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因没有法术,跑不快,有怨气也撒不出来,只能大步走着,走着走着竟是回到了自己的宫室。
而后转过身:
“这就是魔族的宫室,东西扔下,你可以走了,吾魔族不欢迎你。”
说罢,念因就关上了门。
念因也说不清自己究竟为何就回来了,因为刚刚窫窳救了他一命?念因自认为是没有什么感恩之心的,甚至他恨不得把窫窳关在这里,让他尝尝自己小时候被日日关在一处的滋味。
可偏偏,念因就是做出了这种他自己完全解释不清的事情。
念因烦躁地在屋内踱步,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都黑了,他忽而听到门外有隐隐歌声。
他气冲冲地推开门,就看到门外一个穿着红衬衣红外袍甚至连鞋子都是红色的人,端着托盘,里面都是荤腥菜,木着个脸,直直地站在门外唱歌。
念因一时间愣得说不出话,缓过神,才啪地把门又关上。
过了会,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门把那几盘菜都拿进来,再把门踹上。
那晚外面的歌声就没停过,虽然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词,可念因心里的怒火却渐渐淡了下去。
到了后半夜,念因看了看他这个曾厌恶无比的屋子,搬了把凳子,坐到了紧闭的大门内侧。
外面的歌声断断续续,算不得好听,却是念因从未想过的舒畅平和。
一直到天大亮,念因终于给自己这些奇怪又微妙的情绪下了个定论。
管他什么窫窳还是上古神,管他什么母亲兄长的,现在吾是王,这个人既然来了,那就是吾的了。
吾要把这个人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搭上自己的烙印,就算这世上还有窫窳,那这个窫窳之前也得加上念因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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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他们二人似是又回到了在乌冥泉的样子,不管念因说什么,窫窳即便是再不喜,也都会全部照做。
而念因,自然也完全知道窫窳的喜好,所以永远挑着那些刁钻的要求。
魔族经过念因这么一闹,已是剩不下多少法力深厚的人了,宫室之中也只剩了些什么都不会的奴隶,和话都不会说的斯子斯女。
念因从未想过以后怎么办,他的念头都在怎么折腾窫窳身上,这偌大的宫室,念因只觉,只有这个人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但有一日,念因却发现窫窳不知何时将那些奴隶和斯子斯女安置在一起,还教他们认字法术。
每每窫窳做什么念因不知道的事情时,念因就觉得一阵憋闷,而他这些日子也肆意惯了,那日他看到窫窳在教一个斯子认字,待窫窳走后,就将那斯子抓来,虽说他的法术也是在重新修炼,但终究还是比这些小孩子强一些的。
念因把斯子带到自己的房间,捆住他的手脚,在这个斯子身上加了一道又一道法术,令地上的斯子痛苦不已。
待窫窳来时,地上的孩子已然只剩了一口气。
“兄长你在做什么?”窫窳怒道。
“吾不是你的兄长,”念因踩了踩地上的小孩子,“吾是魔族的王,吾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不是一族之王该做的,”窫窳上前抱起地上的孩子,“兄长你对我如何都可以,但你不可对自己的子民如此。”
“有何不可,”念因上前一步,笑着伸手摸了摸那小孩子的脸,感觉到孩子的颤抖,笑得更深,而后眼神一狠,发力道,“吾就是要杀死他。”
“兄长!”窫窳赶紧后退一步,用法力护住了孩子,甚至把念因击退了半步。
念因一愣,恍若想到那一日窫窳将自己抱在怀中,打退了那些人的样子,现在——
“那吾要你所有的法术。”念因眼神暗了暗,“你将灵力法术都渡给吾,吾就不杀这些孩子。”
“好。”窫窳几乎是毫无犹豫,他用法力给孩子简单疗伤后,将他放到门外,关上门说道,“可能会有痛苦,兄长若是受不住了,就和我说。”
念因也没想到窫窳会答应的如此之快,随之就感觉到窫窳的双掌贴在他的后背,源源不断地力量被输送进来。
念因原本想,干脆把窫窳的法力都吸过来,这样自己就可以完完全全控制他了,也可以控制这一切。
可他看着窫窳认真地神色,最后还是在输送了不久后,就打断了窫窳,自顾自的裹着被子回到床上了,闷着声说:
“太疼了,吾不要了。”
窫窳也愣了愣,最后难得的主动从背后抱住念因,轻轻唱起了歌。
那一晚,念因总觉,鼻子有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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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断续续地还是偶尔会有以前的残党来偷袭,虽说那些孩子也都学了些法术,可以用作保卫,可终究还是有些法术稍强的会攻进来。
一日念因正在花园里打盹,忽然一个人不知从何处攻过来,念因一个躲闪不及,胳膊有些伤到,虽说窫窳赶到时,念因早就自己把这人收拾了,可窫窳还是不放心地检查了念因一遍又一遍。
那晚,念因临睡前,迷迷糊糊听到窫窳说:
“兄长,我回仙界一趟,最迟明早就回来,兄长继续睡。”
念因没太当回事,就继续睡了。
可转日窫窳没回来,念因有些无聊地坐在门口,等着等着,就日落了。
第二日,窫窳依旧没回来,念因想着,等他回来定要让他吃三大块扇骨。
第三日,念因扒拉着自己的手指,仙界应该也没那么远吧。
第四日,念因干脆不顾宫室里人的阻拦,自己去外面晃悠了,想着万一能碰见窫窳呢。
念因用法术,越走越远,直到接近魔族边界了,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直接落在那那身影旁边。
可当念因落定,看清,眼前的窫窳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窫窳。
这个窫窳浑身是血,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一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而另一边的眼睛处已然是一个深深的空洞。
“窫窳……”
念因时隔多年,又记起了幼时的恐惧,那一双双瞪大的,惊恐的眼神。
“吾命你起来给吾唱歌。”念因努力用手擦着窫窳脸上的血,想让这张脸和他记忆里相似一些。
“吾……吾要喝你煮的鱼汤。”念因颤抖着,那怎么也堵不住的血洞让他惶恐。
“你敢忤逆吾,吾就杀了所有孩子。”念因一双手紧紧地攥着窫窳的衣服。
“吾……吾……吾不许你私自离开吾。”念因一瞬间近乎咆哮着,法力也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一涌而出。
念因法力压着草皮向外波及,直到某一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声响。
念因向那一处直冲而去,看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那个人也浑身是血地躺在那里。
“是你伤了吾的仆从?”念因感受到眼前之人身上气息与窫窳有几分相似。
“仆从?哈哈哈,那个怪物果然是逆天之子。”
眼前这人丝毫不惧念因,反而放肆大笑道:
“逆天不说,居然还成了巫魔的仆从,可笑,可耻!我堂堂武神贰负,这是在替天命除害!”
念因眯了眯眼睛,运力一掌就将眼前之人打晕过去,而后将贰负和窫窳都带回了自己的宫室中窫窳为自己母亲搭建的一座小小的灵堂。
“你为何杀他。”待贰负醒来,念因将他手脚锁住,自己坐在他面前。
“神魔所生逆天之子,现又与巫魔勾结,天道不容!”
“何为天道。”念因表面不喜不悲,只是冷着声问道。
“天道定天命,天命让我成为武神,我就要替天行道,横扫这些恐乱世之物。”
“天命?”念因甚至笑出声,而后一脚踩上贰负,“那天命给了吾有何?”
“天命让吾生为斯子?被人玩弄,为人鱼肉?”念因脚上的力道重了几分。
“天命让吾自幼被圈进,一无所有?”念因施法,一道鞭痕赫然抽在贰负脸上。
“天命让吾苦修多年法力一招尽失?”“嘎嘣”几声,贰负的四肢随着可怖的扭曲,全然骨断。
“天命让吾唯一所有就因是神魔之子就得暴尸荒野?”
念因俯身,捏住贰负的下巴,将他狠狠地甩了出去。
贰负滚到一侧,撞到了那个灵台,而后灵台上一个小玉瓶落在地上,瓶身应声而碎,里面滚出一颗小金丹。
念因看了看那金丹,想起他好像曾经看过,魔族曾有一种药可以短时间内控制神明,只是后来和仙神达成协议后,尽然销毁了,但……莫非这个就是。
念因将那金丹直接捅、入了贰负的喉咙。
“咬断自己的舌头。”念因说音刚落,就看到贰负神情痛苦,嘴角也有血陆续流出。
“停,”念因上前把贰负拎起来,“还不到你死的时候。”
“天命?”念因嘴角带了些笑,“那吾的天命就是要逆天而为!”
之后就如念因与苏弥所说一样,他带着贰负和窫窳去找天帝,复活了窫窳,又将仙骨全去的贰负关进了自己宫室的地牢。
窫窳复活后,神色混沌,话都说不清,只知道横冲直撞,一副狂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