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意料的砸地的声音并没有出现,衣着粉裙的小孩好巧不巧落在树下的少年怀里。
微风轻拂,吹得树草“簌簌”作响,片片含着春色的花瓣随风飘零,好不美丽。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愕然,怀里的小孩,粉粉嫩嫩的实在是可爱,漆黑如墨的眸子流转着光辉,灿烂夺目。
小孩自来熟地抱着少年的肩头,胡乱甩了甩小脚,上面套着的两只银色脚环。
脚环相互撞击,发出“哐啷”声响,上面的玉铃铛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小孩挽着两个可爱的发髻,发色乌黑,右边的发髻垂落着两条细长的小辫子,辫尾用细绳系着,耳边还插着一簇娇丽的解语花。
小孩歪着头看少年,眨了下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像小扇子般微微扇动。
少年突然醒悟般,猛地撇开头——他的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疤,更有一条斜着占据了少年的整张脸颊的长度的疤痕,诡怖骇人。
当少年想把小孩放下来时,小孩却抓紧小手,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少年因为他的动作而全身僵硬,笑意洋洋地说:“我叫归流离。归是归来的归,流离就是琉璃的意思。你叫什么?”
良久,又一阵春风吹起,风中夹带的除了花瓣,还有少年沙哑难听也略带冷漠的声音:“君予墓。”
“君予墓?”归流离歪了歪脑袋,似乎不解少年为何会是这般不祥的名字,抬起头忽然凑近君予墓的脸,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归流离皱了皱鼻子,问,“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
君予墓垂眸,视线与归流离的视线错开:“会吓着你。”
“吓着我?”归流离挑了挑眉,他仰着下巴,还有点婴儿肥的小脸露出并不惹人讨厌的傲慢,“早被我看完了。再说了,就是修罗恶鬼,也吓不倒我,你以为你个弄几块疤的小鬼能吓到我?”
小鬼……
君予墓嘴角抽了抽:“……”
两人一阵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君予墓率先服软,他说道:“快松手下来罢,你一个女孩子,这样不好。”
“啊?”
归流离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想起到今日被娘亲打扮的样子,很明显这个冷冰冰的小毛孩把他当成女孩子了!
归流离忽而笑起来,他将脸埋在君予墓的怀里,笑得浑身发抖,笑够了,他擦了擦睫毛上还沾着的水珠,那是刚刚笑出来的泪。骨碌碌的黑亮眼珠狡黠地转了一圈,他凑到君予墓的耳边,悄声说道:“君予墓,我做你的新嫁娘,这样就好了。”
飘零的花瓣落在归流离乌黑的发间,给小孩的增添了几分仙气,而君予墓却觉得自己正抱着一个蛊惑人心的妖物。
君予墓大脑一片空白,竟然胡口应道:“好啊。”
归流离毫无顾忌地亲在君予墓满是伤疤的那张脸上,粉嫩的小唇滑过一道粗糙的伤疤,还重重摩挲了几下。
突如其来的触感吓得君予墓手一抖,差点把归流离给扔到地上,好在他及时稳住。
感到君予墓的动作,归流离笑得一脸窃意,他从君予墓身上跳下来,取下一只脚环,不等君予墓反应,归流离快速将脚环套君予墓的左脚脚踝上。
“呐,带上它以后,你就是我的了。”归流离眨了眨眼,“我会来找你的,君予墓……”
嘭——
亓官慕寒的手掌被猛地弹开,五道明晃晃的刺目的血痕显现在润泽如白玉的指尖。
小爪重新变回血雾,乳白色的魂石变成红色的晶体状,比之前的一半还要小,全身通透清莹,艳丽无比。
血雾包裹着晶体魂石没入归麒的眉心,朱砂痣忽闪忽灭,最后陷入平静,与平常无异,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是幻梦。
归麒的身体忽然漂浮起来,瘦小的身躯迸发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屏障,将归麒整个人包裹起来,屏障之上游走着血红色的线纹。
屋里一片安宁,静得能清晰得听到院里的喧闹。
凌厉的剑气无所顾虑地划过藤蔓的枝条……
“不要动藤蔓上的尸体!”木敏儿及时提醒着,“它在汲取活人获得能量的同时,行走的尸体也会消耗能量。”
黑色的身影在半空中,以难以想象的扭曲的姿势,改变自己的动作,寒芒一闪,旁边的藤蔓从腾身上落下、枯萎。
戮翻身落地,将剑插于身旁地上,利落地将自己左臂一板,只闻见“喀拉”一声,抽出长剑,再次上前,原地的青砖上只留一道窄薄的口。
突然!
一道肆虐的能量从戮一直守护在身后的房中以圆形飞出,戮空洞的眼眸极闪过一瞬诧异,很快反应过来,顺手拎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木敏儿躲开,身影难得有短暂的狼狈。
亓官慕寒无动于衷地立于原地,黑色的能量被一道无形的东西阻隔在亓官慕寒周围,馒头则早早跑回亓官慕寒的身边,俩短小的爪子紧紧抱住亓官慕寒的衣袍,差点被吹走。
大手将馒头推到肩上,目光却始终凝视着沉睡的归麒,明灭聚散,眼底复杂难辨。
因为归麒自身无法抵御魂石的负面能量,方才泪妖则在助其吸收魂石,坚固归麒的灵魄,同时也可将魂石的负能量炼化,提高自身修为。
但那小爪是什么?
还有从归麒身体里爆发出来的能量,又是什么?
亓官慕寒的表情难得一见的凝重——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暴动减弱,茂密的藤蔓骤然缩小了大半,虽然它仍然坚持不懈地再生。
还不知道自己差点没命的木敏儿猛地跳起来,指着一条藤蔓,木讷的语气终于有些激动:“就是它!”
戮看向木敏儿所指的方向,提起剑,周身涌动着一丝不明显的戾气,漆黑的身影在藤蔓中游刃有余,如狂舞的修罗。
长剑从戮的手中飞出,就在此时,一条藤蔓从戮的背后刺向戮的后颈!
木敏儿正在和扑向她的怪物纠缠,突然看到这一幕,睁大眼睛,喊道:“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利刃划破空际,稳稳插入藤蔓的根部,一切仿佛是静止的——一朵白色的小花从剑锋上缓缓飘落。
巨大一簇的藤蔓迅速萧疏枯萎,被寄生控制的尸体也全倒在地上,哪里还有方才的气势?
暴动的能量完全停止,归麒周身的屏障渐渐消失,朱砂痣闪了闪红光,再无异动。
归麒的眼角滑落出两道泪痕,悬浮的身体失去依托,往下坠落。
不再做过多的深思,亓官慕寒上前接住归麒,怀中充实的触感令亓官慕寒恍惚——那段陌生的记忆,那个叫归流离的小孩,是巧合,还是……
第20章 妖之伴生【大改】
这是一处黑洞洞的、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地方,是幻梦,亦或是真实,归桐屿分不清楚,他只是努力着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只能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
好安静——
安静得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就像他的世界,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可以有。
不!
有一个人,是他渴望拥有的。
那是谁?
是……想不起来了!
好冷啊,就像孤独,冷得让世界虚无。何时开始,他竟害怕只有自己。可是印象中他记得,那个人是暖的,好暖,暖得他忍不住期望靠近……再近一点……一点点……
现实中,君一焚此刻的表情变幻莫测。
之前在书房里,归桐屿突然晕倒,吓得君一焚手足无措,慌忙派人将兄长请回来。
原本就被伤得不轻,前一那又不要命地那个,君一焚亲眼看到那些伤口被撕裂得血肉模糊,简直惨不忍睹,君一焚真怀疑这蠢奴是不是存心给他演的苦肉计。
亓官慕寒及时赶来,看了归桐屿的伤势后,只说死不了,然后挥挥袖子便走了,那叫一个风轻云淡,一粒药没留下,一张单子没写,怄得君一焚一肚子火气没地儿发。
这都过去三日了,人还没有醒,要是蠢奴出了什么事,君一焚决定把兄长的药圃给掀了。
因心中惦念,君一焚处理完公事就回来看看,人躺在他的房里,之前君一焚去奴房看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君家会有那么潮湿阴暗的房间。
其实是归桐屿没脾气,人孤僻又会说好听的话,加上总惹君一焚发火,受罚是家常便饭,其他些个仆役就觉得他在君家讨不得好,就变着法儿的压榨,有的人总喜欢欺软怕硬不是?
君一焚心中不停地唾弃自己,明明这种软弱的人,是他最讨厌的类型!但他却实在无法再否认,当他走进归桐屿住的屋子的时候,心中闪过的那中酸涩,或许就叫心疼。
于是,君一焚脑一抽,将那蠢奴直接抱回自己房里。
君家上下那么多的客房,就他院子里也还有多的房间,所以他当时不是脑抽是什么?
但是此时——
君一焚强行将自己从记忆中抽出,沉默地看着缠在他身上的布满鳞片的的黑色大尾巴。他可以肯定,刚才,就在刚才,他盯着的是那个名叫归桐屿的奴隶——他家的。
所以,一眨眼,冒出的这条甚至比成年人还粗的尾巴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