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慕寒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仍是那个神魔无惧的邪尊。
“是他——”亓官慕寒沉声道,“妖皇回来了。”
岩睚激动得不能言语,原来娘亲真的是娘亲!她就知道!
鬼不妻不懂,只抓着归麒的袖子不撒手,眼巴巴地望着娘亲,为什么娘亲还不醒?
亓官慕寒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周围伺机的却也都非凡人,将冰层之中的那白发男子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那白发男子谁都不认识,可瞬间将尸潮冻住,且面不改色,这般能力的,难道是当年屠杀了各宗门势力后,销声匿迹的邪?
还有那个女孩和小鬼又是何人?
暗处凝望的各方势力不禁冒出无数疑惑,但最大的疑惑还是——妖皇归来。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妖皇魂飞魄散,怎么可能涅槃重生?
倘若是真的,这暗示着天下即将洗牌,妖族或许会再次现世。人族与妖族有可能再次共存与否。
待归麒足渐安静,没有挣扎的动作,身体放松后,亓官慕寒知道融合已经结束。将怀中的人打横抱起,沉稳起身。
眼帘抬起,近无色的冷眸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一群冲动的门派弟子拦住了亓官慕寒的去路,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亓官慕寒毫不犹豫地踏出步子,薄唇轻启,凌厉冰寒的声音震荡了整座山林。
“挡吾去路者,杀无赦!”
寒风凛冽,正当炎炎夏日,却雪花飘飘,草木随寒风摇曳,飞禽盘旋于天际,走兽相继而来,拥护于那白色身影左右,山林发出悲鸣与咆哮。
无人不心惊胆寒,凉意爬上脊背,似敬畏似恐惧,而动弹不得。
“欺吾妖族者,杀无赦!”
冷冽之声继续响彻山林,皇者之威压如君临天下,势不可挡。
“窥吾妖丹者,杀无赦!”
“犯吾妖塔者,杀无赦!”
“伤吾妖皇者——断轮回之道!”
岩睚愣愣地望着气势如虹的爹爹,这话,在数千年前,爹爹出现的时候说过,这话被传送至今,妖族亦从不曾忘却,而爹爹也同样做到了。
当这话被爹爹再一次说出来的时候,岩睚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心中的复杂情绪,是震撼,是崇敬,是仰望……
不,都不尽然!
是神!
岩睚看着那高大修长的白色身影,谨慎地抱着怀里的血人,眼睛里不由一热,一颗泪珠飘散滚下,在柔软的衣襟上溜了几圈儿,落在冰面上,打了个转儿。
皇是保护妖族的神,邪是守护妖族的神。
听到鲛人泪砸在冰上的清脆的声响,亓官慕寒步子微顿,侧脸,问:“怎哭了?”
岩睚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弯腰抱起扒在她小腿的弟弟,追上去,咧嘴笑道:“没事儿,就是看爹爹和娘亲在一起,特高兴。”
亓官慕寒微不可视地点了点下巴,一朵朵白色冷火为他们开路,直到山下,但凡靠近者,会被白火烧得尸骨无存,无一例外。
亓官慕寒等人离开,而各方势力的人也回去好做打算。
山林重归寂静,一道人影在山林穿梭,最后在遍地碎尸中停下,那人影动作微顿,蹲下拾起一粒浑圆饱满的粉白色珠玑。
人影闪身离去,云层散去,月华倾洒,照映出几根闪着寒芒的琴弦……
重新回到月城,还是在那个搭着葡萄架的别院。
亓官慕寒没有带归麒回万妖塔,而传信让赤月尽快来接岩睚和鬼不妻回去。
不带归麒回去,其实是有私心的。
亓官慕寒就是亓官慕寒,当初的君予墓早已随着归流离的死而一起消失了,他不知道归麒醒来后会是如何,他现在只想安静地守着归麒醒来,等待一份判决。
或许对归麒的特殊是有君予墓和归流离这层潜在的关系的原因,但亓官慕寒可以清楚的辨别,归麒和归流离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归麒是骄傲而脆弱的,归流离是自信而张狂的。
他们是同样灵魄,但并非同一生命体。
亓官慕寒完全不知道,如果醒来的是归流离,他该怎么办?
把自己当做君予墓吗?不!他做不到!
君予墓爱的是归流离,而他是亓官慕寒,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别别扭扭、有时候爱撒娇、时时刻刻都不安着担心自己不要他、总是很霸道、占有欲很强的小徒弟。
岩睚离开的前一天,归梧司和云棹才慢悠悠找来。
归梧司特地提醒亓官慕寒那紫衣女子和云棹有着若隐若现的联系,亓官慕寒听了只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只让云棹去蓝城一趟,让他找君一焚查件事。而归梧司自然乐得跟着云棹跑。
已至深秋,枯黄的落叶被绵雨洗得透彻,颜色黄得更加纯粹。
归麒自融合那缕魄后陷入沉睡,至今已有两月有余,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躺在床上的青年安静极了,苍白的脸色更显病态,因长高了些许,原本削瘦的身材似乎显得更加单薄。雄雌莫辨的面孔被眉心的朱砂痣点提了几分夺目和邪气。
白发男子拿着一篮子新鲜草药和食盒走进房门,肩上还留着被雨水淋湿的痕迹……
脑海中显现的混乱平息褪尽,恍惚间,归麒睁开重如千斤的眼帘,一时分不清楚此刻是真实还是别的什么。
似梦非梦,似真似幻。
归麒握了握手掌,有些脱力,他稍有迟钝地发呆,眼神空空地望着头顶的素色罗帐。屋外房檐蓄积了不少的雨水,顺着房檐的沟壑低落,如珠帘般滴在房檐下的水缸里。
缸里还开着晚季的残莲,莲叶透着一层即将枯去的黄色。
水低落在水缸里响起明亮清脆的“滴答”声,神游的归麒被水滴声惊醒,他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个并不算太陌生的房间。
这个他整整枯坐了三天三夜的房间,与他离开前无甚变化,依旧挂着素雅的帘帐,房中只多了个浴桶,里面盛放着大半桶热水,白色的热汽袅绕升起,带着清幽的药香。
归麒眯了眯眼,目光在浴桶旁的男人身上落了一眼,又转了回来,默不作声地闭上。
亓官慕寒并没有发觉归麒已经醒来,他认真有序地往热水里放药草,这些药会保护归麒沉眠的身体,不会造成肌肉萎缩,肢体退化。
放完草药后,又重新试了试水温,觉得合适后,回到床边,将装睡的青年抱起来,再小心放入水中。其动作自然连贯,动作也是自然又轻柔,令归麒无半点不适。热水包裹着入水的身体,热气熏蒸,温暖的热度驱赶着深秋的寒气。干燥温凉的手落在苍白的背脊上,划过精致的蝴蝶骨,因热度而慢慢覆上一层浅薄的粉色。而面对如此绝色,清洗身体的人没半分杂念。
噗通——
装作没有清洗的人突然发难,抓住清洗的人的手腕,用力一扯,将身后的亓官慕寒拉进浴桶……
本就是单人的浴桶,只能容纳一个人,更何况两人都是成年男子。
不过,还有一个方式,能轻松容纳两人。
亓官慕寒被归麒抱在身上,坐在其身上。而归麒双臂环抱着亓官慕寒的腰,紧紧锢住,让两人靠得十分贴近。
“头发,怎么回事?”
归麒不适地皱了下眉,半天才意识到这沙哑粗粝的声音属于他。仿若在砂纸上磨砺着,粗糙、嘶哑,如干涩的没有一点水润的枯老树皮。
因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滑动,带着若有似无的勾引,归麒勉强找回正常的声音,又问,“我,睡了多久。”
归麒曲起腿,固定好亓官慕寒的动作,喊喊凑近,舌头用力舔过眼前的性感喉结,十分具有侵略性。
“唔……”
听到上方溢出的浅吟,归麒狭长的眸子微敛,闪烁着危险却又魅惑的星光,血红的朱砂痣妖异得不可明表。
亓官慕寒垂下眼帘,道:“两个月零七天。”
“哦。”归麒不喜不怒地应了声,冷不丁道,“我饿了。”
亓官慕寒沉默:“……”
归麒继续道:“我饿了。”
“食盒里有吃的。”
归麒紧了紧手臂,凑到冥三的耳边,故意呼了口气,瞥见对方不自觉抿紧唇,轻声道:“我要吃桃花糕。”
亓官慕寒若有所思地看了归麒一眼,正好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不着痕迹地握紧手,又松开,道:“现是秋……”
归麒眯了眯眼睛,突然仰起头含住亓官慕寒正在说话的唇,熟悉的微凉以及稍加明显的冷香惹得归麒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更像是野兽在啃咬、吞食自己的猎物。
口中被他人的舌侵入,翻搅着口腔,扫荡过每一颗牙齿。亓官慕寒顺从地任归麒动作,乖顺得不可思议。归麒扣住亓官慕寒的后颈,蛮横的力道让两人磕碰到牙齿,动作粗暴得像失去控制的野兽。
亓官慕寒将双手撑在浴桶的边沿上,他身上的衣服被归麒单手灵活解开。
热水早已冷却,但水底下却有个东西渐渐苏醒,灼热且嚣张地以示它的存在。
一吻结束,归麒从亓官慕寒的口中退出来,拉起透明的银丝。他倏地抱起身上的亓官慕寒,浴桶突然从中间裂开,满桶的水湮没了房间的地。房间里的药香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