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听着有些苦闷，他道：“……他们两人之间‘不相爱’的诅咒就解不了么？”
雷昂摇了摇头，却没说话，最后实在没办法不是还有他自己这条命么。他原本在二十岁那年就该魂飞魄散了，后来又多活了两千年之久，也已经在这世上待腻了。
“也罢。现在暂且由着他胡闹吧，你盯着他一些，叫他少抽烟少喝酒，少打架。”
罗德噗嗤笑了：“您管他，简直像在管儿子一样。”
雷昂无奈地笑道：“可不就是么。我父亲说他以前从不抽烟酗酒，不知道现在怎么染上这么多陋习……算了，不说他了。”他摆了摆手，“你也回去吧，有什么事我再通知你。”
罗德忙不迭地谢恩走了，他转身走了几步，转念一想，又跑回去道：“陛下，难得见一次面，我多陪您一会儿，您一个人待在这宫殿里多寂寞。”
雷昂正看着一叠书卷，抬眸朝他看过来：“每天要忙的事情一堆，哪儿有功夫寂寞。”
罗德说：“那您不回去见见阿梅代奥大人么？他最近在参加裁判长选举，票数只比竞争对手差了一点点，获胜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他顺便还吹嘘了一下自己的功劳，“我都出钱帮他拉票了，可现在就差那么一点点，您也劝劝他……”
罗德心里比阿梅代奥本人都着急，现在最终选举日都要到了，阿梅代奥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还没回首都，媒体质疑也不回应，再这样下去肯定要落选了。
雷昂垂眸听了片刻，轻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劝他也没用的，他从来不听我的。何况他也不在乎那个裁判长的席位，参加竞选的目的不过就是为暗神多修几座教堂。他只在乎卡米洛，胜过一切。”
雷昂语气淡淡，并没有任何伤感在里头，只是在陈述一段理所当然的事实。
正因为他语气中的理所当然，罗德听着更难受了。求而不得之苦，他忍了几年就苦不堪言，仿佛一层血肉从心脏上刮下来那么痛，而阿梅代奥居然撑了两千年，他到底凭着怎样惊人的毅力才活下来的……
仅仅是一个人活着，就够痛苦了。
*
罗德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暗了。
蚀在电梯门口接他，罗德把外套解下来塞给他，匆匆往里面走去，“他醒了么？”
蚀道：“照您的吩咐给他喂了安眠药，现在还睡着。”
罗德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加快了脚步，把蚀甩在身后。
回到房间后，他看到床上安详地睡着的路易，心底的大石才放了下来。至少他比阿梅代奥还幸运一些，他深爱的人就在眼前，不会突然玩消失，让他再也找不着。
想到这儿，罗德眼里划过一丝疯狂的光芒。他迅速锁上门，翻箱倒柜地从抽屉里找出了两把手铐，然后跪在床边，握住路易的手腕咔嚓一声套牢。
全都完成以后，路易两只手都被锁在床侧，双手大开着无法动弹。他此刻还在昏睡中，只是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罗德坐在床边看着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放声大笑了起来。
一边笑着，眼泪也滚了下来。
“路易，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已经放你离开了，是你自己要回来的，既然回来了就不准走了，我会对你好的……”
“路易，我一定会对你好的。”罗德呜咽着俯下身，乞求般地把头埋在路易的肩头，“求求你也喜欢我吧。”
第58章 【叛军进行曲】
反政府军领地, 凯琳城。
凯琳城是一座峡谷中的千年古城，因为地势崎岖，与世隔绝, 至今还保留着几百年前的原貌, 一眼望去全都是重重叠叠、高低错落的灰色砖房。
城中保留了一座小教堂，整体由灰色的花岗岩砌成, 散发地平实的虔诚。
在教堂后部, 有一个半圆拱的小厅, 石墙的凹槽里点了两盏煤油灯, 勉强照亮了屋子。
房间里坐着一名三十岁出头的女人, 她轻哼着乡村民谣，手里摆弄着一条宽大的红色围巾，一会儿披在肩上作披肩，一会儿系在长发上作头巾。一条简单的红围巾在她手里能变出十几种花样，无论环境多么艰苦，她总有办法保持自己的优雅。
“克里斯缇娜大人，”一名深色皮肤的男人敲了敲门，走进来说, “他醒了。”
“几时醒的？”她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 围巾往肩膀上一披, 跟着那人走了出去。
“就在刚刚。”
克里斯缇娜快步走上二楼, 穿过一道走廊，那名男人走在前面为她打开门，接着就听到里面传来西蒙的声音：
“格雷, 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整整三天，把我们都担心死了！”
黑暗面烦躁地皱着眉，他扫视了四周一圈，这里的环境令他有种穿越回两千年前的错觉，床上盖着厚实的熊皮毛毯，壁炉里烧着落叶和柴火，噼里啪啦地轻微作响，把整个屋子里照亮了大半。
克里斯缇娜问：“你感觉怎么样？”
黑暗面抬眼看去，他记得这个女人，披着红围巾，就是之前在监狱外面重伤他的女巫。他喉咙此刻很疼，干燥得像是要烧起来一般，所以一个字都不想说。
克里斯缇娜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喝了一口就把杯子摔了，旁边的西蒙被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呢！”
他懒懒地掀起眼皮，声音嘶哑地说了句：“换酒来。”
克里斯缇娜从地上捡起银杯，声音轻柔地说：“您现在不宜饮酒。”
黑暗面听到她称呼自己为“您”，立刻警惕地抬眸看了过去。
克里斯缇娜迎着他的目光，神色镇定地笑了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反政府军的指挥官，克里斯缇娜·所罗门。”
黑暗面微微眯起眸子，壁炉的火苗映照在他琉璃状的眼珠子里，折射着上蹿下跳、飘忽不定的光芒。
屋内静了一会儿，旁边的西蒙插话道：“格雷，你该不会是没听说过所罗门？她们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女巫家族！”
“西蒙，别在病人面前大呼小叫。”克里斯缇娜出声道，“你们都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和他单独说。”
她下达命令后，所有人都离开了这间屋子。
黑暗面微微挑了下眉梢，原来是所罗门的女巫，难怪他现在喘气都疼，若是个普通女巫，绝不可能把他伤成这样。他现在懒得多说，只沉声问了句：
“你知道我是谁？”
克里斯缇娜把门锁栓上，然后转身面向卡米洛，屈膝行了一礼：“您是暗神冕下，历史上最卓越的军事家、统治者，不败者。”
“少来……”黑暗面止不住要咳嗽，连忙抬起一只手按住胸口。
克里斯缇娜快步过来扶住他，又递过来一只墨绿色的药瓶，“把这个喝了，会让你感觉好些。”
黑暗面拧开盖子，将药剂一饮而尽。
“您的身体确实不适合再战斗了。我检查过你的灵场，两道撕裂性的暗伤，一深一浅，灵场内都是血雾，任何一次使用灵压都会加重您的伤势。”
黑暗面戏谑道：“我还有神力，不用灵压也能战斗。”
克里斯缇娜秀眉微蹙，轻声道：“您就没有考虑过隐退帷幕后么？”她顿了顿说，“这里有的是人愿意为你卖命，反政府军所有人都听说过您的故事，他们尊敬您，崇拜您，想让您成为世界的领导者。”
黑暗面含糊地应付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说到领导者……选举的结果出来了么？”
克里斯缇娜说出来了，转身给他找来一叠报纸。
“这里居然还用报纸？”黑暗面已经很久没用过纸制品来，这时见了还有些怀念。
克里斯缇娜说：“这里地势偏僻，没有信号。我们部队之间都是通过无线电信号来交流的。”
黑暗面摊开那叠报纸，整个头条版面的都是一个眯眼微笑的男人的照片。
他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眼熟。随后才想起来，这位就是那个长着狐狸脸的联邦调查局的小青年。报纸上的照片是黑白的，他差点没认出来。
——贝尔纳多，出任新一任裁判长。
标题是这么写的，他皱着眉又往下读了两行，阿梅代奥直到选举日那天都没有出席，最后以百分之四十二的票数落选。接下来的内容，就是各种吹嘘贝尔纳多年轻有为，政治见解前卫，一定能给政坛带来活力等。
他心情越来越不爽，居然让一个毫无经验的探员赢了阿梅代奥，这些选民都瞎了么，这是在选举领导人，又不是在比谁更年轻，谁的演讲场次更多。
“冕下，您看起来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你看错了。”
“我知道您为什么不满意，”克里斯缇娜笑了一下，“我知道阿梅代奥是谁。”
黑暗面抬眸冷冷地看过去：“怎么知道的？”
克里斯缇娜解释说：“所罗门家族有自己的史料记载册，都是前辈们亲笔记录，一代代流传下来的，比外边那些杜撰的故事要准确得多。我并无恶意，我对您曾经身边的每一位战将都充满了尊敬，阿梅代奥也是一位伟大的军事家。如果您对政府的新任领导人不满意的话，为什么不选择我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