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一手抓住青丝,一手握紧梳子,稍加点力,强行往下梳,虽然,到最后,的确是顺利梳到了发梢,但梳齿上却挂上了两根长长的发缕。
他聂起这两根落发看了看,不由怜惜,只好自己安慰自己:“算了,算了,断了也就断了,只是头发,没什么好可惜……”
放下梳子,他便披着青丝墨发,走向寝塌。
“你……你们是什么人?”
外面,突然传来了宝琴的声音,很是响亮,苏仲明听进耳里,愣了一愣,立刻打开房门,赶到院子里,却见几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立在宝琴的面前。
“怎么了,宝琴?他们是谁?”苏仲明出语,但一见面具,不由愣住:“面具……你,你们是……”
其中一个黑衣人启唇:“掌门!找到了!青鸾城主果然在这里!”
中央一个负手的男子随即向苏仲明伸出一只手,傲然招呼道:“青鸾城主,乖乖地跟老夫走吧。”
苏仲明脱口:“黄延?我的所在,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的养子已经和你断绝了父子关系,不可能会告诉你!”
黄延答道:“没错,他确实没有告诉老夫,还联合楼琳柔一起欺瞒老夫。但老夫晓得他的秉性,所以今夜才来探虚实,没想到果然如此。”
苏仲明坚定道:“我不会和你走的!更不会当你手中的傀儡!”
黄延朗笑起来,随即说道:“你中了本门的奇毒,不跟老夫回去,还能留着这一条活命么?”
苏仲明干干地大笑一声,坦白:“我只能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派人下的毒,我已经找到高手解去了!”怕他不相信,便冒着这夜间寒气,当面撩起了袖子,扬起胳膊,露出了雪白的几夫。
黄延一见,便大惊失色:“什么?!缇雾研制的奇毒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被解毒!莫非替你解毒的人是……!”不由握紧了拳头。
一旁沉默着的女黑衣人察觉到了黄延的愤怒,二话不说便跋出腰侧的一把长刀,双手握紧刀柄,干脆利落地挥向苏仲明。
宝琴反应灵敏,大叫一声:“公子小心!”
苏仲明及时避开了锋芒,紧紧抓住那人的一只胳膊。
那人单手抬起,摘下了面具。
苏仲明一见,忙脱口:“师姐!你真的不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帮我一把?!”
上元贺香冷哼一声,只道:“利益与情义面前,我从来只选择利益!你若再固执,那么只好刀与血相见!”
话落,她迅速抽刀,再一次挥起锋芒。
宝琴眼疾手快,抓起一旁装满枯叶与尘土的箩筐,将那些枯叶与尘土都朝上元贺香身上泼洒而去,上元贺香忙抬起一只手,用袖子挡住脸庞,但即便如此,还是被尘土呛了一口,那些枯叶和尘土也都挂她身上,她不由愠怒,骂道:“臭丫头!你找死!”
话落,她转而向宝琴挥刀。宝琴见状,忙举起手中的箩筐,对抗锋芒,箩筐坚映,只是被锋芒滑过表面,宝琴不懂武艺,只好抓紧箩筐,以此挡下一次又一次落下的锋芒。
此时,苏仲明也因为担忧宝琴的性命而分散了注意力,朝着上元贺香叫道:“师姐!师姐——!她只是一个弱女子!”
黄延身旁的几个黑衣人见状,便趁机扑向苏仲明,将苏仲明擒住。
宝琴见状,大叫一声‘公子’,转而将箩筐用力投向那些黑衣男子,然而箩筐并没有替她击中任何一个黑衣男子,只被单手接住后,便又被抛到别处。
而失去了作为盾牌阻挡的箩筐,宝琴即刻被上元贺香的锋芒横在颈项前。
黄延启唇:“该闹的都闹完了。青鸾城主,还是老实随老夫回暮丰社,老夫会好生款待你的。”随即对黑衣男子下了命令,“把人带走!”
苏仲明挣砸起来,但双肩就如同被机械控制住一般,无法挣托,握紧双拳,紧紧咬着牙关,很是不甘心。
以后该怎么办?下一步该怎么办?他内心很是一筹莫展。
眼看苏仲明被带走,宝琴很是焦急,便不畏锋芒,大叫一声:“这里是桃夏王宫!你们竟敢在宫里抓人!要是太后动怒,你们就休想离开桃夏国!”
黄延根本不把这番话放在心里,只淡淡道:“虽然勇气可嘉,但只可惜你只是区区一个弱女子。”话落,便要转身。
陡然从外面传来王者气质十足的女子声音:“她说的没错!这里是桃夏王宫!没有哀家的允许,任何人在这宫里抓人都休想离开桃夏国!”
苏仲明闻言,不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救兵到了!想不到楼琳柔在今夜,竟然当了他的救兵!
声音落下之后,穿过门槛的是披着金丝裘皮制斗篷的楼琳柔,随即是楼天应以及侍卫统领。
这一趟似乎十分匆忙,楼琳柔并没有梳好发髻,长及腰间的青丝只斜挂在左肩上,也因为匆匆赶来,掀起了旧病,刚跨过一梦斋门槛便用帕巾轻轻掩口,咳嗽起来。
面对昔日盟友,黄延一点也不愧疚,反而质问:“先日,是谁口口声声说青鸾城主不在桃夏王宫?现在,我要你给出一个解释。”
楼琳柔勉强鸭制住病魔,答道:“先日,黄国相问的是‘青鸾城主’,而住在这一梦斋的,是本国的王后。他身侧并无青鸾城之人,只有一位婢女,怎能算是‘青鸾城主’?”
黄延再度问道:“今夜若阻拦老夫,从此你我便不再是盟友,你可想清楚了?”
楼琳柔轻笑,随即干脆道:“缺了一个盟友,可以再寻,但失了一个王后,哀家便无从向百姓交代,人们会说‘王室连一个王后都保护不了,何况是民间百姓的安危?’,黄国相也罢,青鸾城的人也罢,都休想把人带走。”
黄延问道:“你想怎么做?”
楼琳柔答道:“黄国相的武艺超群,哀家也是懂的,但宫中侍卫如蚁群,若只凭你们几人就能把王后带走,哀家可是不信。”
上元贺香闻言,又看了看楼琳柔身边的侍卫统领,便立刻收起锋芒,至黄延身边,轻声劝谏道:“义父,想必一梦斋外一定侍卫森严,宫中也起了警戒,似乎不是抓人的时机。若强行下去,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黄延一直很自傲,但细细一听上元贺香的话,不甚担忧起来。损兵折将之事,他并不怜惜,但损兵折将之后仍是两手空空,他不得不在意。
出手时快一点,也许已经将苏仲明带出桃夏王宫,直上暮丰社总舵,但偏偏楼琳柔来得早了一点,今夜计划已碎成泥渣,黄延不得不放下傲然的心境,当下对黑衣男子命令道:“把人放了。”随即又对楼琳柔说,“往后,你我便不再是盟友!”
话落,他只瞧了楼天应一眼,便大度地从楼琳柔的身侧穿过,离开了一梦斋。上元贺香等人见状,连忙跟随,在许多侍卫冰冷的目光之下,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楼天应没有看黄延一眼,察觉昔日养父的目光的刹那,只淡淡地别过脸,摆出一副陌生的态度,既已选择断绝关系,便不再有任何悔意。
黄延带麾下高手离去,苏仲明自此松了一口气,第一时间来到宝琴身边,关心道:“你没事吧?”
宝琴含笑着答道:“多谢公子关心,方才只是受了点惊吓。”
楼琳柔出言:“想必经过今晚,黄延应该不会再敢闯入王宫来抓人。但是,侍卫统领,今夜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是有罪责的,从今夜开始,给哀家加强宫中戒备!哀家不希望这类事情再度发生!”
侍卫统领忙恭敬领命:“是!卑职一定每晚加强宫中戒备!”
苏仲明回头,对楼琳柔说:“你与黄延断绝了盟友关系,就等于是断绝了两国的外邦联系,真的一点也不后悔?”
楼琳柔云淡风轻地扬起一个微笑,亦无怨无悔地答道:“对哀家而言,现下最重要的是国内的事情,国内若失去一个助力,对整个国家而言便是一大损失,而盟友也随时能成为敌手。”
这倒也是。——苏仲明内心不由赞同。
楼琳柔又道:“如今夜色已晚,该睡的都回去睡吧,该值事的继续值事。”话落,一转身便大方地出了一梦斋,由宫娥侍者和宫中侍卫护送着返回太后寝宫。
楼天应没有马上走,只担心着苏仲明,对苏仲明说:“仲明,今晚,我陪你睡吧?”
自从苏仲明在他的面前放下固执,他便也放下了凌人的王者自称,像以前一样自称一个‘我’字。
宝琴闻言,忙偷偷向一旁的苏仲明使了使眼色。苏仲明亦也察觉到了这个眼色,晓得办大事必须要牺牲小我,内心无奈地叹了叹,外面上强颜欢笑,微笑着答道:“好啊。”想了想,忙又补上一句, “可是,是在一梦斋还是你的寝宫?”
楼天应爽快答道:“到我寝宫来吧。”话落,向苏仲明伸出了右手。
苏仲明移步,到楼天应面前,无奈地沃住楼天应的手,随着楼天应前往天子寝宫。
路上,为以防万一,苏仲明先说了声明:“今晚只是陪碎而已,不可以趁机会墙报我。那种事是需要心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