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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仙 (黑麦)


  时暮不置可否。
  老板娘甩甩酸痛的胳膊,又对花容说:“很有风度嘛,我家那位也是这样,什么都不让我干,生怕我累着。”
  一瞬间老板娘的笑像是褪去了所有浮华妖娆。
  老板娘摇摇头:“只是他早几年就没了,我也只好自己做了,现在也习惯了。”
  空荡荡的酒肆再没有别人。
  老板娘叹口气:“不过还是觉得少点什么啊……你日后成亲了这种风度可要坚持下去。话说回来,你娶亲了吗?”
  老板娘揶揄的笑笑,看起来颇有兴趣。
  不过花容显然不想回答。
  老板娘一看这反应就懂了,问道:“是有喜欢的人了吧,不愿意说出来?害羞了?”
  用余光看了一眼时暮,花容说道:“算是吧。”
  “这么说可是很伤人的。”
  花容但笑不语。
  严格来说,那可是仙人,怎么不是“算是吧”。
  但花容只是说:“我大概会跟酒过一辈子吧。”
  花容说得认真没,一点不见开玩笑的神色。
  时暮闻言不着痕迹的勾起嘴角。
  老板娘没注意到,只嘀咕道:“找个人多好啊,”又对花容说,“我开这家酒肆这么多年,欢伯城的人来来往往,还真没见过你这种人,爱酒爱到这地步。”
  “不是爱,”花容纠正道,“是痴迷,痴迷到骨子里。”
  时暮蓦地低下头
  “好吧好吧,不能理解你,”老板娘这么说着,又转了话锋,“不管怎么着,一定要记得,不要随便喝别人的酒,这城里,不太安全。”
  像是印证老板娘的话一般,不过晴了半日的天突然又阴下来,屋外乌云遮住太阳,转眼就开始下雨了。
  “啧,这天可变得真快,再这么下雨,怕是要怕我这老房子都泡坏了,”老板娘叱一声,扭头走开,远远地说着,“你们要喝酒自己在酒柜拿,饿了要是没看见我就去后面的伙房,我先去想想办法护好我这房子。”
  “对了,还有,”老板娘突然停下来,“记得晚上别出去。今天这天气……”老板娘又往外看了看天,“还是早点休息吧。”
  时暮也抬头看了看天,说:“这天真是没有让人出门的欲丨望,估计现在还在街上的只有那些盗贼了。”
  ……
  小巷里有人撞到青石砖墙上发出狠狠地碰撞声,那声音非但没停下,反而愈演愈烈,又忽然安静下来。过了几刻钟,小巷深处传来淫词艳曲的调子,男人断断续续地轻哼着,间或有秽语淫丨笑,像是身处哪里的勾栏瓦肆,还是哪里的娼馆青楼。
  荒唐而颓败。
  若细听,还能隐约听出城中那几个肆虐的盗贼的嗓音。
  不久,哼声戛然而止,痛苦的呻丨吟声闷闷响起。
  声音渐弱,血液混着酸臭的浊液顺着雨水沿着砖缝流到巷外。
  一切归于平静。
  ……
  沙沙……
  沙沙……
  沙沙……
  熟悉的缓慢而艰难的走路声响起,油纸灯笼被遮在伞下,照亮原本漆黑的小巷。
  盗贼仍握着手中的刀,刀尖还粘着自己腹部的血。
  死相凄惨。
  撑伞人从喉咙滑出阴森森的笑,手中的酒壶掉到地上。
  支离破碎。
  金黄的酒液汇入血流。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雨声渐大,苍老的声音在雨中文文莫莫。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一章还没完
因为在家里
所以在母上大人的看管下不能熬夜
见谅_(:з」∠)_

  ☆、快活

  尖叫乍响。
  男人跌倒在巷外,地上的雨水混着泥水溅了一身,男人毫不在意,眼睛还死盯着巷里的情景,忽而却又移开。
  附近听到响动的人跑出来,同样看到几个死人躺在巷子里,挖开的腹部凝固着黑乎乎的血。
  “真是……造孽啊。”
  有人把吓得坐到地上的男人扶起来,嘴里还在絮絮叨叨。
  “那个疯子居然还没死。”
  被吓到的男人看起来还是惊魂未定,不过反应已经没那么大了。
  “真是疯子……”
  “这下子又要处理这群人了。”
  “不过这家伙死了也好,说不定还得谢谢那个老疯子呢。”
  “谢他?指不定他下次找到谁呢。”
  ……
  这议论间,城里人像是对这事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连凶手是谁都知道,但却没有人义愤填膺的说要去揪出凶手。
  且不论死者是不是盗贼们,这反应也着实奇怪。
  城里人议论着,自发地把那几具尸体抬走,卷个草席扔到乱葬岗里,也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没有人去报官,因为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们,就是那厉害的不得了的官老爷也解决不了这件事。整个城里的人见怪不怪以致木然。
  反正那个老疯子没找上自己不是吗。
  人被抬走了之后,余下的痕迹就被雨冲得干干净净,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
  人群渐渐散开,各做各的事去。原先站在人群后的老板娘这才看到巷子里,敛敛眉,不知想起什么,老板娘眉头颤了颤,叉着腰的手像是要扎到肉里。
  盗贼的死多少还是激起了城中的风言风语,花容和时暮就是不想,也能从城里的议论中听到几句,听得多了,也能拼凑出所谓的前因后果——
  在欢伯城还不叫欢伯的时候,城里说欢伯指的就是那位最厉害的酿酒人,那人酿出的金波酒像是真的能让人看到黄金,金山银山都荡漾在酒波里,让人不自觉地就沉溺进去,不可自拔。
  只要喝一口,醉醺醺恍然不知所以的时候,那滋味就更美妙了。
  恍恍惚惚中,不知今夕何夕,魂不守舍怅然若失之时,只觉得就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都不在话下。
  所以欢伯的酒一下就出名了,甚至连这城都变成了他的名字。
  茫茫乎忧愁几重正无奈,朗朗兮欢伯一白快活来。
  正是如此。
  只不知从哪一天起,喝了酒的人再体味不到那种美妙滋味,原本想是能让人看见金山银山的酒波也归于平庸。过了段时日,喝酒的人甚至觉得那酒恶心。
  之后又不知道是哪一天,欢伯就疯了。
  神情涣散,口中絮絮地说这句话,隐隐约约只听他像是反复念着“黄金”。
  没人敢多听,只因那话像是带着魔性,一不留神听者便也要陷进去了。
  若说欢伯是因酒而疯,只怕还不尽然,但那真实原因也无从知晓了。
  没人理会他,欢伯自此销声匿迹。
  欢伯城最辉煌的时日也在时间的流逝中缓缓褪色。
  直到——一具自己剖开自己胸腹的尸体被发现。
  小小的酒坛倒在尸体旁,酒坛口没清干净的封泥给城里人带来毛骨悚然的颤栗之感。
  那是欢伯独有的封泥,像是混了金箔般耀眼。
  死人僵硬的脸上还挂着狂喜,说不出的狰狞,难以想象他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个表情,不知是城中人多久的梦魇。
  人们报了官,震怒的知府决心彻查此事,却在几天后,办案的人也被发现以相同的姿态倒在城里的角落。
  如此反复几次,没有人敢接这块烫手山芋,此事不了了之。
  知府装聋作哑,百姓也在频繁的遭遇后日渐麻木。只有时不时在街头巷尾发现的死人能稍稍给人一些提醒——这城里还住着一个杀人的疯子。
  就像这次。
  “这欢伯出名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吧,这么些年过去能走得动路就够厉害了,没想到这老家伙还会杀人。”
  从城里人那里听到了七七八八后就回到房间里的时暮说道。
  “他是用酒杀人的,”花容摇摇头,继续说,“本就不需要多大的武力。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让人喝下的酒,那酒里又有什么古怪。”
  “话是这么说……”时暮顿了顿,“总觉得看这情况,酒还不算最主要的,他用的……像是巫蛊之术。”
  时暮在屋里转了个圈,像是想不通什么,又倒在床上说:“可是巫蛊之术应该早已失传了,这老头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余其一即为变数。凡事皆有一线生机,这生机落在巫蛊之上也算不得奇怪。或许欢伯本就是巫蛊传人也说不定。”
  花容不以为意。
  听了这话,时暮倒是一下子想通了:“说是天衍四九,不过是象征性的一点传承,就看欢伯这样子,巫蛊离消亡也差不多了。巫蛊之术作恶不少,天道可都看在眼里,它也不是好欺负的,”时暮卷卷头发,“那欢伯,说不定也是因为下蛊才把自己逼疯的。”
  时暮“啧啧”两声,像是颇为感慨。
  “所以你对这事挺感兴趣?”花容挑眉。
  “这都会被你看出来了,”时暮假装惊讶,“要不要一起看看,那些人死前到底什么样子。”
  还没得到回答,时暮已经开始施法。
  “好。”
  花容迟了一点的回答这才出口。
  时暮怕是早就算准了花容不会拒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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