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收起那枚要命的木牌,迅速把桌上的金珠装进自己的钱袋里。
“章兄怎么这就走了?说好的玩到天明呢?”其余输了钱的人一见章五要走便不乐意了,他们都输了钱,就章五赢得多,哪能不眼红,就想等着看他什么时候翻回车呢。
“急事,急事!来来来几位大哥,这些都给你们,我真有事,改天再一起玩啊!”章五收了大半金珠,把剩余的往桌中心一推,大家都顾着抢钱,没人再去拦着他。即便如此,章五还是费了老大劲才从人群里挤出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走出了赌坊。
门外,先前的小乞丐已经不见了踪迹,不过章五自有办法。他吹了声哨,一只鸽子大的鸟从天上盘旋下来,稳稳地落在他的手臂上,不过这并不是一只鸽子,如果有识货的人在场就能认出这竟然是一只年幼的海东青。
章五把木牌放到它面前,让它瞧了瞧,然后一抖手臂,海东青张开翅膀,在天上转了两圈,然后往南去了。章五跟上它,没走多远就在一条巷子里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巷子里除了他只有两人,一个小乞丐赖在地上哇哇大哭,另一个面容清俊的公子正拉着小乞丐的手死命从他手里抠着什么。
“公子。”见乔琬这身装扮,章五便没有戳破她的身份。
乔琬跟这小乞丐纠缠半天了,终于等来了帮手,连忙唤他过来:“快来帮个忙,你也真是的,给他这玩意儿干什么?人家见他穿成这样却拿颗金珠,不给他抢了也得报官,不是害他性命吗?”
章五上前,三两下掰开了那小乞丐的手,把金珠拿了回来。小乞丐见状哭得更大声了,说是撕心裂肺也毫不为过。
乔琬揉了揉被吵得发疼的脑壳,见章五在边上笑得欢快,没好气地等了他一眼:“笑什么?”
章五凑在乔琬耳边轻声道:“我笑公子有那运筹帷幄的本事,却在这破巷子里被一个小乞丐缠得脱不了身。”
若是先前赌坊的那群人在这里,听见了章五此时说话的声音一定会非常震惊。这位跟他们一起赌了三天的络腮胡居然是个女的!
当然这会儿除了乔琬也没别人听见,那小乞丐正哭得伤心着呢。
“不是我被他缠,是你干了好事,我主动帮你善后积点德。”乔琬纠正完嫌弃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你易容成这副模样拜托就别用本音说话了,太刺激了受不了。”
章五,也就是乔琬要找的月袖,掩着嘴轻推了乔琬一把,娇嗔道:“哼,想人家的时候就叫人家心肝儿,见着面了又嫌人家丑了,死鬼真讨厌!”
第10章
乔琬跟月袖带着哭个不停的小乞丐去了趟钱庄,把金珠兑成铜钱。
一颗金珠换了两贯铜钱,有十来斤重。乔琬把一部钱给了一家相熟的酒馆,嘱咐掌柜每天给那小乞丐留口饭吃,剩余一小部分钱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给了那小乞丐。
“这些你自己收好别让人瞧见。我已经跟刚才店里的掌柜说好,管你半年的饭。你若是个有志向的,这半年里去找个师傅学点手艺,以后就不用再沿街乞讨了。”
小乞丐这时才明白眼前这位公子的好意,小心把钱收好,对着乔琬、月袖二人千恩万谢后方才离开。
“姑娘还是这样菩萨心肠。”小乞丐走后,月袖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跟乔琬说话。
“都是苦日子过来的,顺手帮一把,管不管用就看他自己了。”乔琬看着小乞丐的背影,想起自己的童年,心里生出些感慨。
月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偏头看向乔琬:“说起来我对姑娘的过去还是很好奇。这天底下就没有我月袖查不到的事,唯独你这一件,所有的踪迹都只到四年前,再往前去就什么都查不到了,好像是凭空变出这么个人来一样。”
这不是月袖第一次试探她,乔琬不接这话茬,只在月袖靠她太近的时候捏着鼻子站远了些:“你这身上什么味儿啊?”
月袖拉开领口闻了闻,笑道:“汗臭嘛!你要在赌坊里待上一天,身上也得是这味儿。”
“你这几天都在赌坊?也不怕把裤子都输掉。”
“那是,跟着你忙活了这么些年,终于不用再干活了,不得好好庆祝一下吗?我玩摇摊可有一手,必不可能输。”月袖信誓旦旦。
摇摊就是个概率题,三个骰子加起来除以四看余数,论理四个格子的概率是完全一样的,并不存在什么所谓的“摊路”技巧。
乔琬白了她一眼:“有哪一手?跟庄家串通作弊?”
“嘘——看破不说破。”
京城大小赌坊百八十个,月袖几乎家家都去玩过,能跟这么多赌坊庄家串通到一起,也是她的本事。
“现在其他人都在什么地方?”乔琬不再跟月袖瞎贫,转而问起正事。
小白这个系统,别人都是充电五分钟,运行两小时,它倒好,用五分钟得歇好几天。乔琬不确定之后几天还有没有要它帮忙的时候,因此不敢多用,只用它找了月袖,反正月袖消息灵通,找着月袖也就等于找着其余所有人了。
“都出京了,眼下就我跟栾羽在京城,你要找其他人可得等阵子。”月袖果然没让乔琬失望。
“有你们俩也够了。”乔琬本想去拍月袖的肩膀,看着她那张毛脸生生把伸了一半的手又收了回去,“带我去找他吧,有事跟你们俩说。”
“哼,这你就嫌弃了,我跟你说,赌坊人挤,为了避免露馅,我连腿毛都粘了,粘了我大半宿呢!”月袖说着兴奋地一提裤管,“你看你看!”
乔琬:“……”
不想看,辣眼睛!
片刻后,乔琬跟着月袖来到了眠月楼外。
眠月楼,京城最大的青楼,乔琬看着招牌沉默了一会儿:“你确定在这?”
栾羽算是她手下这群人里心思最单纯的一个,不问外事,一心习武。乔琬想不通不过两日未见,怎么就突然转性了?
“我什么时候弄错过!你肯定想不到他在这干什么。”月袖神秘地一笑,率先踏入眠月楼给乔琬带路。
这会儿天还没黑,眠月楼里还没到人最多的时候,按说该比较安静才是,然而乔琬跟月袖一踏进大门,就听见楼上正嚷嚷个不停。
“我前天晚上来找菱香姑娘你说她病了,我昨天来找玉柔也病了,什么病我能不知道?不就是有人赶在我前面点了她们吗?今儿个我专程赶着你们一开门就来了,怎么今儿你这里的姑娘还全都病了,合着就针对我是不是?”
二楼拐角处,一个矮胖油腻的年轻公子正带着手下一伙人跟老鸨和几个龟奴对峙着,大有今天不见到人不罢休之势。
“哎呀是真的病了,王公子您先回去,等她们病好了我一定派人去通知您。”老鸨堆出一张笑脸哄着他,不过眼里的苦闷也是显而易见。
月袖走上前去,背对着人群向那老鸨出示了一件东西,老鸨一见之下一扫之前的愁容,满脸欢喜地把月袖往里迎。月袖回头看向乔琬,乔琬点头跟上。
那位王公子眼见着自己被拦了小半个时辰,后来的这两人却一来就进去了,更不忿了:“凭啥他俩就能进,你们就拦我一个是吧?”
“他们是大夫,给姑娘们看病来了。”老鸨敷衍道,“王公子你再稍等一会儿,说不定他们看完以后马上就有姑娘好了呢?”
“当我是傻子?”王公子说完就招呼家仆上,但眠月楼的龟奴们也不是吃素的,双方乱成一团。
月袖跟乔琬没在此处多留,上了楼往里走,没走几步,老鸨便抛了那王公子追上来说:“月姑娘你可来了,快把栾大爷带走吧,咱们这店小,真的供不起这尊大佛。”
“你们这店还小,那可没有大的店了。”月袖与那老鸨打趣:“那位王公子不就是一个米商的儿子嘛,你还得罪不起他么?”
“他是不打紧,不然我也不敢这么拦着,可这万一来个惹不起的可怎么办呐!”
说话间老鸨已经把她们带到了一间房前,月袖推开门,只见屋里并排坐了十多个姑娘,每人手上都拿着一个绣绷正在绣花。
见有人开门,十几个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场面颇有些壮观。这些姑娘们不敢言语,纷纷用眼神求救。
在她们的对面,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盘着腿坐在垫子上,他的背挺得很直,面容严肃,腿上还平放着一柄剑。
“这是在做什么?”乔琬看着这场面有点懵。
“别说话,用心感悟……”男子眯着眼,轻抚剑身。
月袖小声对乔琬解释:“悟剑呢,他这几天都在这。”
“……那你悟出什么了?”乔琬问栾羽。
“有杀气。”
原先有没有杀气乔琬感觉不到,不过就栾羽这森然的语气就挺有杀气的,吓得一个姑娘手抖了一下,被针戳破了手指头。
“看,见血了。”栾羽面容不变,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神踏马见血了!
乔琬一巴掌拍到栾羽头上,拖着他的领子把人拽出了房门,累得直喘气。她刚要开口说话,栾羽已经站了起来,拱手行礼,十分恭敬地问:“主人找我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