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呢。”趴下的张墨拖着长音说道。
“你怎么还在这儿?”尹承业一番疑惑,拍了拍衣服站起来,却觉得身上,尤其是脖子的部位一阵酸痛。
苦熬了一晚上的张墨根本没有解释的心思,只有气无力地叹了句:“你也忒没良心了。”
尹承业并不记得两杯酒下肚后发生了什么事儿,揉了揉脖子对张墨说道:“你快起来,在这趴着算什么样子,你昨儿喝多了?”
张墨猛然抬起脸,一阵气愤,强撑着精神反问道:“什么叫我喝多了?”
“没喝多你赖在我这儿做什么?”尹承业道,脚步不太稳地摸到门边,将屋门完全打开,令晨光洒进满是酒味和醋味的屋内。
张墨望着站在刺眼阳光中的尹承业由气愤转而无奈,他当真懒得说什么,又把头枕回地上,懒懒说道:“算了,你就当是我喝多了吧。”
尹承业也不傻,听着张墨这语气便知自己昨晚也没好到哪儿去,毕竟一早醒来时,自己竟也衣袍未换地坐在地上。只是尹承业孤高自傲惯了,自然放不下脸面来承认,于是走到张墨身边蹲下来顺着他的话说道:“既然喝多了你就别趴着了,站起来醒醒酒。”
“我醒了,我真的特别精神。”张墨都快困傻了,趴着说道:“你甭管我,我要在这儿待一会,你别踩着我就行了。”
“你这......说什么胡话呢你?”尹承业推了推张墨的肩膀问道。
张墨困得哼哼唧唧的,也听说不清楚个所以然来,尹承业最后只依稀听得张墨要他盖个被子。尹承业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招办了,从榻上抻过一床被子压在张墨身上,在一旁端详了一阵便不管了。
于是这日中,尹承业房里地面上,便多了这么一摊东西,那青翠衣衫的姑娘送饭菜过来的时候被地上的东西吓了一跳,差点儿将饭菜打翻。尹承业倒是很平静,悠然倒了一盏茶,漫不经心地瞟了地上那一摊东西说道:“他说他喝多了,你别踩到他。”
姑娘眨了眨眼睛,没听懂尹承业的话却也没敢细问,点了点头,小心绕开张墨,将饭菜端到尹承业的面前,布菜时却一直瞄着地上的人,移不开眼睛。
这日张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顶着一脑袋乱发和满脸的灰土印记,迷迷茫茫地起身,转头见尹承业捧着一卷书愣愣地望着他,四目相接,颇为尴尬,直到尹承业手上的书一个没拿稳,“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弄得他只得弯腰去捡。
张墨则趁着这个空当一骨碌起身,抱着原本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绕过屏风,扔回了尹承业的榻上。
“你睡醒了?”尹承业将书捡起来在桌上放好,向张墨问道。
“嗯。承蒙尹公子关照。”张墨揉着脸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
尹承业却没计较,也没搭话,只倒了一盏浓茶递给他。
张墨接过茶,咕噜两口便喝下去了,将茶盏递了回去,也未说什么,两人对立而站,屋内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之感,弄得二人都很不舒服,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最后是张墨捂着嘴重重咳了两声后说道:“尹公子,那我就先回去吧,再晚就要惹先生不高兴了。”
尹承业低着头,轻“嗯”了一声。
张墨又揉揉脸,转身便要向屋外走去,可也不知他是不是还未睡醒的缘故,竟左脚踩在右脚上,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跤,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了。
“小心。”尹承业见状脱口说道,也没细想便拉了他一把,不过他的力气用得有些大了,张墨一个不稳正好将额头撞在了尹承业的鼻子上。尹承业被撞得鼻子一酸,眼圈立刻便红了起来。
“尹公子,没......没事儿吧。”张墨见尹承业红着眼圈捂着鼻子便生怕自己把他撞出个好歹来,忙问道。
“没......就是酸了。”尹承业声音闷闷地说道,眼圈却更红了。
张墨一阵着急,对着他左看看右看看,却没忽然忍住噗嗤一乐。
他这一乐,倒是将二人先前的尴尬别扭之感一扫而光了,尹承业此时也觉得轻松了起来,捂着鼻子暗暗笑了一下,继而说道:“张墨,昨晚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再和任何人提起。”
“不讲不讲。”张墨笑着摆摆手,“不过尹公子,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好笑。”
“你还好意思说,我这还不是拜你所赐?”尹承业说道。
“好好好,怪我。”张墨笑嘻嘻凑过去,“尹公子,你想不想知道你昨儿晚上都干什么了?”
“不想。”尹承业决然道,鼻子已经好些了,只是依旧有些红,“我都说了别再提起了。”
张墨抿嘴一笑,没轻没重地拍了拍尹承业的肩膀,说道:“成,不提了,尹二杯公子。”
尹承业一怔,随后目光如刀子一般望向张墨。
这日晚些时候,张成和也不知张墨这小子吃错什么药了,一回来便嘿嘿嘿地傻乐,身上灰秃秃的就跟个小疯子似的。
“昨晚上干什么去了乐成这样。”张成和凑过去问道:“调戏谁家姑娘了?”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闺阁密谋
面对张成和的质问,张墨只是神秘兮兮地微笑不答,将腿搁在桌子上,懒懒靠在椅中轻叹一口气。
张成和这老不正经的一番着急,忙又追问道:“快说说,说说。你这孩子大了,想玩什么招式我也管不了了,不过让我听一听,过过耳瘾总行吧。”
“哪儿跟哪儿啊。”张墨笑道:“您老胡子都白了,怎么还这般龌龊?”
“这有啥。”张成和满不在乎,“想当年我还年轻的时候,一夜能战三百回合。”
张墨噗嗤一笑,“您就吹吧,你就算能战五百回合也没见您讨个媳妇回来。”
“这能一样吗?”张成和捋了捋胡子,微仰起脑袋望向天空,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幽幽叹道:“倒也不是真的不能讨个媳妇回来,只不过世事无常啊。”
“嗯?”张墨没怎么见张成和这般感慨过,好奇问道:“怎么个无常法?”
张成和沉默了一阵,忽然一挥衣袖,负起手挺了挺肚子说道:“罢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提它做什么。对了小子,咱可要离开樊水城了,该收拾的东西提早收拾好。”
张墨漫不经心地拍了一下张成和这两日因为吃得极好而圆了几分的肚子,轻声道:“这就要走了?这么快。”
张成和嘿嘿一笑,转头问道:“前两日你还催着我走呢,怎么现在听你的语气倒有些舍不得了?是不是看上了尹府的哪个小姑娘。不过你可别跟我说是尹笑阳啊,那么点儿小姑娘你可不能动。”
张墨翻了个白眼,“说您龌龊您还不愿意听,你看看您都想哪儿去了?那么点儿小娃娃我能动歪心思吗?”说罢咬了咬嘴唇又道:“但是尹承业身边那个小丫头是真挺好看的,不过......”
“不过啥?”张成和问道。
张墨抿嘴笑笑,把脚从桌子上撤了下来,说道:“没啥,再好看也没有您稀罕的尹承业好看。”
张成和眯眯眼睛,“我是稀罕那小子,不言不语地却别有一番骨气,不过若说带在身边日夜相处着,还是你这机灵的小子对我胃口。”
“呦呵?”张墨十分了解张成和,知道他如此夸赞自己便必定没有好事儿,便站起身来问道:“说吧,您又要我帮您做什么?”
张成和也爽快地不藏着掖着,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尹端送了我几块儿好砚台,有点儿沉,过几日就劳烦你了。”
张墨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道:“先生,您又不是没有砚台用,还收人家的做什么?”
“那可是澄泥砚,好东西。”张成和道。
“您......”张墨颇为无语,知道自己也劝不住张成和,便摆了摆手说道:“行吧行吧,不过今后荤菜的分量要增加。”
“成。”张成和笑道:“绝对让你吃得饱饱的。”
张墨睨着张成和摇了摇头,又问道:“先生,离开樊水城之后,咱们去哪儿啊?”
张成和捻了捻花白的胡须,一脸神往,说道:“去当今道教圣地,武当山。”
“啊?”张墨不情不愿,樊水距离武当路途遥远,中间又要穿行水路。张墨不愿意坐船,一坐船必晕,保准吐得连一二三都分不清楚,于是抗议道:“先生您又不信教,去那么个地方做什么?”
“你知道什么呀。”张成和悠然解释道:“据说这武当山从前有个骑龟而行的道士,修为精深,一手将当年极不起眼的武当剑观发展成如今九宫七庙,声名横贯江湖的剑阁,也让武当山成了天下道教第一山。今年正巧是武当剑观百年,当今的观主在玄天玉虚宫设宴,邀请我去吟诗作赋。早闻武当山的秀美山色,我倒是想去凑个热闹。”
“骑龟......道士?”张墨觉得世间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山间歧路竟然也能骑龟而行,“先生,这骑龟道士还活着呢吗?”
张成和轻啧一声,敲了一下张墨的脑壳,说道:“僧不言名,道不言寿。这点儿规矩还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