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前辈啊!老祖宗啊!大家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
“再扯嘴皮子,我把你们扔出去喂亡灵!”甘青司没好气道。
你再敢不敬我们把你丢出去喂狗!众人怒号。
“小司儿,你舍得吗?”万蝶语靠在他身上。
席若白还没皱眉,甘青司先沉了脸色,“外边少说上万亡灵,全乱了,你们去探探。”
全乱的意思就是亡灵已经不再满街游荡,转而怨气上身攻击寻常百姓,探探的意思就是灭了,一只不留。
按理说亡灵是与此间联系之物,现世不会受其影响,除非有百年难遇的鬼将,否则亡灵绝不会暴动,万蝶语问,“鬼将?”
“嗯,此处怨气极重,方才鬼将被伤,群灵便乱了。”鬼将是群鬼之雄,若无他号令群灵自是安分守己,本该敲门后离去,待到破晓时分便会消散,可寻踪谷的人一搅,好了,该来的不该来的全来了。怕是早先除祟之人注意到这点,为避免大伤百姓,才选择放任不管,可是也不该啊,甘青司还没想通,两个召鬼就先冲出门外。“听欢!走!无浪兄!把人带出来!”
江溢立即将召鬼放出,吩咐道,“出门!仙灵之气在屋里,亡灵会闯进来。”客栈内还有老板一家,为避免殃及无辜,当下所有人跑出客栈。
小二哥本该是待在屋子里,可他死活要跟着不肯分开,江溢无法也将他带了出去。
“站在那别动!”甘青司一吼,侯征和云锦飞快奔向一群人,法阵大开,将周围的东西席卷干净,众人被绕在其中,两人左右镇守,亡灵皆是绕行。
席若白的弦杀飞射便是几十个亡灵化为齑粉,元夕从他身侧绕到甘青司身后,甘青司翻身双剑飞出,三剑齐上,遇灵则斩。还惊剑光不断,江溢将八位召鬼一齐唤出,灵光将暗沉的四方照得透亮。
万蝶语和应庄更是杀得痛快,披帛灵动的在空中飞舞,割开道道亡灵,她手拉过披帛,应庄直踩而过,手一横,扇骨射出道道金光,应庄合扇,灵光穿透亡灵又折回原处。
应庄兴奋的退回万蝶语身旁,扇面一翻,收手道,“小司儿,有人偶!”
万蝶语冲他挥手,高兴地吆喝,“司儿,我给你叫过来!”
人偶就是行尸,含冤而终之人哀怨深沉,凶残无比,因为能操纵方便用来对付敌人,应庄故称其人偶。
甘青司和席子期对看一眼,他提起香罗与甘青司交换,甘青司站到云锦和侯征处。
“小二哥,附近可是有乱葬岗?”
小二哭腔道,“有的。”
甘青司一笑,“好极!”那就叫更多的过来。
哪里好了!好早点去乱葬岗搭伙吗?小二哭丧着脸,本看不到亡灵的他望见远处的场景差点没吓昏过去。当真好极,人都来接了!
绿幽幽的火光一条路点燃半空,鬼泣传来,无数的行尸从城门走进,他们大多残肢都是半副骷髅,枯萎的内脏挂在身体里,粘稠的尸液将血肉包裹,拖得一地腥臭,干瘪的脸布满绿色毛发,眼珠子凸在眼眶外边,尸纹满身。还有的在地上爬,时不时捡起自己的断手,又狂躁的扯开身上皮肉,半指粗的蛆虫在腐败的躯干上蠕动,尸味冲天令人作呕。
若不是席斐灵护着小二,他早已吓死当场,再为他们添个怨魂。
李弄影后悔不已,若是他们没有鲁莽行事,也不会害得众人落到如此境地,就在他准备挺身而出时,甘青司动了,几步走到大批行尸面前。
众人倒吸口凉气,他身后成千上百的亡灵正向他飞来,个个觊觎他浑身的鬼气,面前又是张牙舞爪的行尸,凶悍异常。
不要命了?
甘青司定神,伸手打个响指,十分洪亮的声音道,“吃了他们。”
无数的行尸闻声狂奔,地上爬的更是扭曲着残破的身体直奔向前,血口大开。他们绕开甘青司冲向他身后的亡灵,双方不断撕扯,场面极为壮观。如潮水般的行尸一层一层叠起,扑倒亡灵啃噬。
埙声扬起,甘青司引起行尸暴乱,他步步后退,乐声引导着行尸朝亡灵凶狠厮杀。
众人差点拍掌叫绝!
第一次看见御尸!真是爽快!
要不是碍于门规,他们早就欢呼叫好了。
黑雾在甘青司身后凝集,埙声停,他笑道,“来了。”
第二十七章 风靳岑:原来你回来过
浓厚鬼气将此人全身缠绕,甘青司只听得他行动间声响不停,是战甲!这人不仅是鬼将,还是真正的将军!
甘青司对他抱拳,“北楚甘氏一百零六代后人夙冶见过前辈。”
鬼将双手似是不受控制颤抖着握上剑柄,看出他动作间迟钝,甘青司一声又震入他的心弦,“此间之人,莫扰现世。”
鬼将虎躯一震,亡灵也在瞬间消失,无数行尸茫然徘徊。
“归!”甘青司又是一声,行尸倒回城门,“东吴的!劳烦念个经!送他们一程。”
李弄影几人一听,急忙飞上城门,珠串从手腕滑落,合眼便开始诵经。
鬼将大剑猛地飞出,甘青司一惊迅速后退,人影突地闪现挡在他身前与鬼将相拼。
“靳谌!换位!”甘青司话一出,靳谌会意,如影和随行回到甘青司手上,他在靳谌抽身时果断迎上。靳谌取出玉萧吹奏,曲子悠扬,鬼将攻击越来越缓。
甘青司当即两剑抛空,双掌划过剑锋,对着鬼将的身体开始画符,最后一笔落下,鬼将周身黑气消散,露出魁梧的身姿和深邃的轮廓。
紫唇动,他张口便是沉重死气,他抬剑指向甘青司,“吾乃南梁将风靳岑。”
甘青司总算清楚两国门人退却的原因,这个怨魂不仅难对付,还是南梁大将军风靳岑,有谁敢动。
一个人影慢慢现出,“你若敢伤他,我定让你魂飞魄散。”
风靳岑双目欲裂,手中长剑落地,“阿临。”
云修岈面无表情张口,“我唤云修岈,你叫错了名字。”他对着一行人道,“回屋吧,这里怨气未散,对他们不好。”
甘青司随即收剑,大家也三三两两进了客栈。
屋里气氛诡异出奇,没有一个人回房睡觉,仙道人鬼魂齐聚一堂,甘青司自然是陪着云修岈,席若白自然是陪着甘青司,万蝶语和应庄自然是看戏,其他人呢,自然是凑热闹!和周公下棋唠嗑能有这场面震撼?
云修岈和颜悦色对甘青司道,“青司,让你费心了,辛苦。”
人家对亡灵行尸是耗力,他甘青司是费心,哪里辛苦?
“没有的事,前辈,你……,”
“我来处理吧。”云修岈拿起剑对上风靳岑视线。
“我总算等到你了,阿临。”风靳岑眼中透出怀念,他哀伤伸出手却又在半道收回。
云修岈愣住,“这是何意?”
“廿八是你的头七。”
云修岈记得他战死在鹿围之日是十二月廿二,大雪纷飞,霜寒尸骨。
风靳岑在多年等待中只记得这个日子,他便总是在廿八之日到处寻,可是几百年都未见过他的魂回来。
云修岈垂首,“傻子,我回的是我们家,风临村。”
风靳岑听他一说,深笑道,“原来你回来过。”
风靳岑和云修岈是上百年前南梁威风凛凛的两大将军,风家乃历代忠臣,到风靳岑父亲一代,风家隐居于风临村不问世事。云修岈是风靳岑双亲带回来的弃婴,两人从小一起习武,一起长大。十六岁那年恰巧战乱四起,谨遵父命的风靳岑远去鹿围参军,和他一起的还有云修岈。数年过后,风靳岑带领破军七人战无不胜,年纪轻轻就被封为边关大将军。
西越之战,敌军虏走风靳岑父母,一心为国的风老将军不愿作为人质,二老血溅沙场。战后,风靳岑被北宫家陷害私自调兵救人,罔顾后方战场被扣押在狱,指控作证的人却是云修岈。此后,云修岈从云副将晋升为云大将军。
西越终战云修岈牺牲,民间传出风临村全村惨死于他手下,陷害破军忠义之士,他背负忘恩负义之名,最后连尸体都无人去寻。至于风靳岑在被关押后再无音讯,只有破军余下五人依旧在战场上奋战,为其正名。
这是流传于后世的故事,听过之人不无嗟叹。可眼下这状况竟是出人意料,为何风将军不计前嫌?为何风将军要等云将军归来?
“阿临,你知道我是如何过来的吗?”风靳岑问。
云修岈想过的,他从前早就想好一切,风靳岑会驰骋沙场,会名扬天下,而他只会为他劈开前方险阻。“你可完成自己的夙愿了?”
“你曾说过只要我在沙场一天你便不得安生,我便不多待了。阿临,我与你是同一天死的。二皇子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云修岈凄怆看向他,喃喃道,“不会的。”
风靳岑是个忠肝义胆的将士,一身正气,他是大皇子万俟斐邺一手提拔出来的良将。可云修岈不同,他向来明白官场上尔虞我诈,皇子间的勾心斗角他看在眼里,他很清楚万俟斐邺的手段心计不如二皇子万俟丞奕,万俟斐邺栽在万俟丞奕手上是迟早之事。
后来他主动找上万俟丞奕做交易,他帮万俟丞奕把风靳岑从将军的位子拉下来,只要他保住风靳岑的性命。而后他杀光风临村的人,因为他们贪生怕死出卖了待他如亲儿的风靳岑父母。他背下所有罪名,只为了有一天风靳岑能够无所顾忌的在沙场上戎马征战。
云修岈一拳将他打在地上,悲痛质问,“为什么?风靳岑!”他发狂揪起风靳岑的领子,“你这个傻子!”鬼魂无泪,可云修岈的悲怆却感染了众人,与活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