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莫敖冷笑一声,像是嘲笑徐钦的无知:「你不是和尉迟迥结拜了吗?」
徐钦不知对方想说什么,心中直觉不妙,但还是道:「是。」
屈莫敖忽然露了个如沐春风的微笑,和尉迟迥捉弄自己时的一模一样,道:「冥众所的男绣衣不会娶妻生子,免得他们把妖气带到妻子身上,生了个不人不妖的怪物。反之,他们会和心悦之人以结拜的形式结合。」
徐钦瞪大眼,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上,结合?这老妖怪跟他在说什么!
「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徐钦马上反驳。
「哦。」屈莫敖意有所指的应了一声。
「屈!莫!敖!」徐钦气得直接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也许他自己没有发觉,他的耳朵和脸颊红得发烫,像是要滴出血来。
「你很吵。」屈莫敖不在意的挥挥手,道:「到底是不是你心里清楚,钟不钟情一个人,看看自己有没有独占欲就可以了,例如看到其他人跟他很亲密,心里会不高兴之类。」
徐钦脑海不自觉的浮起迟三少的样子,回想到当时那种失落,整个人马上僵住。
不会吧,莫非他在不知不觉散发出喜欢的气息,所以尉迟迥回应了?
一想到这点,徐钦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第29章 迟府(四)
徐钦离开稀归茶坊时,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全数散下。
「既然没有人跟你说过,那你可以继续当作不知情。」屈莫敖是这样跟自己说的,但他可没错过这只千年老妖脸上那抹幸灾乐祸的坏笑。
他都知道了,怎样当作不知情,再者,他以为该怎样面对尉迟迥?
迟三少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再次浮现在脑海,可这次他不是斥责,而是在嘲弄:「不喜欢本少叫尉迟迥做哥?呵呵,这不是独占欲吗?你分明是喜欢上我哥了。」
不是的,徐钦用力的摇摇头,把迟三少挥出脑海,可取而代之的,却是尉迟迥的面孔。
那只丹凤眼总是温柔的注视着自己,丹唇上扬着,嘴角挂着笑意很真诚,虽然偶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甚至会对自己使坏,但永远不会是越过界线的玩笑。
每当自己开口他必定会停下来听自己说话;每当有危机时一定想办法把自己护着……甚至自己喝醉了也不嫌弃照料。
徐钦后知后觉的想到,今早尉迟迥说自己昨晚缠着要一块睡觉,莫非在他理智到之前,潜意识早已察觉到自己喜欢上对方并为此作行动?
丢人,太丢人了。
还好尉迟迥坐牢了,不然他还真的不知怎样面对。
徐钦终于从沉思回过神来,才发现刚刚只顾着想东想西,不知走到哪里去了。看着眼前一座座略为破旧的宅子,徐钦猜想自己大概是走到平民住宅区。
忽然,一颗浑圆滑溜的小石子滚到徐钦脚边,在碰到鞋子后便停了下来。徐钦低头一看,只见这石子像是汤圆似的,又小又通透,一看就知是打磨过的,便弯腰把它拾起来。
「不要碰!」
前头传来一厉喝,可徐钦在意识到对方在跟自己说话时,早已把石子拿到手中了。徐钦抬眸,只见一清秀青年气喘如牛的跑到自己面前,苍白的脸比屈莫敖还要白,不过,那妖是因为不出门才会是这样,而眼前的男子则是病气而死白。
徐钦见他企图跟自己说话,但声音却卡在喉咙出不来,就体贴道:「兄台别担心,石头在这里,还给你。」
说罢,他拉过对方的手臂,把石头放到他手上。
那人终于回过气来,但说话依然是上气不接下气:「谢……谢……」
徐钦笑了笑,不以为意道:「举手之劳。」
他正想借机问一下路,怎料那人语出惊人道:「你是尉迟绣衣的……那个。」
徐钦笑容一僵,道:「敝人是尉迟绣衣的表弟,因着家父逝世所以才来京城投靠,虽说三人成虎,兄台不要过份相信传言为妙。」
那人一怔,随即道:「是在下误会了。昨日在迟府见到尉迟绣衣和阁下,以小人之腹度了君子之心,在此向阁下谢罪了。」
徐钦虽然不认得对方,但听到「迟府」二字马上来了精神,道:「大人客气了。敢问大人是……」
那人见徐钦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心下了然道:「在下乃翰林院修撰魏简。」
徐钦瞪大眼,下巴几乎倒到地上,吃惊道:「大人不就是新进的探花郎吗? 」
好歹他也听尉迟迥说过今天的进士名单,当中最令人注目的就是探花,却能在二十岁便金榜题名。徐钦是讨厌官场的尔虞我诈没错,但也不妨他对眼前的天才露出祟拜的眼神。
魏简被徐钦的眼神逗乐了,难得的扬起了笑容,自谦道:「都是虚名,都是虚名。」
在此时,一个胖胖的女人不知从哪走过来,对魏简道:「大人你怎么突然跑走了?饭都煮好了。」
魏简对那女人道:「抱歉,王嫂,咳,掉了点东西出去,幸好有这兄弟替我拾回,咳咳。」
王嫂皱眉道:「大人你身子不好就要跑来跑去,有什么吩咐一声就可以了,老身不中用,但还有个儿子可以给大人跑跑腿。」
「王嫂每天都能咳,煮出这么美味的饭,哪算得上不中用?」魏简咳了几声,整个人看起来更虚弱了,好像会随时倒下似的。他转过身,对徐钦道:「阁下用膳了没有?」
「没有。」徐钦直觉回答后,又加了句:「大人叫敝人徐钦即可,草民之身实在愧被大人称为阁下。」
不知怎么的,徐钦不想跟对方说自己绣衣的身份。
魏简朝徐钦作了邀请的手势,道:「若徐兄不介意,不如来寒舍用膳。虽说只是粗茶淡饭,但徐兄替在下拾回了重要之物,在下还是想报答一番。」
徐钦想了想便答应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顿饭下来,徐钦和魏简亲近了许多,二人皆是从乡下前来京城,单是谈论以前的生活也足够谈上三天三夜。
「幸得皇上赏识,封了个翰林院修撰,但到底是乡下比较自在,徐兄不怀念以前生活吗?」魏简问道。
「家父不在了,到哪里都是一样的,若不是家父的遗愿,敝人倒是想留在那边守孝。」徐钦笑容染上寂寞。
「抱歉,谈及徐兄伤心事。月是故乡明,在下也是对乡下的家人也是思念得很。」魏简掏出刚才徐钦拾回的小石子,道:「此乃在下家乡特有的石头,被在下当成护身石带在身边,让徐兄见笑了。」
徐钦恍然大悟,道:「既然是故乡独有,会带在身边也不怪,何来见笑一说?」
魏简瞄了徐钦一眼,感激道:「徐兄人真好。对了,徐兄,刚才碰到石子的时候,身体可没异常?」
徐钦侧头,不太明白魏简的恴思,但见对方认真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便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就是觉得那石子外表黏黏的,手指在第一下碰时会黏住,有点像大雨后的泥地,和平常的石头不一样。」
魏简的脸色露出了愕然,很快又被压下,见徐釞好奇的盯着自己,便解释道:「是这样的,这种石头阴气比较重,在下自幼接触已经习惯,其他人碰到时多会头昏脑。」
徐钦不在意的笑道:「不打紧,敝人刚好阳气充盛,这些阴气伤不到的,大人不必介怀。」
魏简忽然来了兴致,追问道:「徐兄是说自己的阳气比一般人更多吗?」
徐钦点头,道:「是的,曾有算命师说敝人比正阳之体更阳。」孙烈算是算命师吧?
魏简迟疑了一下,道:「有句话,在下不知当不当讲。」
「大人请说。」
「在下曾听过族中老人提起,正阳之体是在白日午时出生,或是母体身上弄了些东西,才会令肚内的婴儿阳气更旺。女性属阴,断然承受不了过多的阳气,因此大多在产下婴儿后……逝世。」魏简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打量着徐钦的神色。
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徐钦说这些,而且居然是个探花。徐钦心情立时百感交杂,义父曾说过自己是他从尸体下捡回来的,若不是他母亲以护着他的姿态死去,还是婴儿的自己断不会挨到义父到来。小时候他曾问过义父母亲在哪里,义父当时跟他说他把母体葬在一个小孩子体质不适合前往的地方,小孩记不住事,他对义父的感情深过没有见过的母亲,时间久了他也忘记这事了。
无论是义父、孙烈,还是尉迟迥,想必要知道正阳之体背后的代价,但他们都一致避口不谈,想必也是保护他的一种。
在魏简眼中,徐钦的突然沉默显然是心里难受,就开口道:「徐兄想见娘亲?」
徐钦回过神来,失笑道:「大人真爱说笑,离世之人哪里再见的? 」
魏简的笑容中多了几分深意:「就怕徐兄一时想不开,欲以逆天而行。」
徐钦没有看出魏简的不妥,道:「有违因果之事,终始会有报应。」
魏简的眼里多了几分赞许,道:「徐兄想得开是好事,切莫像某些想不开的人,上了梁山就回不来了。」
徐钦不赞同的摇头: 「大人,世上还有悬崖勒马一说,梁山也只是山,终究是可以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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