不住,而后他感觉到有种逼人的寒意就在不远之处,他回过头来,瞧见一个面目俊美得几乎有些妖异的道人站在他身后,神情几乎罩上了重重寒霜。
“季望师叔, 想不到这一次论道大会来的是您。”
穆星河笑眯眯打了招呼, 对方却是不领情,冷然道:“你杀了沈岫?”
穆星河在众人的目光中反倒一点不见羞愧或是感伤之色, 抬起头来,好像很得意一样:“是啊, 就在你先前待过很久的风海境。”
“拿出证明来。”季望妖瞳紧缩,冷声道。
他手中的拂尘微扫,积年金丹的凛冽威压便逼人而来。那重重压迫涌向穆星河,穆星河迎着这般骇人之力,举起双手来,无奈道:“好好好,给你看。”
他自袖中拿出一物,那是许多剔透的细砂,在真气之中拂动,扬声道:“这是溯时之砂,你自己试试看。”
季望抿唇不答,带出一条陈旧的剑穗,引导沈岫遗留的些许真力,去往溯时之砂中。
阳光灿烂,显得那些溯时之砂更为夺目,而沈岫的身影在光芒中若隐若现,那段过往是穆星河一直站在沈岫面前,保护着因为蚀命镜之事而重伤的沈岫。
当时附近并非只有季望,穆星河并不愿意别人看到太多沈岫的事情,很快就把溯时之砂收拢起来。他看着季望说:“溯时之砂记死不记生,你该信了吧?”
这个容色冰冷如万年不化的寒川的宗师忽然微微抬起嘴角来,这看上去是个笑容,却使得他的气息变得更为骇人。
“很不错。”
他手上真气微动,穆星河心中还有一肚子诸如我为你报仇了之类的废话没有出口,他的力量已经霸道地涌来。
穆星河第一次了解到金丹宗师的强势——没有一点越阶挑战的可能,他的力量根本不需要任何起式,且即便他竭尽全力也不可阻挡。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真气被寸寸冰封,又寸寸碎裂,当那些碎冰勉强被他融化的时候,他的真气也已经若续若断,孱弱无比!
他支撑不住真气的涌动,重重被击退一步,血液和真气一样絮乱,心潮翻涌之下,他只觉满口腥甜,他抬手一抹,袖角都染出了一片血色。
季望连再看他一眼都吝啬,转过头去,冷然道:“你是云浮弟子,我不杀你。”
穆星河脚步有些不稳,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却是缓缓笑了起来。
于是云浮弟子穆星河击杀前云浮弟子沈岫的事件又添新章,最终人们终于是确认沈岫已死,但与此同时也从那片刻的溯时之砂之中望见沈岫当年的状态,和这两人之间的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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