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如渊没有杀过人,这倒是对的;但说他身上没背过血债,那绝对是错的。
从他吞噬了自己的妻子开始,存雪和他的关系就不比往常那样亲近,天神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和一个嗜血的怪物打交道,和怪物打交道,不可不防备。于是他百般设防,和如渊拉开距离,甚至减少会面次数,以免在目的实现之前,就先丧生龙口。然而尽管他机关算尽,也未曾料到一直坐在冥府之内的严青冉会突然出来搅局,将他多年来的苦心布置毁于一旦。冥君掌管三界生杀大权,自然也能轻而易举地令存雪殒命,这是存雪失算了。
想到这里,天神闭了闭眼,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他心中执念太重,全靠天生的一股清气刺激着,才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为心魔所控制,可如今他这样子,和受心魔控制又有怎样的区别?
如渊仍在昏睡,存雪这几日被锁在屋内,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当然不相信他就这样晕了过去。那双眼虽然闭合,却依然让存雪感到恐惧,天神咳嗽起来,像是怕冷似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藏进了棉被里。冥君很有善心,还记得给他拿一床厚被子,省得他冻病了,又给冥府添麻烦。
冥府的牢狱阴冷至极,存雪的灵力被封,不再像从前那样寒暑不侵。他哪里遭受过这样的对待,一时间脑内昏沉,竟是就这样睡了过去。
他背对着那道铁栅栏,并未看到黑暗中徐徐睁开的,一双明亮的眼瞳。
存雪的直觉没有出错,如渊的确是装的,他等了几日,就是为了等龙族失去耐心,将他交给冥君一并处置的这一刻。他的心机比旁人想象的更要深沉,不过他处心积虑,并不是为了夺谁的权,他只是饿了太久,迫不及待想要饱餐一顿而已。
被锁链锁住的,是人类形态的如渊,此刻他变成一条小龙,灵巧地从锁链缝隙间钻过,继而穿过挡在他和存雪中间的那道铁栅栏,向着昏睡的天神爬去。
存雪一无所觉,依然闭着双眼,睡过了整整两个时辰。忽然窗户微微一动,外面的灯亮了起来,投下一束光线落在这漆黑的室内。在灯光亮起的同时,凉风轻轻钻入囚牢,存雪在梦里打了个寒噤,被迫匆匆结束这对他而言有些短暂的休憩。
他才醒来,双目尚未完全睁开,就习惯性地扭头去看栅栏那端的如渊。可就在他看清房间另一侧的情形时,他的睡意瞬间被驱散,那神出鬼没的家伙,竟然就这样不见了!
果然是在演戏!这怪物演得太像了,竟骗过了天帝,骗过了冥君,骗过了四方龙神!
倘若鬼使也知道如渊是在演戏,恐怕会怀疑自己的认知。如果换作常人,后脑处有那样恐怖的一块淤血,绝对会昏迷不醒,谁能像如渊这样活蹦乱跳?可如渊偏偏就能活蹦乱跳!
存雪身后的黑暗里,突然伸出两条手臂,将他死死箍进怀里。天神猝然睁大双眼,不敢相信如渊方才就躺在自己对面。他无法自控地去想象对方是怎样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想到那双眼睛就那样眨也不眨地望过来,他便不由自主地颤抖,发出一声低低的哀鸣。
“怎么,灵气被封了,所以没有发现我?”如渊充满恶意地笑了起来,“我又饿了。”
“滚!”存雪感觉到一股热气喷上自己后颈,顿时挣扎着要逃脱他的禁锢,但他此刻与凡人无异,根本斗不过如渊,反被抓得更紧。
捕猎者通常都喜欢叼着猎物的喉咙,然后一口咬断。如渊伸手摸了摸存雪的颈部,低声引诱道:“快回头,快回头。”
存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登时骂道:“你这畜生!你给我滚开!”
“失了神力,失了地位,你想如何号令我?”如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扳过来面对着自己,俯身向存雪压了下去,“你的眼睛,看上去也很美味。”
他说美味,那便是真的想要品尝。存雪本就畏惧,见他突然凑过来,慌忙闭上双眼。如渊没能碰到他的眼珠,于是伸出一截舌头,在他眼皮上轻轻舔舐。
如渊装睡的这几天,没有饮过鲜血,没有吃过肉食,而如今他梦寐以求的食物就摆在他眼前,他突然不知应当从何下口。
“先吸血还是先吃肉,切成片还是切成块,切成丝还是整只吞?”如渊按着存雪,在对方身上摸来摸去,不住喃喃自语。
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是会这样说话的,存雪不顾恐惧,睁开双眼猛地一掀,想把这怪物从自己身旁赶走。如渊冷不防被推开,却是趁着存雪尚未起身,一把攥住了他的脚腕,将他拖下了地。
地板上是硬的,并且还有突出的石块,存雪左膝被磕到,登时闷哼一声,如渊见他失了力气,便将他提起来按到了桌上。鬼知道这家伙是怎样看见墙角有一张木桌,那里分明是一片昏黑,存雪在此地被关了几日,都没有发现这张桌子。
自己这是真的被他当成食物来对待了,存雪气得几乎要把牙咬碎,如渊还在不断地往前凑,他埋在存雪颈侧,大口吸着仙人身上的气,好像那味道有多香似的。这张木桌摆放的位置与众不同,许是为了不占太多地方,但此刻这陈设却方便了如渊,如渊借助它,将存雪困在墙角,让其无法逃脱。
颈侧忽然一痛,存雪惊呼出声,忙乱之中一脚踢在如渊腰际。如渊被猎物激怒,狠狠咬开了对方的皮肉,要将他生吞活剥,咽下肚去。
在巨大的恐惧之下,冥君留在存雪体内的封禁居然有了松动的迹象,存雪死死抓住如渊的双肩,几乎要挖出十道血痕,而在如渊背后不远处,竟有一把泛着寒气的长刀缓缓凝聚成形。
为了保命,他不惜受伤也要召出兵器,把这吃人的怪物杀死。
然而他的小动作怎能瞒过如渊,灵气突然被震碎,存雪遭到反噬,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血腥气让如渊双眼发亮,他像个孩童一般凑上前来,轻柔地舔着存雪的嘴角。这本是很亲密的动作,假如他不是真在喝血的话。
那两排牙一合,咬破了存雪的双唇。如渊好似回想起了自己当年是如何吞吃妻子,存雪看到他眼里闪烁着狂乱的光芒。
“我从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如渊在伤口上重重一咬,“——从那时起,就想吃掉你。”
存雪当然知道如渊想吃了自己,但他没空听对方胡扯。他急得快要疯掉,满脑子只想着怎样把这怪物赶走,他宁可死在书怀手里,也不愿葬身龙腹。
如渊右手化作利爪,搭上了存雪的脊背。天神浑身战栗,他感到外袍内衫一件件被划开,那泛着冷光的龙爪马上就要挨到他的皮肤。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是写他在吃人,不是开车!
第127章 高台
也许是死到临头,存雪居然不再恐慌,反而有了闲心去注意其他的事。他感受着那只锋利的爪子在后背游走,不禁皱眉问道:“你要吃便吃,扯坏别人衣裳作甚?”
“你这人也是稀奇,吃过粽子没有?”如渊又在他颈侧舔了一口,意犹未尽地咂咂嘴,“你想,人吃粽子是要拆粽叶,那我吃你,当然要撕掉衣服。”
他说到做到,真的下嘴在存雪右肩咬了一个血口,他的牙实在锋利,也不知他化身为人,为何还会长两排如此锋利的牙。
存雪认命般不再出声,放任如渊在肩头撕咬,自己双目放空,闷声不吭,好似在想旁的事。猎物安静而不挣扎,对捕猎者来说是件好事,但如渊不这样觉得,存雪没有动作,他就失去了兴趣,非得推着对方动一动才行。
他的恶趣味令存雪难以忍受,天神强忍疼痛,断断续续地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要如何动,才能让你满意?……像你这样的混蛋,我是从未见过……”
如渊丝毫不和他客气,抓住他的手腕又是一口,一边吸吮着伤处的血液,一边回应他的话语:“想来你从前也没有被吃的经历,也没有吃人的经历,自然未曾见过我这样的混蛋。我爱吃活物,你一动不动,总让我觉得我像是在啃食一具尸体,你稍微挣扎一下也可以,总之我要吃活的。”
“你他妈的……你他妈就是个疯子!”存雪听不得他这般说法,当即惊怒交加,如他先前所言那般挣扎起来。如渊兴致勃勃地连说三声“好”,扫开存雪后颈的长发,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门外的铁锁突然哗啦啦地响了,一把短匕率先穿过门缝,将如渊的衣袖钉在了墙上。紧接着大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书怀擦了把汗,扇了扇鼻端的血腥气,眯着眼寻找屋内两名重犯的身影。
在存雪动用灵力的时候,冥君就已经知晓此间发生了变故,是以派鬼使前来查看。当时书怀也在大殿,听到可以凑热闹,便抢在文砚之前面,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想看存雪和如渊窝里斗,借以再度嘲笑存雪。
然而此时他定睛一看,却发现在角落里交叠的两个人影,顿时老脸一红,觉得这差事还是让文砚之来办比较好。
书怀那一击惹怒了如渊,但他非但不去拔下匕首,反而就着现下的姿势,埋头撕咬着存雪的脖颈。生在天宫长在天宫的神族,天生就细皮嫩肉的,稍微咬几口,马上就要破皮流血,存雪身上被他啃噬的地方顿时血肉模糊,殷红滴滴答答地淌下来,浸湿了存雪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