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子遥无理反驳,只得不情愿吃下这个哑巴亏。
适才对司命说的都不过是不想去临安的借口罢了,可连自己都不知道,他一直在逃避的究竟是什么?
愣是带着这副心绪,筑子遥回了临安。
卓费筹集军队欲要造反之事已在整个临安城传遍,有人欢喜有人愁。
朝堂之上,段景震怒,众臣纷纷安抚,不成。
“好个卓费,他胆敢造反!”
“大王,眼下我军方失边疆,军中士气大减,卓费不过万千造反之中的一个,臣以为,眼下要紧之事还是解决了边疆野人一事。”将军唐垣道。
段景稍稍闭目,只退了朝会。
侍女将一颗药丸递到段景面前,吃下之后便感神情稍有缓和。
恰是此刻,南宫御来访,段景命侍女退下。
“出征之事乃微臣所鉴,如今令得大王操心劳力,乃臣之过,特来向王领罪。”
段景长叹一声,“罢了,谁又能晓得后事如何?只是还望国师切勿忘了答应朕的事情。”
“大王放心,微臣定能让王得永生。”
这便也是段景为何如此重用南宫御的缘由,蚩尤竭尽一生都在寻找永生之法无果,却为后人开创了一条不归路。
南宫御走出房门,却隐隐望见个匆忙离开的背影,正是筑子遥无疑。
方才想来了解一番段景接下来的计划,却不曾想到听到了这些,瞧见南宫御要出来,这才赶忙逃走。
南宫御一个凡人可以让段景得到永生,筑子遥是绝不相信的,但联系蚩尤一事,筑子遥却想到了一件宝器。
槃石乃上古神物,传说是上古凤凰的内丹所化,有起死回生、容颜永驻之力,不知怎的落到了蚩尤手中,蚩尤心生贪念,一心想要与天齐寿,便利用槃石炼制丹药求永生。
可最后还是失败了,而从那以后,槃石便彻彻底底失去了踪迹,再没有在世间出现过。
如今南宫御这么确信,莫非他的手中有这槃石相助?
难源是何许人也?偷窃仙丹,私藏魔种,畏罪潜逃,也不在乎再多个窥瞰上古神物的名头。
倘若当真如此,那筑子遥就必须夺走槃石,这本是天庭之物,流落凡间多年已是不对,若再被拿来给凡人炼制什么永生仙丹,这便是逆天而行,万万不可。
早知今日有客要来,南宫御已在院内恭候,轻笑一声:“娘娘终于还是来了。”
“国师当真料事如神。”筑子遥自知那日风尘仆仆,多是已被察觉。
☆、心头自有数
长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只稍微用一条白带把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深邃的眼底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淡淡启口:“娘娘可是想要知道些什么?”
筑子遥晓得南宫御的非比寻常,但槃石一物事关重大,更是牵扯甚多,他着实不敢怠慢。
心道这可是南宫御首先提及的,那他也便不客气了。
筑子遥道:“本宫前段时日因病昏睡,不知国师是如何受得大王器重,也不知国师可是应允了大王何事?”
四目而对,不露丝毫感情,可心头却是明了七分。
“此事娘娘该去问大王,微臣未得大王之令,不敢多言。”
倘若能够去问段景,又怎还会多此一举来找他南宫御,筑子遥扮不了这白泠儿操控下的常腓,只怕再引起段景猜忌,与其这样倒不如干脆找一个并不熟悉常腓的南宫御。
可南宫御终究还是与魔族有着密不可分的干系,倘若并非迫不得已,筑子遥不会出此下策。
为表达心意,筑子遥便想了些个担忧段景回来不久怕他再操劳一干言。
此为筑子遥赤裸裸的借口,南宫御心知肚明却并未戳破,只是告诉了筑子遥他与段景之间的约定,他可以助段景取得永生,而他,却什么都不要。
世间生老病死皆由天定,即便是寂逢这样掌管凡人时运的神仙,也无权更变一个人的寿命长短,而段景这样的想法委实是在违抗天地律令。失败则好,若是不慎让其成功了,那是要遭受天谴、永世不得超生的。
筑子遥沉默许久,眉间稍深了几分,“那不知国师可有何良策?”
南宫御淡淡否决。
他不肯以实话相待,筑子遥便也只得无奈离去。
然则瞧见了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你怎的来了?”
慕晴面色稍有焦躁,筑子遥半愣,暗叫不好,“姑苏出事了?”
慕晴猛然点首,“昨夜,我偶然瞧见河边异样,赶去时发现白泠儿早已脱离阵法逃走。”
乾坤阵乃上古大阵,七百年前的四大凶兽还被困至今未曾松动,哪怕姬汝颜法力大不如紫落,却也不至于几日便给她脱身了,何况白泠儿本就负伤在身。
筑子遥以为,这绝不会是白泠儿自己脱阵的,而是有人背后在助她。
难源怕是当下最说得通的人物了罢。
慕晴张了张口却又欲言而止,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慰藉:“黑山的事情我听说了,仙君给她几日时间冷静罢。”
筑子遥沉默,他并未责怪半妖之意,他们本非一路人,半妖可以留在自己身侧多日相助已是感激不尽,日后她是去是留更再无权问过。
入夜微凉,筑子遥悄然潜入南宫御府邸,既然白日里他不肯坦然相告,那他便亲自来探一番究竟。
边疆失守一事给梁军带来的打击不小,为挽回大梁的颜面,段景自当也不放过夜间召开议会。
这便无意给筑子遥制造了一个绝妙的机会,只是南宫御这片林子着实不小,也不知他会将研究永生之地安在何处。
筑子遥将这府邸上上下下翻了个遍,却没有丝毫头绪,难道不在这里?
筑子遥摸索着,不慎被石块绊倒撞到桃树,脚下一空摔入了地下,却是该感谢这石块帮了他个大忙。
原来这机关便在桃树上,而这入口正是在他脚底。
只是这一摔罢,筑子遥却有些个伤神了,显得狼狈些许。
绿光在黑沉的地下显得格外耀眼,筑子遥深深呆滞住,他虽从未亲眼见过槃石,却在天庭藏书阁中见过几副图画,竟与眼前之物九分神似。
这也恰是证实了事前筑子遥的猜测,这便是槃石无疑。
不知磐石究竟是南宫御自己得到还是难源赠予之,于人界而言,这都是一个恐怖无比的存在。
筑子遥深知偷盗之举是不对的,可眼下生怕是这槃石落在南宫御手中终将危及天下苍生,他便做一回“贼”,只是靠近之际,他便深刻感受到了槃石力量的强大。
只几步之遥,却被它的气场所压迫,哪怕一口喘息都是这般吃力。
也是今时不同往日,倘若换作以前在天庭的时候,筑子遥也不至如此。
毕竟是天庭的东西,拿回来终究还是安心了些,想必回去天帝老头也可以为他加上一记功劳罢。
只觉身子仿佛就要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所撕裂,筑子遥狠狠一咬牙,伸手将之抓住。
既然东西已经到手,筑子遥也不想多一刻滞留,赶忙离去。
南宫御在议会之时隐隐觉着有人进了他的暗室,甚至动了槃石,也不待议会结束便赶了回来,暗室却早已空荡。
果真有人闯了进来,筑子遥来去匆忙,不曾注意到玉佩落在了暗室之中,即便这于筑子遥而言是可有可无之物,却被南宫御抓住了证据。
那么所谓的“神不知鬼不觉”,也不过自己的一番遐想罢了。
从林子里回来,筑子遥好生梳洗了一番,便又忙着赶去大殿。
“大王,卓费之事务必暂搁一旁,这边疆野人日益猖狂可该是如何是好?”有文官进谏。
段景剑宇眉间深深皱起,当年他征战沙场守住了先帝留下的这繁荣江山,博得今日盛世,而现下遭遇到的野人,却是异常怪异。
与其说那是“野人”,倒不如“妖物”一词来的更为贴切。
黎将是随段景前往战场的将军之一,见状便道:“诸位不知,这敌军可晦气着,开战几日却迟迟不愿正面应战,直到几日前天降妖火于营中,浇不尽火势蔓延,是以我军死伤惨重,不得已这才回了帝都。”
将士征战沙场,最忌讳的便是这“妖魔鬼怪”的字眼,在没有亲身经历过那场战争的大臣眼里,黎将这就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引来的只是一片轻蔑之音。
“黎将说的不错,朕也怀疑,这边疆着实有妖物在作祟。”段景并非帮黎将开脱,而是那日他亲眼目睹的事情,即便再如何诡异再怎么无可置信,却是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了他的面前。
一旦有了段景的认可,再无人胆敢质疑黎将,这便是朝廷。
“国师曾学过捉妖辟邪之术,既然疑似妖物作祟,不如大王便派国师前去探一番究竟,倘若当真是妖孽,国师也好应付得过来。”黎将进谏。
段景略带深沉地点首,事前南宫御首先提出的让他亲自赴往战场,落得如今这狼狈下场,段景心头这口气可还未能消去。只因他有求于南宫御,不好光明正大地处置他,如今有黎将进谏,那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削一削他的锐气,段景自当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