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穿长靴带脚环不方便,归麒便将脚环箍在小腿上膝盖以下的位置,好在那脚环十分神奇,可自动调节大小。
此刻,两只脚环上的四枚玉铃铛响得非常激动,带动着归麒的小腿似乎都抖动起来,像是在告知什么,又像是某种不详的预感。
师尊出事了!
不知为何,归麒直接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也许不是出事,但事关师尊,归麒就是这么觉得的,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直觉吧。
强压下心里的不安,似乎随着玉铃铛的声音响起,空间凝滞的声音流动起来。
腥风大作,吹得草木折腰,断枝残叶漫天飞舞,暗沉的水面泛着滚滚波涛,水底下沉浸已久的东西,终于开始浮出水面。
气流暴动,地面响起混乱的踩踏声,震荡起滚滚尘沙,撼天动地!
借着昳丽魔幻的红色月光,归麒不能更清楚看到密密麻麻看不到边际的人潮将他们包围,并逐渐缩小包围圈。
“娘亲,全是行尸!”岩睚也跳到一棵树上,就在归麒的旁边,背上趴着小不妻。
归麒将灵能放开去感知周围的生命力,果然,那人山人海中,连一个活人都没有,收回灵能,归麒面沉如水,哑声问道:“怎么看出来的?”不是幻境,全是刚从乱葬岗里爬出来的,身上的泥巴还很新鲜。
岩睚转头朝压着她肩膀的弟弟努嘴,解释:“弟弟发现的。”
见娘亲和姐姐都在看自己,小不妻咧开嘴,露出尖锐利齿,笑得狰(单)狞(纯):“同类的味道,不,不好,吃。”
“吼——嘶嗷嗷嗷——”
树下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惨叫,原来是套在下面的两只飞骑落入活死人口中,很快被啃得只剩下两架白骨。
没想到它们的速度这样快。
归麒眯起眼睛,幽暗的微光暗示着他的心情非常糟糕。
岩睚静静地保持沉默,不禁对下面的活死人感到默哀,须知道娘亲需要飞骑早些回万妖塔,现在飞骑被啃光了,回去的时间肯定变长,虽然他们大可以全身而退,但娘亲心中有气,自然要发泄出来。
果然——
归麒纵身从树上跳下去,漆黑的眸子氤氲的红光,犹如天际堕落的杀神,杀气腾腾。徒手穿透就近的行尸的头颅,抽出来便带出黑紫色与黄白物交融的腥臭物。
苍白瘦长的手掌隐隐包裹着一层薄薄的红雾,每每穿透行尸所带出来的东西,往往还没看清楚什么样,就会被红雾化成齑粉。归麒挥舞着双手,不知疲倦地将接踵而至的行尸彻底击杀,没有哭喊,没有惨叫,有的只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头颅粉碎的声音,行尸麻木嘶号的声音。
岩睚默默地注视着在行尸堆里疯狂屠杀的娘亲,没有爹爹守候的娘亲,是一匹孤寂的狼。
不再压抑自己的本性,不会收敛自己的爪牙,不会狡猾地眯着眼睛笑,只会发狂一般,倾泻满腔怒火与戾气,用暴力来宣泄自己的痛苦和不满。
爹爹,你看到这样的娘亲,会心疼的吧?
血色之下,乱尸之上,疯狂舞蹈的青年,挥洒着泪与汗水。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洒在空中,在月光的映射下,变得比红宝石还闪耀夺目。
眉间的朱砂闪闪发亮,妖冶且迷惑,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出来。
是倦了?
累了?
归麒突然站着不动,他仰着头,露出修长而优美的颈脖,苍白的皮肤底下显现着青色的血管,使这个方才化身杀神的青年看起来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得令人心酸。
“娘亲!”
岩睚瞪大眼睛,眼看着归麒突然就傻站在原地不动,岩睚竭尽全力爆发出强大的灵术,澎湃的淡白色的水浪形成一个圈,将靠近归麒的行尸绞成尸块。
岩睚跳下树,来到归麒身边护着,扯着归麒的袖子猛摇,担忧地询问:“娘亲,你怎么了?娘亲?!”
小不妻撤去伪装,紫黑色的指甲暴长,在行尸中行走自如,雷厉风行地收割头颅。
既然娘亲说不能乱吃外面的脏东西,那就只用爪爪好了。
一张张青灰色的的死人脸对着小小的鬼不妻,脸直竟隐隐透露出可以称之为畏惧的表情?
第57章 残魄抽离
在万妖塔最底层的炎潭中,漂浮着一具□□的身体。
炎潭由极寒之水与黑炎形成,为极寒极热交替之地,修为较低的生物根本不敢轻易靠近,因此万妖塔的最底层除了一株炎潭自然孕育的百蕊墨莲以外,再无其他生灵。
炎潭虽然危险,但是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抽取灵魄。
寒潭之上漂浮着的正是亓官慕寒。
诡异的黑火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攀爬燃烧,纯黑色的火焰与精瘦修长的身体碰撞,渲染出神秘而又危险的氛围。黑色能量形成的雾气不断从身体涌出,一时间分不清哪里是火哪里是黑雾。高强度的温度将空气都灼烧得扭曲,却未在那白玉雕刻般的身体上留下丝毫痕迹。
亓官慕寒浅淡的眼睛看似平静,眼底沉淀着隐忍的痛痛楚,瞳孔时而放大时而收缩,每一寸肌肉都不受控制地颤栗,青筋鼓起,血液倒流。
涌出来的雾气越来越快,游动着带起强烈的气浪,白玉冠脱离头发,失去主人的庇护,承受不住黑炎的吞噬,变得粉碎,沉入水底。
长发狂乱飞扬,纯粹的黑色从根部褪变,在黑色的焰火中如此夺目。
亓官慕寒对此毫无察觉,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他上空越来越浓郁的一团黑雾。
冷清的眸子倒映着一片漆黑,紧抿的嘴角难以察觉的浅浅勾了下。
把那缕依附在骨血中的残魄抽离出来,其痛苦不亚于将灵魄生生撕裂,亓官慕寒怎样也没想到,归麒所缺失的残魄,就在他身上!
暴动的黑雾渐渐受到控制,黑雾有意识地扭曲翻涌着,渐渐形成一头勉强能看出轮廓的巨兽。
“皇。”亓官慕寒掀了掀眼皮,听起来淡漠的声音实则语调上扬了不少。
“哼……”
漆黑的巨兽发出短暂的轻哼,在亓官慕寒耳中却捕捉到明显的别扭。
亓官慕寒眨了眨眼睛,重新喊道:“流离。”
“做什么!”
果然是因为称呼生气了。
“你该回去了。”亓官慕寒意有所指。
“汝只是亓官慕寒。”巨兽的语气变得危险,但更多的是空洞飘渺,完全不清楚那声音是从巨兽身上发出的还是别的地方,“别想命令吾!”
亓官慕寒从炎潭里出来,立足于虚空,与巨兽平视而战。
修长有力的手指虚划一下,从空间里拿出一套白底淡金色绣纹的广袖华服,白底云纹靴,有条不紊地穿好,正要用同色的缎带将头发系好。
亓官慕寒优雅淡然的动作顿了顿,将一缕头发勾到眼前,原本漆黑的头发褪变成雪白,连一根杂的颜色都没有。
眸光闪了闪,勾着发的手松开,任发丝滑落,亓官慕寒面不改色地继续之前的动作。
以手为梳,抓了抓有点乱的头发,素手在白发中穿插,双手拢了拢,一手抓着头发并摁着缎带,另一手拿着缎带的另一头,灵活地绕着发缠了两圈,手指翻动,系好,放下。
往日的严谨略减,尊贵依旧,冷峻更甚,并增添一丝慵懒,两分邪气。
气质大变的某邪尊大人毫无自觉,更没注意到连他自己的眼睫与眉毛都变成了雪白,瞳孔淡成灰蓝,虹膜浅淡地近乎无色,虹膜边上有一圈细薄的不明显的淡红,增添了一丝别具一格的韵味。
亓官慕寒灵动地眯了眯眼眸,像极了某人的样子,冷声道,“区区一魂,若非归麒,岂容你在本尊面前放肆!”
强大的威压压向巨兽模样的黑雾,那巨兽猛地一尾巴向下砸去,顿时在地上留下一道又长又深的裂痕,而亓官慕寒眼睛都没眨一下,巨兽气得直喷气,气过了,别扭地别开头,气呼呼地咆哮:“哼!你也就能在我面前厉害,有本事你在归麒面前也这样啊!”
“你,比不了。”亓官慕寒理所应当的语气,听得巨兽又暴躁喷了几口鼻息。
巨大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见,而整个珑莘谷的黑雾也随着巨兽的离开足渐消散,露出漫天星辰,恢复之前的祥和、灵气充沛的景象。
谷里的变化自然都被众妖看在眼里,他们都紧紧注视着万妖塔,心里激动又害怕,吊着块又大又沉的石头,不见到那高大尊贵的身影,这石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气氛紧张得空气都快凝固了,每只妖都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不敢说话,生怕惊扰了什么。
直到塔前渐渐显现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那身影穿着白底浅金纹样的广袖华服,云纹靴,雪白的……
等等!
尊上的头发怎么变色了?!
在场一片哗然,都在惊疑亓官慕寒的头发是怎么回事。但绝对不会有谁认错,这就是他们的尊上,独一无二。
只凭那更冷厉得几乎将众妖冻成冰雕的寒气,绝对没谁代替得了。
“本尊无恙,散。”
这言简意赅、冷得快吐冰渣子的话,果断邪尊大人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