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仲明抬起头,只微笑道:“不用了,一会儿就好。”
宝琴无奈,说道:“公子。您虽不是桃夏王室中人,今夜却肯为桃夏分忧,宝琴深感愧疚,待事成之后,定然好好辅佐毓佳,不负公子的今夜曹劳。”
苏仲明一边批阅折子,一边答道:“其实,我只是见楼琳柔可怜,才帮她这一回,你不用愧疚什么。”
灯油被火焰一点一点地吸走,当原本淹没灯芯的灯油干涸,火焰熄灭的时候,半明半晦的拂晓才悄悄地降临。到了这个时辰,苏仲明才干脆地搁下朱笔,与宝琴一同离开这皓月轩,卷了一夜的疲惫。
回到一梦斋,苏仲明便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报着柔软的方形枕头闭眼皱眉,一阵自语起来:“好困好困!怎么那么困?我只是看了一个晚上的折子而已……”话落,他便不知不觉地进入梦境,却忘了把寝房的门闩上。
一个时辰之后,他在半醒半梦之间,察觉到有人在为他盖被子,双目睁开一条缝,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男子身影。
谁……?是什么人……?
李旋……?是你么……是不是……?
李,李旋……!
突然间,他猛地抬起了上半身,但紧接着迎接他的却是额头上的一阵巨痛,他便因此而苏醒过来,捂住了额头的痛处,但定睛看去,却发现一个男子也在捂着额头。
他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指着那个人,脱口:“谁!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楼天应捂着额头无奈道:“一大早的喊什么喊?”
苏仲明一听,认得出这个声音,指尖仍指着楼天应,脱口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把门都关了!”
楼天应答道:“刚来的时候,门只是掩着,根本没有关紧。想必是你昨晚急着睡觉,粗心大意之下忘记关了吧。”
苏仲明垂下捂着额头的手,愣了愣,回想起来,不由悔恨。若是之前没有如此马虎大意,兴许如今便不会见到楼天应站在自己的面前。
现下,他只道:“一大早的,你来干什么?!”
楼天应干脆地答道:“我一早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龙榻上,问了人才知道——昨夜你到过皓月轩,还叫人送我回寝宫。以前,怎么就没有这么体贴?”
苏仲明心里想着:谁对你体贴了!我恨不得趁你打瞌睡的时候桶你几刀!
但他想起与宝琴的计策,不得不强颜欢笑,说道:“其实我这个人,并没有那么无情……”
楼天应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了对我的情绪,但我发誓今后一定会好好待你。”话落,便坐在床沿,主动牵了苏仲明的手。
苏仲明急忙找来借口劝退:“我……我昨晚睡得不太好,想要再多睡一会儿。”
楼天应只好立起身,关怀道:“那你好好休息。”便扶苏仲明躺下,体贴地为他盖上被子,随即带上门出去。
“呸!王八蛋!还莫我的手呢!”待楼天应离去后,苏仲明忍不住低声自语起来,并一个劲地擦那一只手的手背,“要不是为了计策,鬼才愿意这么牺牲!”
静了静,眼珠子转了一转,他赶紧撑起上半深,离开软榻,赶紧把门闩上了,以防楼天应在中途又折返回来。
这之后,他舒了一口气,笑着低声自语:“这回,我可以安安心心,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了!”一伸懒腰,打个呵欠,便又盖上尚且温暖着的被子。
午后,苏仲明才从睡梦中醒过来,一脸满足,用了御膳以后,便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但恰巧,毓佳上门来了,连一身侍者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下。
苏仲明坐下来,吩咐宝琴给毓佳泡了温热的茶水,但毓佳只因刚吃饱了饭,暂时没有吃喝的食欲。宝琴便提议要给毓佳削水果,说饭后吃水果会帮助消化,毓佳便收下了这份情,待宝琴削掉了果皮,且把果肉切成一片一片的,便不客气的吃了。
苏仲明看他吃水果的开心模样,便趁机会戏谑他是来蹭水果吃的。
毓佳便认真说不是,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在太后寝宫的近况,七零八落地说了许多话,苏仲明闲来无事也认真地当了一回倾听者。
他到太后寝宫值事的头一日,在殿外的空庭扫积雪,碰巧遇上了楼琳柔。但楼琳柔根本不瞧他一眼,只从他身侧冷艳地经过,就如大海里的沙子。
他看着那一身华服的冷艳身影,觉得苏仲明叮嘱他不要马上认娘亲真是对,要是喊出一声‘娘’,兴许那一身冰冷贵气袭面之后,便是利刃割喉的结局。
他忍住了,没有认娘亲,心想着自己即便在亲娘眼里是一粒沙子,也要努力成为扫过娘亲眼眸的沙子。
在太后寝宫值事,他刚初来乍到,只能在殿外扫院子,进不得寝宫内,更近不了楼琳柔的身侧,他唯有等待时机,坚持扫地扫了五日,终于在那一日的清早,遇到了时机——宫娥们来给楼琳柔送衣物和梳洗之物,但其中一位宫娥突然脚底滑了一下,摔倒了,梳洗之物也都打翻在地。
这可是不好的事情,宫娥们都乱了手脚,又是扶摔倒的姐妹,又是收拾碎物,慌慌张张的。定是地上结了薄霜所以打滑了——毓佳远远地听到一位稍微年长的宫娥说的这番话,便上前打个招呼,探一探情况。
那宫娥的一只脚已经扭伤,走路也一阵疼痛,须回去休养一阵,但楼琳柔的清早日常是等不了这一阵的,眼下也不知道从宫娥住所里还能请谁来代替。
毓佳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便含笑自告奋勇,端着被匆忙准备好的新一份梳洗之物,步入了太后寝宫。
因为迟了片刻,众人便被楼琳柔的贴身宫娥训了一句,但见众人之中立着一男儿,便立即责问。毓佳觉得此刻若由自己来解释说不准能减少些许罪责,便自行站出来解释一番,因此而入了楼琳柔的眼,被问起了名讳。
也是因为这件事,毓佳便跑来了一梦斋,高兴地将事情说给了苏仲明。
然而,苏仲明听罢,却仅仅是莞尔一笑,因为毓佳所经历的好事仅仅只是一个开头,俗语说——骄兵必败。即:高兴得太早,反而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苏仲明正是担心这一点,便劝毓佳莫要太高兴,叮嘱他小心谨慎慢慢发展。
毓佳点头答应,说会时时刻刻记着叮嘱,只是案捺不住才上门说说,与苏仲明和宝琴聊了一会儿以后,便冷静下来,赶在傍晚之前辞去了。
苏仲明目送他回去之后,便又两手清闲,觉得这是一个极为平静悠闲的一日,然而,他并不晓得,也全然没有意料过——这乾坤,在漆夜来临之后,陡然逆转。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忙到很晚
今天气温升到30度
虽然被提醒不要感冒了
然而还是感冒了…orz
只能多喝点白开水
暂时饮食清淡…
等有时间改名了再在标题说一下吧
第166章 第166话
夜的颜色如同搅浑了的墨汁,但星辰却又如同不经意间落入墨汁中的点点金粉,看起来夺目生辉。红色的砖,青色的琉璃瓦,纵然是被这一抹浓浓的夜色遮掩去了光彩,宫殿的形,花木的形,依然在眼底有所保留。
同时,引来了无声无息的杀机——
一个黑影灵巧地闪过屋顶瓦片,轻而灵巧地飞到另一座宫殿的屋顶,没有弄出一丝半毫的声响。随即,在这个黑影之后,又出现了三个黑影,跟随着这个黑影在屋顶上飞跃,三个黑影之后,又出现了两个,一共是六个黑影。
漆黑的长街,一位宫中人正手持灯笼,领着几个宫娥姐妹回住所。突然间,一个黑影落下,亮出了如月光一样冰冷雪亮的白刃,横在了持宫灯的宫中人的颈项。
宫娥们乱作一团,惨叫着互相挤到了一起,眼底充满无限的恐惧。
“给老子安静!只要回答一个让老子满意的问话,准保你们无事!”黑衣人叫道。
“你……你要问什么?”被锋芒控制着不敢乱动的宫中人,颤着声问。
“我问你!新王后可是男子?”黑衣人开门见山。
“是是是!”宫中人赶紧应答。
“新王后姓什么?从何而来?”黑衣人继续问道。
“奴婢只知道,王后好像……好像是姓苏,从哪里来的……奴婢也不知道。”宫中人颤着声答道。
“新王后住在何处?”黑衣人再问。
“在……在一梦斋。”宫中人答。
“说清楚点!”黑衣人喝道。
“从……从这儿一直往前,然后向北走……”宫中人发颤着,只简单道。
话落,黑衣人即刻收起锋芒,眨眼功夫,消失在了夜色中。
宫中人川了口川气,转过身,对众姐妹们干脆道:“快!快!到陛下的寝宫去禀告!王后的寝宫这是要出大事了!”
宫娥们闻言,不顾夜有多黑,慌忙奔向天子寝宫。
黑衣人继续在屋顶上飞跃,身后,几个黑影追了上来,一起奔向北边的宫殿。
此时,苏仲明已经沐浴好了,自己在寝房里梳头,一边梳一边自语:“我刚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头发还没有这么长,现在……居然已经这么长了。”话落,梳齿突然在青丝间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