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没有良将?”司无正冷笑,“不过是有人舍不得手里的兵权,从中作梗。”话中所言,应是那些有兵权的亲王或是朝中重臣。
清未听得频频皱眉:“依你所言,陛下最后会如何?”
司无正拿手指轻轻敲了敲茶碗,望着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最后都成了无奈的叹息。清未心惊不已,每每司无正做出这种情状,皆会有所隐瞒。
“你想到了什么?”
司无正说:“你想想,现在手里有兵权的还有谁?”
“那这么说,你在兵部岂不是……”清未微微怔住,四肢百骸都泛起寒意。
司无正连忙把他抱住,好言解释:“你大可放心,我这官本就升得快,且哪有兵部侍郎亲自带兵打仗的说法?最不济是指派一位皇子,担尚书的职位罢了。”
清未这才安心,挣开司无正的手,说要去做饭。
司无正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胡闹:“我都到家了你才做饭?”
“要不日后你做饭?”清未将饭勺撂在桌上,笑骂,“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感慨:“隔壁几个妯娌间聊起天,总问我为何不买几个下人,我看是时候出去寻些人来伺候你,否则单我一个,根本满足不了你。”说着伸出手,用筷子抵着司无正的下巴,眯起眼睛调侃,“到底是做了大官,难伺候咯。”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司无正哪里还敢继续开玩笑,不过是好生解释一番,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忍不住说上一嘴权当玩笑话就好。
也得亏清未也没真的生气,他将人赶到院中:“别碍着我做饭,要不然过了时辰,你又要说我故意不给你吃。”
可怜的司无正孤零零地杵在树下,和两只鬼大眼瞪小眼。
估计是觉得没面子,司无正轻咳一声:“荀大义,最近城中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
荀大义在外面飘的时间久了,免不了知道些坊间传闻,这厉鬼也乐意做这些事,每每打探到消息,不论真伪,都要与裴之远说道说道,可惜裴之远对流言蜚语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往往最后都是清未被拉住,听一晚上莫名其妙的故事。
“司大人想知道什么?”荀大义果然来了兴致,飘到树下殷勤地问,“是朝中大人在外头偷偷养了小妾,还是哪家的夫人生了孩子?”
司无正的神情僵了僵,显然并不想知道这些事儿。
荀大义察觉到了,赶忙改口:“别的事儿您尽管问我,只要我晓得,肯定一五一十地说。”
“你可知道哪些朝中重臣想派人领兵打仗?”司无正随口一问,并不指望厉鬼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然而这回司无正却是小看了荀大义,毕竟寻常人见不着鬼怪,像荀大义这样的厉鬼去哪儿都宛若无人之境,除非是贴了特别厉害的驱鬼符的人家,旁的都被这鬼转了个遍。
荀大义如数家珍:“最近提到领兵打仗的官员还真不少,司大人想听什么?”
司无正说:“各位皇子有什么打算?”
“皇子我可听不到。”荀大义颇为难为情,“他们的寝殿大多有符咒镇压,不过我倒是在他们的客卿家里听到些消息。”
据荀大义所说,虽然皇帝没有公布二位皇子葬身的消息,但朝中耳目灵通的都有所怀疑,毕竟除了十一皇子年纪小不用上朝以外,八皇子已经失踪多时了,再加上最近几日皇帝重用大皇子,不仅册封为太子,还将朝中大事系数交给他处理,大有百年之后传位的架势。
而皇帝的这一番举动,自然引得各方注意,首先太子一 党自然是胜券在握,洋洋得意,只等皇帝驾崩,太子继承大统,而曾经攀附于八皇子的朝臣就没那么好受了,他们其中一部分人倒戈做了太子党羽,部分自知无法取得太子信任,在明知八皇子恐遭不测的情况下,依旧选择想方设法地为大皇子的登基之路制造麻烦。
而派何人领兵收复被突厥夺走的城池就成了他们争夺的头等大事。
依照荀大义的说法,太子及其党羽已经拟定好了人选,只等上朝时呈给皇帝定夺,而曾经的八皇子党羽自然不甘落后,也拟定了奏章,最后结果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如此一来就和我们无干了。”司无正听完,松了口气。
刚好清未做好了饭:“刚刚不还说饿吗?这会儿倒不急着吃饭了。”
司无正连忙过去:“你又拿我寻开心。”
他笑笑,平日的生活已经险上加险,若是自己再怨天尤人,成日苦着个脸,岂不是找罪受?
今日清未没做什么复杂的饭菜,就是寻常人家的粗茶淡饭,司无正非但不生气,还吃得心暖,二人温情脉脉之际,院前忽然传来天下白的鸣叫。这公鸡在魂珠的事儿上立过功,所以司无正在清未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给天下白在前院做了个窝,现在公鸡日日待在窝里,一日三餐有小米,过得比人都舒服。
“也算是养条狗,护院。”这话是清未对司无正说的,有些牵强,总归是心疼天下白断掉的翅膀。
“怕是有人来了。”司无正搁下碗,无奈地叹息,“一日都不得安生。”
第七十四章 战将(2)
他俩搁下碗筷来到前院,天下白站在院墙上,雄赳赳气昂昂地对着院外的人打鸣,屁股撅得老高,连受伤的翅膀都奋力地抖动。如今司无正院里的这只公鸡小有名气,不为别的,就为皇帝专门赏了顶轿子,就够旁人艳羡的。
“天下白这般排斥,怕不是好兆头。”清未幽幽叹息。
司无正打开门,外面的情状还真的应了他的话:屋外火光冲天,不知有多少官兵举着火把围在院前,为首的太监颇为面生,他们从未见过,想来是张公公去世以后新任的掌事太监。
“殿下。”这太监瞧着年纪小,做派却老成,说话时声音压得极低,除了司无正和清未,无人听清,“陛下召请八皇子殿下进宫。”
“谁?”司无正神情一凛。
“八皇子。”小太监双手奉上衣袍,见司无正没有接过的意思,并不着急,反倒后退一步,高声吩咐,“伺候八皇子殿下沐浴更衣。”
一群宫女太监从火光里鱼贯而出,各个捧着衣物将司无正拥入房中。
事发突然,司无正还未做出反应就被簇拥入了府,与清未擦肩而过时,灯火映照下,二人眼中皆是浓浓的惊骇。
方才太监口中所言的的确确是八皇子而不是其他,可八皇子明明在多日前已经因为首辅的夺舍之法惨死,现在为何又管司无正叫八皇子呢? 难不成……清未被自己心里的猜测吓得怔住,随着人流一起往府里跑,眼瞧着司无正要被带入屋中,他连忙赶过去,谁知小太监竟抓住了他的衣摆狠狠一拉。
清未重心不稳,差点跌倒,电光火石间,司无正喊了清未的名字。
“你们若是伤了他,不论陛下要我做什么,都休想得逞!”司无正的面色阴沉下来,甩开身边的宫女,“到时候交不了差。倒霉的可不是我。”言罢,终是来到清未身边,将他扶起。
“要我进宫可以,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司无正将下人全部推开,抢走一盏宫灯拎在手里,硬是将清未扯在了身后,“你们都退下,他一人帮我更衣即可。”
“司无正……”他心急如焚。
“别说话。”司无正却哑着嗓子道,“有什么话进屋再说。”继而抬起手臂,用宫灯照为首的小太监的面容。
司无正问:“你是接替张公公的掌事太监?”
“回殿下的话,正是在下。”小太监微微欠身,“奴才叫晋喜。”
“还是个有名字的。”司无正冷笑,“我不管你接到了什么样的命令,总之你若想我乖乖进宫,现在就在屋外老老实实地候着。”
“奴才自然听殿下的。”晋喜挥了挥手,宫女便留下八皇子的朝服尽数退下。
朱红色的衣衫在火光里闪着妖冶的光芒,司无正怔怔地看了会儿,弯腰去拾,谁知清未抢先一步,将衣服拾了起来。
“清未?”
“别去。”他嗓音沙哑,预料到了什么,“司无正,别去。”
若说方才下人们拼了命地要司无正换上八皇子的朝服他都不乐意,此刻却有些想看清未为自己落泪而穿上一回,这想法太过自私,在司无正心里过了一遍也就没了。
司无正走过去,从他手里将衣袍硬生生地扯出来:“你又不知道陛下要我换这身衣服是为何,阻止我又有何用?”
清未双目含泪,哽咽道:“我虽不知陛下何意,但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的话。”
宫中闹鬼的事情了结时,司无正曾直言,皇帝不会轻易放过他俩,清未没想到变故发生得如此突然,竟不给他任何准备的机会,如今宫中的人已经堵在门前,就算有心阻拦也阻拦不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无正宽衣解带,换上属于皇子的衣袍。
明明费尽心思才摆脱这个身份,现下再次穿上,司无正蹙眉整理衣摆,神情说不上是厌恶还是早有预料的坦然。
“你当真要去?”清未不死心,走到司无正身边,“此番进宫,你知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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