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娘娘息怒。”她悠然道,完全不为气场所慑。
贤妃扬声道:“太子妃,本宫受皇帝之命,统率六宫,怎么,你要插手不成?”
“不敢。”封月闲笑了笑,心底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种戏果真俗不可耐,不如去养心殿看小公主来得有趣。
但宁遥梦看起来是代她受过,她看了眼地上的宁遥梦,道:
“不过一句话家常的话,贤妃娘娘何必动怒,不知道的,还以为宁才人误打误撞说中了呢。”
“何婕妤以为呢?”
看戏的何秋婵莫名被cue,看了看场中,只好道:“娘娘息怒,生气伤身,脸色也会变差的。”
“本宫不过是说她两句,瞧你们一个个的……”
贤妃面色微僵,明面上的怒气果然收敛不少。
思及封月闲的话,她有种要被看透的危机感,她担心了下自己的脸色,又看看地上的宁遥梦,微带不甘道:
“起来罢,以后谨言慎行。”
“怎不见三皇子?”
封月闲问起此行最后一事,见过这人,她就可以走了,贤妃这她真是一刻不想多待。
“去御花园跟二公主玩呢。”贤妃道,这才让萱草去把孩子都带来,对这次见面的轻慢可见一斑。
又说了些没用的废话,封月闲连茶都没兴致喝了,这才等到三皇子宋端和二公主宋莹光。
按理说,在贤妃把控下,鲜有后妃能怀上龙胎,更不用说历尽艰难险阻顺利生产再养大。
二公主宋莹光堪称大黎这代龙子龙女中的生命的奇迹。
两个人进来时,宋莹光明显是被欺负惨了的那个,堂堂一个公主,满脸都是灰,齐胸襦裙都被勾破了,眼巴巴找母妃何秋婵。
何秋婵满眼疼惜:“怎么了这是?”
“三哥拿石头砸我,让我躲,我躲不开……”二公主哭噎道。
宋端明显是熊孩子小恶霸,总角之年,约十一二岁,长得又高又壮,无法无天型,一进来就对对贤妃嚷嚷道:
“母妃,宋莹光笨死了,跑得好慢,她要是聪明点,能被我打到吗?”
“快来喝口茶——”贤妃宠溺道,转而看向宋莹光那边,语气很有点不耐烦,“孩子之间打闹罢了,莫要娇惯她,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
熊孩子熊家长肆意妄为,理不直气也壮。
封月闲在旁边冷眼旁观。
何秋婵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看起来仿佛要和女儿抱头痛哭,但到底没敢,很快带着女儿回宫唤御医了。
那边的熊孩子宋端喝完一碗茶,小小年纪就目中无人的他,这才看向其他女人。
一定又是那些惯常见的父皇的妃子——
宋端扭头的动作卡在看到封月闲的那一刻,他眼中焕发异彩,带着垂涎:
“母妃,这是谁?”
贤妃随口道:“你大皇嫂。”
“真好看,她比你好看多了!”
“……”
贤妃的脸当时就黑了。
宁才人笑意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很艰难地才忍住笑。
封月闲看着这熊孩子,眸底却压着厌恶与冰冷。
-
“……太子妃您送去的御医,早些时候被贤妃娘娘赶回了太医院。齐侧妃已躲在宫中,三五日未见人了。”
清晨,饮冰为封月闲梳发,饮雪在旁清脆说着宫中之事。
一旁的宋翩跹已束发穿衣,收拾好了。
不得不说,男子的衣袍的确方便许多。等她转过身来,封月闲的倭堕髻刚刚挽出个型来,还未上发饰。
宫侍取出三四个描金螺钿花首饰匣,光是匣子本身,绘制不同花草、人物或是富有情趣的鸟兽,已是极为精美。
待匣子打开,金钗银簪步摇华胜,金钿金饰白玉笄翡翠镯,红宝石蓝宝石绿松石芙蓉石,水晶琥珀玛瑙猫眼石,满满当当,极尽华贵。
宋翩跹虽然在记忆中都见过这些,但到底没真实接触过,女人没有不被珠宝吸引的,她微微凑近,看了看,尤其是金累丝的工艺,极为精巧。
不过,这粗粗一扫,她就在里头看到许多金闹蛾饰件,还有嵌宝蝴蝶钗、蝶纹银簪、金镶玉四蝶垂珠步摇……
她一愣。
“怎么?”封月闲好似是从镜中隐隐窥见她神色。
“没什么。”宋翩跹笑了笑,“月闲很喜欢蝴蝶?”
封月闲扫了眼匣子:“嗯,看着舒服。”
宋翩跹拿起那只金镶玉四蝶垂珠步摇,步摇上端四蝶做纷飞状,下缀珠玉,意态袅袅,精巧无比。
“用这个?”她递过去。
给自己挑首饰?封月闲不是喜欢别人替自己拿主意的人,但或许的确很喜欢蝴蝶,她不排斥使用小公主挑出来的步摇——
说不准,她原本今天也想戴这个呢?
在封月闲的默许下,饮冰将步摇斜斜插入乌鬓中。
宋翩跹自己只能着长袍,帮她化妆起了兴致,见封月闲还要贴金钿,她拿过薄薄的金钿,自告奋勇的帮忙处理。
金钿因薄如蝉翼,又叫“金蝉”,这朵金钿是裁成桃花形状的,饮冰说要贴到封月闲发上。
金钿背后有层呵胶,要用舌尖去舔润它,让它变得软粘,才能粘到妆容上。
封月闲鬼使神差地转过身来。
宋翩跹站在窗前,窗半开着,身侧是鸾镜,薄薄金光洒在她身上,如披织金。
她伸出湿润的舌尖,轻点在薄薄桃花金钿上。
鸦鬓似云,肤白胜雪,描画不出的一泓秋水,沾染了桃花的轻粉腻色。
她比桃花更娇嫩。
风轻轻吹过,将窗棂未扫的落花吹散,有一瓣滚落在封月闲发梢。
宋翩跹唇齿间灵巧一卷,只留下些许湿靡痕迹。
她将纤细白嫩的手指伸到封月闲面前,指尖缀着朵桃花儿,眉眼轻盈:
“你看,这样可行?”
第38章 公主的小娇妻(06)
宋翩跹赠了金钿后, 便去听徐敬上报朝事了。
在宋翩跹身后,那朵本该附在封月闲发鬓间的桃花金钿, 好似带着温烫, 轻轻落在了她的眉心。
一齐用了早膳后, 宋翩跹继续去养心殿做批阅奏章、处理国事的无情机器, 封月闲则前往二皇子的居所武德殿。
一般成年皇子鲜少有仍住在宫中的, 盖因皇子就小猫两三只, 便也没另建府了。
太子妃车辇仪仗来到武德殿时,武德殿外头只有禁卫来回巡逻, 迎出来的是个看起来颇有体面的宫侍, 身上打扮甚至不比宁才人差,见着封月闲, 袅袅行礼道:
“太子妃万福。”
“太子妃贸然前来, 可真不巧,二皇子今日去了西郊猎场。”
封月闲淡淡扬眉, 道:
“无妨, 本宫前来, 要见的是齐侧妃。”
宫侍面容一滞。
“二皇子离宫,本宫自是知晓。”封月闲闲庭信步般,“可没听说齐侧妃随同外出了, 想来还在里头?”
太子妃明显是有备而来,瞅准了主子不在的时机, 宫侍嘴嗫喏几下, 拦又不敢拦, 让也不敢让开,半晌咬咬牙道:
“贤妃娘娘下了训诫,命齐侧妃禁足,您不能进去。”
封月闲轻轻一笑,金钿在眉间散发澄莹的光,声音却冷:
“贤妃娘娘素来宽和,怎会无故训诫?”
“本宫从未听闻此事,你胆大包天,竟连贤妃娘娘口谕都敢捏造!本宫送你去贤妃娘娘那,对对话?”
宫侍本是二皇子宠婢,知主子们定不愿太子妃见到齐侧妃,但如若自己被送去,贤妃为了脸面也会打杀了自己。她腿一软,跪倒在地:
“太子妃饶命!”
其他宫侍太监见她下场,本欲拦封月闲的,尽数犹豫了下来。
尤其当太子妃径直往殿中走来时,抬眼一扫,面上无喜无怒,眸若点漆,威仪尽显。
众人下意识屏息,向两侧避开,让出路来。
封月闲寻着了齐侧妃居着的西侧殿,见门窗紧闭,饮雪上前推门,沉闷滞郁的气息扑面而来。
等转个弯儿,才见到了齐侧妃。
饮雪一看床榻上人的模样,登时吓了跳。
女子坐在床褥内,脖颈上是泛着紫红的鞭痕,甚至脸侧鬓边都有淤伤,唇角更是泛着青紫。
细细看去,露出衣服外的手腕出也有伤痕,仿佛从衣服下爬出来的一条紫红肥硕的虫,不难想象在衣物之下还有多少痕迹。
而此人她也见过,是曾在宴上见过的镇国公小姐齐宝珠。
“封月闲?”齐宝珠的声音干涩嘶哑。
“堂堂一品公侯之女,竟落到如此境地。”
封月闲声音冷凝,不待齐宝珠开口,便在凳上坐下,让饮雪去开窗散味儿。她看看这堪称凄惨的屋子,连个端茶送水的都没有,竟是活得连普通商户之女都不如了。
“你的人呢?”
“武将的家仆都会功夫,自入宫就没让我带进来。”齐宝珠讽刺一笑,因牵动伤口,轻嘶了声。
她目光落在饮冰饮雪身上,“我要是你就好了,威势这么大,在太子面前还能肆意妄为的。”
封月闲顿了下,这可就是齐宝珠的误会了,她没有带人入宫,反而是宋翩跹主动提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