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付清欢愣住了:“我的事?”我能有什么事啊?
云止奂听出了他的疑惑,但没有回应,只顿了顿,又问道:“你家人祖籍何方?”
付清欢听得一头雾水,理所当然道:“我出生在百里镇,自然是临安人。哦,不过应该是外乡迁居来的,邻居都说我姑姑的口音不太像百里镇人。”不过江南水乡,本就是一条街拐个弯口音就不一样了,也没什么好多想的。
云止奂闻言,没有说什么。
此时他终于擦好了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端在手里看了看,才往付清欢手里一放。
付清欢感觉手心一凉,摸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器物,小巧轻盈,还散着淡淡清香,一闻便心旷神怡。
他咦了一声:“这是……”
“你原先那支烟斗,终究对身体不好,”云止奂道,“师姐做了一个坠盒,药材放在里面,起一样凝神之效。”
付清欢捧到鼻前闻了闻,确实是熟悉的味道,顿时乐了:“谢谢素前辈了,那我回头穿根绳子挂脖子上。”
云止奂听了这话身形晃了晃,抬眼看向付清欢,终是没说什么。
还握着手里的东西,付清欢感觉手背一湿,一条软软的东西划过他的手背,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好像是什么东西的舌头。
付清欢神色复杂起来,有点不敢证实自己的猜想。
那句“道长是您吗为什么要舔我”呼之欲出,脸被一个粗糙的东西戳了戳。
嗯?这触感有些熟悉。然后那粗糙的东西开始蹭他的脸。付清欢伸出手,凭感觉捧住了眼前那东西。
毛发油亮。
是那只鹿角兽。
付清欢有些哭笑不得,这东西竟然还不忘拿角怼我!真是……岂有此理!
鹿角兽也不害羞,转头又把他的手舔了一把。付清欢一脸嫌弃,护好了那个坠盒:“不许舔它!这可是素前辈给我的……”
云止奂上前来,把鹿角兽挪开了,轻声命令:“去找凡商去。”
一阵轰轰烈烈的脚步声远去,付清欢还一脸嫌恶,举着一双手又不知往哪擦。正失神,手里一空,那坠盒被拿走了。
“我拿去擦擦。”
云止奂这样一本正经道。
第五十章 将隐科(六)
云止奂坐在琴架前,信手拨了几下,琴弦便铮铮两声,似急流似缓溪,颇带古韵。听着不像当今流行的曲目,倒像远古祭祀时演奏的曲调,清幽沉稳,富有神秘感。
具体如何,付清欢实在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好听。
待云止奂弹完了一曲,付清欢苦闷道:“羡慕你,生来音律就很好。”
云止奂转头,略惊讶地看看他:“你?”
付清欢点点头,嗯了一声:“我唱歌是百里镇远近闻名的难听,更别说乐器了。我父亲教过我笛箫琴筝,学了几个月愣是一点没学明白。不过很诡异啊,我父亲和姑姑的音律也很差,却都很执着想教我音乐。”
大概我这五音不全的结果,就是他们一手教出来的缘故吧。
“学过音律的人不会难听的。”云止奂似是当他在谦虚,将自己那柄白玉长笛递了过来。
触手生凉,但摸着很舒服。付清欢本想推辞,但多年未碰,实在有些手痒,便接了过来。
放到嘴边,刚吹了几个音,他就没气了。
而这几个音,三个吹破了音,两个气息太弱没吹出声,剩下那一个格外高亢宏亮把山林里的鸟惊起一片。总而言之,难听至极。
付清欢看不见,但等了半天云止奂也没说话,他便明知故问:“难听吗?”
许久,云止奂才轻轻咳了一声,道:“还好。”
“是吗?”付清欢狡黠地笑笑,“我也觉得很好听,那我再吹一曲。”说着把笛子举到唇边。
他故意等了等,却没等到道长的阻止。怎么回事?道长还挺喜欢听的不成?
付清欢怔了怔神,笑了笑,还是贴近了笛声,继续吹起来。
这支曲子是一支安眠曲,小时候常常是这首曲子哄他们入睡,不过,无论是姑姑还是父亲,唱得都很难听。大约只有母亲唱得还能入耳。
吹着吹着,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时他十一岁,姑姑刚刚过世,付朝言每晚哭着找他要娘亲,他便唱这支安眠曲哄他睡觉。哼哼唧唧的一支短曲,蕴藏了两个无依无靠的少年无限哀思和相依为命的苦楚。虽然朝言听完哭得更厉害了,但很快把情绪缓和了过来。毕竟,比起失去亲人的悲痛,眼前还有生存下去这一难题。
不知不觉他停了下来,握着长笛沉默起来。
云止奂道:“很好听。”
付清欢笑得很勉强:“别说笑了,我知道很难听。”
“不难听。”
付清欢不想多辩解了,哄小孩一般哦了一声:“好吧,不难听。”
顿了顿,云止奂问道:“这支曲子,是谁教的?”
付清欢觉得有些莫名,但还是回答道:“姑姑。”
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又问道:“怎么了吗?”
云止奂的声音很清冷,但也很温和:“我在渠阳游历时听过。”似是忍无可忍要问出什么一样,他语气里突然带了一丝急切:“你还记得你父亲的名讳吗?还有字?”
付清欢吓了一跳,越发不明白今日道长为何如此反常,但还是老实道:“付廉,字鱼著。”
“……可否写与我看?”
付清欢便拉过他的手在其手心一一写下。
云止奂明白了是哪几个字后,一阵沉默。
“道长,您怎么了?”
云止奂犹豫着道:“我师父收藏了他一位故友的画作,那人,字玉琢。”说着,在付清欢手心写下。
付清欢微微蹙起了眉,喃喃念了几遍后,歪了歪头:“这……”
云止奂继续道:“那日施停泊将我留下,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什么?”付清欢抓住了被子,隐隐感觉事情并不似他想象中那样简单。
“你还记得施停泊口中提过的祁景澜吗?”
付清欢点了点头:“是明翚宗的人。”
“是明翚宗的现任宗主兼族长。”说完,云止奂沉默了很久,才道:“施停泊说……你与祁景澜,外貌有八|九分相似。”
付清欢一怔。
八|九分相似的容貌,明翚宗的平描画技,渠阳盛传的童谣,还有,带走朝言的明翚宗。
这种种穿杂在一起,猜测出的结果让他难以相信。
“付清欢,”云止奂道,“你是明翚宗的人。”
付清欢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什么?”
明翚宗的人?这是什么意思?他想的那个意思吗?付清欢摇了摇头,笑出了声:“道长,这不可能的。我在百里镇长大,是临安人。”
云止奂身形一怔,似是轻轻叹了口气,他犹豫道:“我……我虽然对修真界的事情不甚了解,但也听闻师父说,十多年前,明翚宗一位修士携其妻子失踪的消息。”
付清欢坐直了身子,脸上一片阴霾。
静默了很久,付清欢突然笑出了声。
云止奂惊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付清欢在床上笑得东倒西歪,笑声怪异至极,如发疯一般。待笑够了,他才敛着嘴道:“这太可笑了,道长,真的。”
他的语气严肃起来:“道长,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
他这副样子,与平日的笑语晏晏截然不同。明明该是失明空洞的眼神,此刻却是一片冰冷。 付清欢摇了摇头,似是仍是觉得很好笑,他道:“修真界里的事,我已经没有太多好奇和眷恋了,所以,可不可以……”
“付清欢。”云止奂走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臂,声音有些颤抖,“不要逃避了。”
不要逃避了。
付清欢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我逃避了什么……?”
我逃避了什么?
对自己厌恶之物,自己反感之物,敬而远之,这不对吗?他逃避什么了?付清欢摇了摇头,还想辩论:“我……”
云止奂又叫了他一声:“你……”这一个“你”字出来,语气蕴着许多情绪,痛苦,不甘,纠结,犹豫了半天,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最后,他似是妥协了一般,垂下了头:“算了……待你眼睛好了,我再细说。”似是怕付清欢多想什么,他又加了一句:“无论你身在何处,总有人护你在侧。真心,维持你的真心。”
付清欢越听越糊涂,只是还沉浸在方才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想中,他的心绪乱极了,情急之下,他竟脱口而出一句与此情此景不大适宜的话:“道长,您今日话格外多呢。”
这话实在突然,语气也实在生硬,虽是他无心之下脱口而出的言语,可听着着实字字带刺,着实讽刺至极,刺耳至极。
可惜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什么不对,继续道:“不光今日,这几日道长您的举动与往常完全不同。”
云止奂闻言,沉默了一阵,放开了他,许久才道:“抱歉。”
两人静默了很久,付清欢逐渐调整过了情绪,却依旧觉得心里乱得很,他道:“那便等我眼睛好了,再细说吧……道长,谢谢您。”谢谢您这几个月的照顾,谢谢您的收留,亦谢谢您……算是关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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