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易听到这儿心头一喜,却听到接下来又说了一句,“取代你前辈的位置。”
他呼吸一顿,呆呆地望着欧文,教室内连空气都凝固了。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很久很久,终于一声钢铁摩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欧文拔出匕首朝他走了过来,他在这里的时间比路易更久,知道任何挣扎都是没用的。服从规则,是生存下去的唯一办法。
小路易微微喘息,后退了半步。
“为什么……”他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集中营里是没有朋友的,”欧文平静地说,“路易,选一把武器吧。”
对决一直持续到太阳下山才结束,斜阳穿过集中营的铁丝网,在室内投下怪诞的格网状的阴影。
小路易颓然地趴在地上,嘶哑地咳了两声,吐出两口带着血丝的唾沫。
欧文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朝他伸出手。
小路易喘息了片刻,忽然一掌拍开他的手,他捂住脸,蜷缩在地上哭泣了起来。
“欧文,你骗我,根本没有开在黑暗中的花。”
第56章 【无神的世界】
小路易从那天以后再也没见过欧文, 他被转移到另一所集中营,这里关押的都是样貌出众的男孩,其中也不乏贵族血统和稀有种族。
他们被教导如何取悦上层人士, 学习礼仪, 学习调酒泡茶,甚至还包括赌场发牌和打高尔夫。但主要学的还是如何侍奉, 他们的客户可以是男人可以是女人, 所以前后都要开发。
小路易不是没想过逃跑, 但自从见了一个逃跑被抓的男孩以后就断了这念头。
那男孩脾气倔强也很机灵, 半夜穿着女人的衣服翻墙跑了, 逃出去两天多,后来被两个教官给拖了回来,脚丫在地砖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做他们这行的身子不能有伤,打的都是看不见的地方,比如那个男孩被打的脚底板,以后伤好了也走不了路,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挪,有的客户就喜欢这种情调。
而且为了防止他们逃跑, 集中营里都是两人一组的。
小路易也有个同伴, 和他睡着一间寝室里, 名字叫塞西尔, 是个有着漂亮的金色眸子和尖耳朵的精灵族。
塞西尔特别喜欢笑,每天都嘻嘻哈哈的,唯一的心愿的就是遇见一个好主人把他买回去, 他说:“做奴隶多好啊,每天不愁吃穿,只要让主人开心就好了,还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说是吧,路易?”
小路易抬眸看向他,什么都没说。
集中营里的其他孩子都说塞西尔是个疯子,因为小时候哭闹被教官打了一顿,伤到了头,后来再也不哭了,每天都笑,笑得很甜,像含了蜜糖一样。
塞西尔疯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会疯。
每当空闲的时候,他就在房间里练拳击,回忆着欧尔教他的格斗技巧,还有他说过的话。他没有机会见到月见草,所以只能凭借想象,在脑海里描绘那朵盛开的花。
那天塞西尔从外面回来,正好看见他在练拳,好奇睁大眼睛问他在做什么。
小路易回头看过去,塞西尔裹着一条单薄的白袍,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他问:“刚下课么?”
塞西尔说:“是啊。”他笑嘻嘻走进寝室,拿着纸巾擦了起来。
小路易说:“去洗个澡吧。”
塞西尔抬头看他,有些可怜地吸了吸鼻子:“我这个月的沐浴露用光了。”
“用我的吧,我还剩了一些。”
“哇,路易,你真好!”塞西尔扑上来抱了他一下,路易能闻到他身上微腥的淡淡的石楠花味,他应付地抱了下塞西尔的肩膀,道:“热水有限,快去洗吧。”
等塞西尔去了浴室,他一个人坐在床垫上出神地想着,如果那天他赢了欧文会怎么样?
大概也不会怎么样。他是个银发贵族,做男宠比做杀手的价值高了太多,那些人打着精明的算盘,怎么可能在他身上赔本。
他一直挺同情塞西尔,现在想想,自己的境遇也好不到哪儿去。
后来有一天在学编织课的时候,小路易用丝带编了朵花送给塞西尔,塞西尔特别喜欢,下课的时候就戴在了头上,在走廊里一路跑过去炫耀。
之后小路易就没再见到他,听说是被人买走了,金主是个天族人,其他孩子都挺羡慕的,听说天界人都彬彬有礼的,一定对塞西尔特别好。也有些孩子在背地里偷偷地骂,说小疯子运气好罢了,等金主玩腻了肯定就不要他了。
小路易编的丝带花成了幸运物。许多孩子都来找他要,他一夜没睡,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床铺,编了很多朵,给认识的人都送了一朵,最后留了一朵在自己床边。
房间里没有灯,只有月光从上面的铁窗里透进来,照在丝带上熠熠生辉。
黑夜里盛开的花,就是这幅样子的么?
那朵丝带花并没有给他带来幸运,陆陆续续地好几个孩子走了,小路易还在集中营里。几年过去,他肩膀变宽,个头越来越高,也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小男孩了。
他疯狂地想念阳光和泥土的味道,想光着脚在泥土里奔跑,在大雨里痛痛快快地淋湿。
他很想离开这里。
不管是以什么方式,被买走也好,去公馆工作也好,只要能出去就行。
曾经他在床板上偷偷刻了一行字:别让那些杂碎毁了你的尊严,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行字已经被他摩挲得看不清了。
路易每天起床,清洗身子,然后穿着统一的袍子去上课,连丝毫的抵触情绪都没有。好像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他一生该有的轨迹。
有一天,教官在教室门口叫住了他,“路易,跟我来一下。”
他什么都没问,跟着教官后面走,不知今天面临的是□□还是打骂。
教官在前面打开门,把他推进屋子里,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上来一把抱住他:“儿子!儿子真的是你!爸爸终于找到你了……”
路易面无表情地抬头,内心没有什么任何起伏,只是问了句:“您是准备买下我的主人么?”
他父亲登时脸色苍白。
旁边的教官扯了扯嘴角,道:“人已经确认过了,过来把卡刷了,你就可以带他走了。”
“好,好……”
老父亲颤抖着掏出钱包,一边偷偷地瞪着那些人,他付完了钱就赶紧搂着路易离开。那天老先生在豪车里哭了出来,他说:儿子,我们惹不起罗德,咱们回家,以后离那个该死的地方远一点,再也不去想那些事了。
那年路易正好十八岁,父亲让整个家族给他庆生,精心布置了庭院,请了最好的厨师和调酒师,还有小提琴家在旁边演奏。
路易坐在雕刻繁复的银色长桌前,看着桌上的鲜花和烛台,面无表情地说:“我不能坐在主座上,这不合规矩。”
穿长裙的贵妇坐在旁边,温和地笑道:“你可是我儿子啊,咱们家的大少爷,怎么不合适了?”
“我是奴隶……”
他父亲听了这话心如刀绞,他带着路易找到最好的医生做了祛疤手术,烙印是消去了,但他高傲的儿子依旧没有回来。
老先生看着每天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发呆的儿子,恨不得冲过去把所有的奴隶商人都杀光,可他不能……不仅不能,反倒要低声下气地去求那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红发。
他来到黑街的奴隶交易所总部,恳求道:“只要你们能把我儿子恢复原样,我多少钱都愿意出!!”
礼宾微笑着递给他一张名片:“先生,出门右拐有家心理诊所,希望能够帮到您。”
老父亲咆哮道:“你们把我儿子折腾成这副模样,就打算一张名片打发我么?!你们戳戳自己胸口扪心自问,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了!!!”
礼宾依旧微笑着:“很抱歉我们这里并不提供您所说的那种服务,如果您执意要闹的,我就要通知保安了。”
那天也很巧,罗德在包间里和几个红酒商人谈生意,出来抽烟的时候,就看见大厅中坐着那名银发男子。
罗德瞬间就被此人的容貌震撼到了,银色的头发泛着微光,脸庞白皙而瘦削,眼帘微垂着勾出一道漂亮的弧度,鼻梁高挺,嘴唇薄而饱满。罗德平时养在身边的都是些妩媚又粘人的小猫咪,第一次看到这么个气质清冷、风度翩翩的,一下子就勾住了罗德那颗躁动的心。
他怔怔地看着那个方向,直到烟头烫到手指才清醒了过来。
当时路易脖子上缠着纱布,罗德根本没想过他是个奴隶,只当此人是来这里的客人,不要脸地贴了上去搭讪。
“嗨,帅哥。”
路易转头看向他,眼里不带任何情绪。
这个眼神瞬间把罗德给电到了,浑身每一个细胞都颤栗起来,疯狂地泛起恋爱的粉色泡泡,双腿也仿佛断了弦,一下软了,他顺势扑倒路易的那张沙发上,痴汉般地笑道:“帅哥,我在二楼包了场,要不要去喝一杯?”
路易眉头蹙了起来,依旧一言未发。
见他没拒绝,罗德就得寸进尺地往他身上蹭,等到老先生回来的时候,他正揽着路易的脖子,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挂在路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