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衣当袍,仿若一位初入红尘的翩翩世公子,令之征战沙场终究不免遭人质疑,届时筑子遥姗姗来迟,自愿请命赴往战场。
朝堂一阵唏嘘,皆是为之震惊良久。
筑子遥再次强调:“大王,本宫自愿请命前往边疆。”
段景呆滞,转而宠溺一笑:“爱妃莫不是玩笑话?”
“大王可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筑子遥面目肃然,着实一副已下定决心的模样。
常腓是当朝皇后姑且不提,她这一介女流想要赶赴沙场,着实引得朝中诸多不满,无非都觉得这是在胡闹,拿家国兴亡当儿戏。
只因段景在场,无人敢当面指怒筑子遥,黎将久经官场深知人心,便好言相劝道:“后宫事务繁琐,臣以为,娘娘还是该以管理后宫为重。”
“后宫固然重要,可倘若这些妖物再度来扰我大梁山河,那要这后宫还有何用?因小失大,孰重孰轻,想必大王心中自当有数。”筑子遥言尽至此,段景纵使有万般不愿也无可反驳,又怎由得旁人再来争辩。
他冷峻的面容之上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久久,张口轻道:“爱妃,你可想清楚了?”
“臣妾出嫁前也曾学过些个捉妖的把式,此番多少也能派上些用处,否则国家大事还未解决,臣妾又怎能安的下心来处理后宫琐事?”
段景似是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般吞吐,良久才是说出一个“准”字。
南宫御望向窗外,手中把玩着玉佩,若有所思。
岚葭听闻筑子遥亲自请命要去战场之后,便仓皇慰问:“娘娘,这可是真的?”
筑子遥轻轻颔首,岚葭这份关切他便是领了。
“娘娘,战场可非儿戏!”
“我晓得,但你莫要忘了大王可是准许的。”
岚葭欲言又止,真不知该如何劝诫他,却也深知主子决定的事情,又哪里容得了她一个手下来管,便化作一声无力的恳求:“岚葭追随娘娘多年,上回娘娘没有带上岚葭可知岚葭有多焦心,此番娘娘可莫要再抛下岚葭,让岚葭独自留在宫中了。”
筑子遥也知说不过她便应允。
正欲更衣入睡,腰间却似少了什么,平日里无多在意,此番突然没了倒也想起那枚玉佩了。这是自打筑子遥来时便有的,想必是常腓或者白泠儿之物,只是枚普通的玉佩罢了,没了倒也无碍。
☆、狼人亦非人
可筑子遥倏然想到一件不怎好的事情,他去偷走了槃石,玉佩又恰在这时失踪,莫不是落在了那里?
这样的玉佩天底下该是数不胜数,即便落到了南宫御手里也未必就会查到他的头上罢,筑子遥如是以为。
槃石终究还是贵重了些,筑子遥着实不放心让它继续留在人间。趁着浓浓的夜色,他悄然出了宫。
摸着陌生的地带,好半天才是找到了月老庙,月老他老人家总欢喜深夜出来讨香火吃。
只是今夜不投机,撞见了筑子遥,月老稍露窘迫之色,嬉笑道:“这不成美缘君么?打自我这小老头退休后,缘君觉着这份差事如何?”
筑子遥可没空陪他老人家闲聊,便三言两语寥寥几声,四下张望确定委实无人之后,将槃石塞进月老手中,“老头,你可得保护好了,不亲手交到天帝手里万不能告诉任何人此事,你可晓得?”
月老被筑子遥这快言快语弄得有些懵,冥思了好半天才是迟迟明白过来,也向筑子遥保证绝不告诉任何人。
这一路可是花费了筑子遥不少时间,眼看天色渐亮,筑子遥赶忙回了宫中。
月老庙,原本满面和善的小老头,化作一身黑袍,消失在盛夏的凉风中。
不知名的荒山,一阵血腥的席卷下,生灵痛苦不堪。
槃石由本身青玉般的光泽瞬间化作一片猩红。
白发狐女在林间嘶吼,难源寻到她,冷声:“不过一副皮囊罢了,以千年九尾狐的天生媚态,你有何惧?”
苍老的指尖划过褶皱的面颊,白泠儿简直要抓狂到撕下这张恐怖的面容,吵着他惊恐地吼叫:“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他看到这副模样!”
白泠儿本就负伤在身,加之乾坤阵的压制,内力大为受损,是以导致容颜衰退。若要修复,恐怕至少也得修炼个五十年,可她等不到那时候了。
难源将槃石的力量取出传入白泠儿体内,骇人的面容悄然间又恢复成了狐媚的妖娆。
透过水潭摸过脸颊,白泠儿心绪渐稳。
“你要记得,是谁一直在破坏你的好事?”
白泠儿狠狠咬牙,“筑子遥,江易桁,姬汝颜……我定要你们加倍偿还!”
“狠话谁不会,本君要看到的是你九尾狐的能力,而非接二连三的失败,本君既然可以帮你恢复容貌便也能彻底毁了它,你可清楚?”面对白泠儿的屡次失意,难源显然已经失去了那份耐心。
白泠儿抚摸着面容,她不要再失去,颔首:“这一次,筑子遥的头颅定当奉上。”眼眸之中显露出那份属于狐狸的狡黠之色。
难源化作一缕黑烟散去。
届时山巅之上,男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微微勾勒,慵懒道:“可别让游戏这么快结束了。”
次日,大梁的队伍已然整装待发,段景被朝中大臣缠着处理事务未能前来相送,此番南宫御却是迟迟相来。
筑子遥望着他看自己的眼神,不由有些个心虚,轻咳一声以缓解彼时的窘迫景况。
南宫御轻笑,“昨日娘娘来府上可是为了何事?”
想必玉佩的事情他还是发现了,但眼下战事紧迫,筑子遥还不想这么快就与南宫御彻底决裂,故作淡然:“昨日路过国师府上望见一路美景,便不觉进了去,还望国师莫怪。”
“娘娘可有看见甚么?”
“国师府美得非凡,宛若仙阙,仿佛与外世隔绝,可见国师着实欢喜隐世而居的平淡日子。”
南宫御面部微颤,转而化为乌有,将之玉佩还与筑子遥,“这是娘娘的罢。”
艳阳渐而爬上山头,日光的闪耀照亮大地,临安的军队重振旗鼓,再一次出发。
筑子遥与岚葭坐一辆马车,江晏则与南宫御在一旁,筑子遥突觉马车有些许轻微的变化,那股气息正好如了他意。
忽然岚葭打了个瞌睡,寂逢坐到了筑子遥身侧,愣是不解道:“成美怎会在此?”
“这该是我问你罢。”筑子遥也无奈,他便取出命薄交与寂逢,“说说罢,这怎会掉落凡尘的?”
寂逢眼前大亮,迫不及待地抢过命薄,急急翻阅查证,没错,这确实是他的命薄,只是如何来的凡间他并不知晓。方才突然察觉命薄失踪,寂逢寻着气息找下凡间来才是到了此处,至于其中有何干系,他亦不知。
筑子遥眉间微皱,自当也在估测之中,“定然有人早已设计好的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寂逢却是好一阵茫然。
“你可知,半妖以为,黑山毁灭乃天庭所为,其因是你的命薄出现在了黑山荒地之上。”
寂逢愣怔,乍然无措,“怎会如此……究竟是何人想要陷害本君、陷害天庭?”
既然黑山被毁是难源一手造成的,那么这次偷命薄陷害天庭之事,十有八九便是他与白泠儿联合安排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内讧,没了半妖的协助,筑子遥在凡间便再无依靠了。到时,难源等行事将无可顾忌。
寂逢轻声叹息,“当真年纪大了,此番为吾之过,成美放心,我会去向那小猫妖解释清楚的。”
“不。”筑子遥摇头,“此刻半妖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何况她已经认定你就是毁灭黑山之人,又怎会给你时间解释?依我看,还是顺其自然得好,本君相信她不会为奸人所用。”
“既然成美这么说了,我听你的便是。”
眼看着边疆之界将要抵达,寂逢身影逐渐褪去。
筑子遥下车,望见眼前灰蒙的大地,眉间皱起,直觉告诉他此地古怪,说不定正是如黎将所说那般当真有妖魔作祟。
此番黎将因受伤未能前来,不然有他这个前车之鉴在身边行事多少也能轻松些,只是无奈事不称心。
不知何时南宫御已经站在筑子遥身旁,谓然:“国师怎么看?”
“此地妖气甚重,娘娘切要小心。”
筑子遥不知这些妖孽究竟与段景有何深仇大恨,要来侵扰梁的地盘,亦或者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届时,目光不自觉投向南宫御。
山野之上,狼声嚎叫,遥远处有一批雄壮的身影向着这里奔来,愈来愈近,愈来清晰,是狼,又非狼。
“狼、狼人!是狼人!”
狼面人身,军中呼之为“狼人”,但筑子遥很清楚,世上有狼也有人,却并无狼人存在,而实实在在有的,是狼妖狼魔。
南宫御掌间轻轻一挥,设下一道结界,狼妖畏惧这样的结界,徘徊在四周不敢靠近,却也没有撤去的意思,如此形成僵局。
“不必惊慌,昔日你们是如何面对敌军的,现今便如何面对他们。”南宫御凝望着结界以外的狼妖,并未显露出丝毫凡人该有的恐惧之色,反之他还很镇定,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