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说的和真的一样。”
“原来男的啊。”
“哎你这可惜的口气是怎么回事。亵渎山神会遭报应的。”
他们在那哄笑,我却咂舌。
宋城没有山神,也没有河神。西亭河中是否有成精的鱼虾我倒不知道。但如果那个年轻人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见到的一定不是山神,也不大会是水怪。估计是哪个路过的,随手救了条人命。至于说银光环绕,人在窒息时总会美化见到的救命恩人。
不过长戟么……
用长戟当武器的也不少罢。
且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
眼前这个模样,倒是不用担心有什么妖魔鬼怪。
这他姥姥的就是天上哪个同僚下来串门的标志啊!这光耀眼的,这是动静恨不得大到方圆十里都赶过来围观呢!
宋城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左一个仙君右一个天将。谁啊大白天不当值跑下面玩来了?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我啧了一声,挤出人群,跑堂的还不忘记喊我:“文少爷,您怎么走了!您倒是给大伙儿解解惑,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是不是咱宋城老百姓要发财了!”
“嘿小半仙,您怎么来了。瞧瞧这是不是霞光瑞兆啊。”
“咱们宋城默默无闻了这么多年,这回名声可响了!”
“别瞎扯,净知道好的,先前那莫名其妙的妖风你们忘记啦。”
财我不知道,我只能希望你们别被殃及倒霉。
自古天上也好,地下也罢,总之有不是人路过的,谈个朋友也能闹出大动静,别说打架了。一掌下去,西亭水都得干涸。
文一紧紧跟着我:“少爷,去哪儿?”
“找船。”
“找船干什么?不找大少爷?”
我道:“不找船怎么上水,不上水,怎么去找你大少爷。”
文一一愣,呆在那自言自语:“大少爷和水有什么关系,被河神抓走了吗?”
船当然没有。这会儿就算有,也没人敢替我撑。说来说去,还是得去找土地。我也不想烦他,但架不住么。估计他心中一定在骂。因为我跺了半天地,也不见他脑袋出来凑一下。文一跟在我身边看我拼命跳。
怀里有东西微微发热,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伸手摸上去,按在那个泥偶上。心道,不知道此刻喊一声谢容,他会不会从中蹦出来。他现在九重天上,能听到我在想什么吗?
哎,明明是你赶的人,现在做出这副舍不得的样子给谁看。你想给他看的那个人又不在。谴责了下自己,我见寻常法子没用,定了定神,决定用老办法。
“土地,你知道,本君在天帝面前还是很说的上话的。”
“给你换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也不是难事。”
“蛮荒之境怎么样?那里地方大得很,你一定喜欢。”
蛮荒之境,在三界的边缘,上不着天,下不着人,魔界都不大愿意涉及。
天上地下,那里是唯一一处所有人都不愿意去的地方,草木也不生一棵,焦土遍地,熔岩滚滚。在那呆着,仿偌酷刑。
我话刚出口,凭空忽然就多了一道声音:“你这是威胁。”
“对啊。”我很不要脸地承认了,“管用就行。”
文一目瞪口呆看着我自说自话,忽然忧心。
“少爷,你疯了吗?”
他话刚说完,余光就扫到旁边一个白胡子老头和他招手。
“……”
文一扇了自己一巴掌:“少爷,我疯了吗?”
不怪他,怪我。通常而言,除非文一没跟着我,不然我做什么事,一般不会故意支开他。他虽然也爱打小报告,大方向上却很识趣,从不会乱问乱说。但现在对他刺激好像大了点。
我摸了摸这小子的狗头,安慰他:“回头说。”
“……少爷你好敷衍。”
确实挺敷衍,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见人来了,我说得简单利落:“我要去青屏峰。”
老头子装傻:“去啊。”
“你送我去。”
“有船。”
有船我早去了。我瞪着他:“你别装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宋城来了些谁?什么时候来的?所来为的什么事?你当我是傻的?”
老头撅着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半个字也不信,“青屏峰那么大动静,你在宋城竟然说不知道。土地啊,是不是本君这些日子以来,对你太过于和善了。”我虽然不大给人穿小鞋子,但若真的令我不愉快,我也是能干这件事的。
谁知道他脖子梗地直直的:“真不知道。”哟,还挺有骨气。
……
我沉默了一下:“三十壶酒。或是蛮……”
他立马道:“是天权星君来了。”
呵。
还真挺有骨气。
但是。
“天权?”我眉头要打死结了。他下来做什么?他不该好好呆在他的殿内么。我确定摇光或者任何人都绝无可能见到仙灵簿一星半点。知道天权在下世时的事的人,如今也就剩下我一个。天帝那老头,要能撬开他的嘴,我就敢倒着爬。
瞬息后我倒吸了一口气。
他该不会是念头不绝,问不到人,就亲自下来再寻证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文昌:啧!队友一个个往外跑!我定位是战略输出不是奶妈啊!
谢容(淡定):我是纯武力输出。
武曲(淡定):我也是。
紫薇(呵呵):不说话你看着办。
……
嘤。
第44章 星宿列张(四)
自从投往下界以来,我和天权有百年不见,除非他站在我面前,不然任凭他霞光十里,我也是认不出个所以然的。
他又下来做什么?虽说他脑袋坏了,但是当年是如何被人从南天门捡回去,又花费了多少心力养好身体,期间诸多痛苦,他是都忘了不成。
还是说这个人他就是只记打不记甜。
其实,如果他真的不死心,硬要去印证一些什么,现在下来也是无用的。天上一日世间多少年。当年曾与他有过纠缠的人,早就烟消云散,连红尘六道也进不得,根本毫无转世可言的。他又能从中寻找到一些什么呢?
不错。
天权他还是走了一条一丝新意也没有的老路。
自九百年前仙魔有过争执后,战争虽暂时平息,但受此役影响,下界被波及的地方魔气横生,旧物不灭,甚或有新物产生。魔界大军虽退,但未免有漏网之鱼在哪处苟言残喘残害生灵,天权领命镇压。
这事本挨不着他,这孩子从文道,在我管辖内。领军出征的事,原该由武曲接手。天知道怎么就让一个文质彬彬的人穿上了战甲。
更要命的是,这机缘巧合下,他命数中隐隐约约的那个劫,兜来转去,竟然是个情劫。这孩子也是倒霉,寻常到他这个位子,不大会有情劫了,但大约是他在修仙身时只历了天雷加身劫,并不曾动情,是以天真烂漫得很。所以这天也没放过他,不管此劫来得早或晚,都得让他挨一下。
其实我觉得天道挺那啥的。
但是也奈何不了。
他情劫怎么过的我不清楚,但我晓得每个历过情劫的人都比较凄惨。身伤尚能修补,心伤拿什么去填满呢。为免打草惊蛇,天权下界镇压魔气乃天帝私下授命。当时他凄凄惨惨回到南天门,仙灵簿中他的名字旁,便自动出现了一个消字。本君一时好奇,稍微替他推演了一下,才知道这么个大概,也知道与他有情劫的那个人,此刻已消弥于天地之间。
所以我才道,很多事情,忘记的人还是不必想起来的好。
天上历过劫的仙不少,忘记了的,尚在逍遥。忘不掉的,或在挣扎中度日,或已经成了过往云烟,只能从诸天云霞中寻到他的一丝踪迹。
天权乃我同僚,我不愿见他揣着个清醒的脑袋,在漫长的岁月中痛苦。
我兀自沉思:“他一个人?”这么光明正大?闹得满城皆知。
土地揪着自己的胡子:“我只知道他一个。”若修行过高又特地隐匿行踪的,他根本无从知晓。其实天权也不该在他获悉范围内。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转了性如此高调,竟然毫不遮掩,就怕人不知道他在。
嘶……
他是不是嫌寻常日子太舒坦,想去天牢走走啊。
文一扶着脑袋,眼睛有些发晕:“少爷,你们在说什么?我一句话也听不懂。”
我道:“你把耳朵捂起来,就听不见了。既然听不见,又怕什么听不懂呢。”
这他倒是绝对能做到的:“哦。”
既然是天权,也算是老朋友。我打定主意要会他一会,若武曲与紫薇不在他那边也无妨,正好还能叫他找一找。我虽乃凡身肉体,却并没有说不可借助他人的力量。再说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不用白不用。
土地揣着手,皱巴着一张脸:“其实我还有一件事。”
“何事。”
“受人之托,替人带话。”
那方才不用三十壶酒他也会乖乖出来啊,我这便宜卖得是不是亏了。
我不满道:“有话你现在才想到要提。”
老头揪着胡子沉思:“因为……”
“我在想要不要说。”
……
替人带话还能是个有选择的。
……
我本来也不想追究,只是好奇,能有谁给我带话。
十八年来,我唯一联系过的人也只有土地一个,还就是前不久因为纪凤来的事,才去找过他。要说天上那帮没良心的,头也不会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