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蹙起眉头,低声道:“难道是他……不应该啊……”
“是谁?是谁?!”
纪老摇摇头:“少主人,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咱们先躲过这一劫。”
封决气恨不已:“游长鲸叫人救走,焰兽又不听使唤,要对付师哥,我们哪里还有胜算!”
纪老拍了拍棺材:“少主人,你别忘了,这里还有个杀手锏哩。”
封决只得打起精神,打算叫人到上面去看看情况。这时,几名侍卫从通道内跟过来,推搡着一个老伯。
那侍卫三人慌而不乱,带着这老伯走过来。纪老看了一眼,问道:“上面怎么样了?”
“那焰兽已经进城,城里不少房子都叫它震倒了。咱们这院子里的房屋也倒了几间,已吩咐人带着下人们疏散了。”
“谁要听这些。我是问,那焰兽朝咱们这边来了没有?”
“有人已将焰兽拦住了,暂时不会来。”
封决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那个老头,问道:“这人是谁?”
侍卫答道:“我等奉命追查那劫走刘老太的贼人,在关押刘老太的囚房边发现了一个水瓮,顺藤摸瓜,查到此人,此人是个马厩里赶车的老仆,不会武功,应当不是带走刘老太之人,但是说不定与那贼人有所勾结,特意来带请主人示下。”
那老头连忙跪地,高呼冤枉。
封决看着老头,叫道:“好哇!那个贼人在哪里?不说就砍掉你的头!”
老头只不停地叫冤,求饶:“少主人,小老儿与那贼人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你的水瓮怎么会出现在刘氏的牢房边?”
“小老儿只是见那刘氏可怜,给她送些热水。”
“你和刘氏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怜悯她?是不是那个贼人叫你做的?”
“少主人,我和那刘氏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认识她……我冤枉……”
第62章 地牢
封决骂道:“你还不肯说实话!来人!用刑!”
那老仆没有武功,更别说淬体,年迈体弱,这若是用了刑,只怕就要交代在这儿了。他也晓得厉害,嚎哭哀求道:“少主人!我说,我都说了,多年前,那刘氏曾对小老儿有恩!小老儿为了报答她,才送些热水……”
封决放缓了语气:“哦,看不出来你倒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了?那方才为什么不说?”
“小老儿不敢说,若是说了,就怕少主人更怀疑是我救走的刘氏。”
“事情若不是你做的,你有什么好怕的。事情若是你做的,你抵赖也没用!”封决脸色沉下来,喝道:“你说说,那刘氏对你有什么恩情?!你要是敢有半句虚言,这水牢就是你的葬身之处!”
老头哭哭啼啼,眼泪冷汗都流进乱糟糟的胡须鬓发里,道:“少主人,小老儿说的可都是真的。十三年前,那时候老城主还在呢。这个刘夫人是鬼力神工刘仲卿的夫人,老城主想要刘仲卿的人偶秘籍,就派人把刘夫人抓了来,关在风雪殿中……”
说到这里,封决脸上已是一阵青一阵白,叫道:“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那老仆仍是懵懂无知,全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嚷嚷道:“小老儿没有半句假话,这个事情,大家都知道的,不信您问问厨房的张大脑袋,还有您小时候伺候过您的乳母翠妞儿……哦,对了,纪大人也知道的哩!人还是他抓来的!”
封决气得发抖,一脚将那老仆踢倒在地上,骂道:“你好大的狗胆子,往我爹和纪老身上泼脏水,他们怎么会做那种事!”
那老仆被他踢了一脚,几件冬衣裹着一把骨头,仿佛一个破布包袱似的,趴在地上半晌动弹不得。
老头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似的,眼冒金星,□□不住。就在这时,他紧贴着的地面传来温热的内息,热流一般缓缓注入体内,登时那浑身的疼痛都飞了,身上暖洋洋的,好不舒服。
他咦了一声,只觉得奇怪,坐起来左右挠挠头,大惑不解。封决见他这幅憨态,更觉得他未将自己放进眼里,怒火冲天,拔出一旁侍卫的佩剑,砍了下来!
老头哎哟一声,抬起头挡在头顶。他未曾淬体,拿肉挡刀子,那不是找死吗?哪知道这一剑落下去,封决竟被震得长剑脱手,倒退几步!
那老头更加奇了,咦了两声,站起来转了个圈,拍手笑道:“哈哈,看来是老天有眼,保佑小老儿哩。少主人,你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杀人,是要得罪菩萨的!你说我污蔑老城主,你那时候年纪小,才三四岁,不知事,小老儿不跟你计较,纪大人,人是你抓的,你可不能装聋作哑!”
纪老扶着封决,看着这个头发胡子乱糟糟的老头子,心中栗六,拿不定这老头的路数。
老头见他们不说话,啧了一声,有些不屑:“为什么一个个地都不敢说话,好哇,你们不说,我来说,封少主,你还没出生时,我就在你爹的身边伺候了,我姓马,大家都叫我老马。不过我想你是记不住的,就像你爹也从来记不住,他身边有个伺候的下人叫老马。哈哈,我想我们这些下人的名字,你们从来都是不屑记住的。不过纪大人,我想你总该对我有些印象,毕竟你刚进风雪城的时候,也不过和我一样是个下人而已。”
纪老眼皮一跳,双目中泄漏出一缕精光。那老头却浑不在意,他已沉浸入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之中,只觉得脑子在这一刻无比地清醒,无比地敏锐,能将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都一一记起,他活得太久,看得也太多,那些记忆,痛苦的也好,快乐的也罢,他原以为都已经随着逐渐老迈的身躯渐渐地淡去,可是原来他压根不曾真正地忘记。
“你是怎么得到老城主重用的呢,你或许不记得了,可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哩!那时老城主在北境有个死对头,江湖人称好风快雪的肖大侠,他擅长射箭,百步穿云,为人侠肝义胆……”
“够了!”纪老怒喝一声,抢身上来,一掌拍向老头。这老头下意识地闪避,哪里快得过他,已叫他一掌拍在头顶。
纪老满以为这一掌下去,非得把人脑瓜拍个稀烂不可,哪知道触手之处反震出一股内力,震得他手臂发麻,胸口一闷,一股甘甜涌上喉头。
纪老勉强咽下,脸色灰白,跌到在一边,封决连忙奔上来,将他扶着退到一边。
“嘿嘿,早就说了,小老儿我有菩萨保佑,你们奈何不了我!”老头十分得意,继续说道:“老城主视肖大侠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你就献计献策,还亲自施展苦肉计,扮作被肖大侠不甚射伤,其实小老儿我看得清楚,是你自己往他箭上撞的!你的大腿上,现在还留着那个箭伤吧?你敢不敢脱裤子?”
纪老脸色难看,对左右侍卫吼道:“还不快把他拿下!”
侍卫一拥而上,却都被老头身上的劲力反震开来。老头继续说道:“你连让小老儿说下去都不敢,当然是更不敢脱裤子的。肖大侠还以为他当真误伤了你,十分愧疚,为你请医治伤,你却暗中下毒暗算……”
封决听到这些陈年往事,已十分入神,追问道:“下毒?下什么毒?肖大侠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没有发觉?”
“因为这种毒,无色无味,其他的,小老儿也不清楚,还要问问这位纪大人是怎么下毒的哩。少主人,你问小老儿这毒是什么?小老儿还想问问你哩?你爹爹有没有将这种□□传给你?这□□可是他给纪大人的呢!”
封决气急了,唾道:“你又往我爹爹身上泼脏水!你这恶仆!难道我爹爹亏待你了吗?”
“你爹爹心狠手辣,亏待的人多了,最亏欠的人,就是你师哥啦。话说回来,纪大人,你是下的什么毒,又是怎么害人的,我的确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老城主杀了肖大侠之后,你就平步青云,在老城主身边听差啦!你可是踏在肖大侠的尸骨上才有的今天!”
封决听得有些不寒而栗,看了身边的纪老一眼,问道:“纪老,他说的是真的吗?”
纪老盘膝运功,闻言睁开眼睛,冷哼一声:“少城主,你信吗?”
“他编派我爹,我当然是不信的……”
老头笑呵呵地说:“你不信也没关系,咱们说回来,说到那个刘夫人。刘夫人,她是个好夫人,对我有恩哩,可惜我却没办法救她,天可怜见,不知是哪位义士将她救走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少城主,那时候你已经三四岁了,老城主也身体老迈,那时江湖上有个制作傀儡人偶的大师刘师傅,刘师傅过世后,老城主想得到他家的家传绝学人偶秘籍,就派人,诺,就是你眼前的这位纪大人,带人前去将他的遗孀刘夫人抓了回来。想要逼她说出人偶秘籍,刘夫人不肯,就被关了起来。
那时我是后院的一个马夫,有一天马儿冲撞了少城主您,把您吓哭了,城主大怒,发作在我身上,让人将我打了个半死,丢在雪地里不管。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就在半昏半迷间,身子又渐渐暖和起来。
我人也清醒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是在雪地里,而是在室内。这室内其实也很简陋,窗户还漏风,只生着一个炭盆子,可是我却觉得无比暖和,就是这炭盆子的一点温暖,又救回了我这条贱命。想必您也猜到了,这里就是刘夫人的囚室,那时她疯了,看守们也不太管她,给了她机会救我一命。我醒了之后,向她道谢,她却还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并不搭理我。可是我知道,她一定是在装疯,不然怎么知道救我?后来她果然找机会,逃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