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止奂看见一条巴掌大的鱼在脚趾间游过,立即大喜,弯腰去摸,却猝不及防被鱼甩了一脸水,沾湿了鬓边的头发,粘在白皙的脸上,碰撞形成一道昳丽漂亮的景象。若在此时天上升起一轮明月,小小的云止奂捧着一条溪鱼望着空中那轮圆月,满怀着琳琅通透的心意。
那时的他,会对着明月憧憬什么呢?绝世武功?精妙修术?还是……一个相伴终身的爱人?
似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天马行空,付清欢摇头笑了笑。
自打认识道长以来,他都没有想象过道长若有爱人会是什么情形。像道长这样仙风道骨的人,应当早已远离了七情六欲才是。那个样子,似是根本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人能搅乱他静如止水的心。
如果有那样一个人,会是个怎么样的女子呢?是不是也是个仙风道骨的清冷模样?就像素前辈那样沉稳的女子?不对,素前辈其实也是很爱调笑的。看道长对她十分尊敬,又十分敬爱,言语中常有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娇之感,应当是很喜欢与素前辈这样的女子亲近的吧?
付清欢负着手,把云止奂这一生可能的模样都想象了一遍。
或许再过几年,两人真的有机会江湖再见的话,云止奂的身侧会有一位蕙质兰心的女子,或许是位女冠,也或许是位普通女子。白首同心,举案同眉,一同遨游江湖,除妖歼邪,是为一对神仙眷侣。
道长眼底的冰霜,也只会为那一人化,温柔地看了看怀中人,然后同他介绍:“这位是我的道侣。”
付清欢想得很周全,似乎觉得猜想道长今后的日子如何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
不过,道长这么仙风道骨、孤高冷傲的人,应当会孤身一世吧。
至少这一路上,付清欢见过许多对道长暗送秋波的女孩子,道长却权当做没看见一般,不予理会。修道之人总是身负许多,心也负了许多。
付清欢七想八想,想了许多有的没的,连云止奂何时停下来的他也没有察觉。
于是,他便一头撞上了云止奂。云止奂也是刚一到地方就转过了身,额头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听着就让人头骨发紧。
付清欢疼得直抽气,还不忘问道:“道长,你还好吧?”
云止奂面无表情,一手捂着有些发红的光洁额头,怔怔看了看他,然后摇摇头。
付清欢有些难为情,道了歉后,抬头一望,愣了。空中一轮皎洁明月,云雾迷漫,似是给它覆上了一层薄纱。
当真是极美。
听闻月圆之夜都是亲人相聚之日,阖家欢乐。眼前圆月仍在,举杯之人却无。
付清欢突然一阵心酸,此行之后,自己唯一的亲人,朝言,都抓不住了。自己在这世上,还有谁能够全然信任地依靠呢?
正愣神间,眼前一亮,出现了一坛酒。分量很小,刚够握在手心。
他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淡然的眼睛。然后微微一笑,接过酒坛,拍开了封泥。酒香顿时弥漫在鼻尖,他小心翼翼呷了一口,被醇香的陈酒浸满了身心,沉醉不已。喝着不像是烈酒,倒不担心灼伤喉咙的肝肺。
云止奂的手里也握了一坛酒,轻轻抿了一口,如同喝茶一般,细细品味,然后轻轻皱起了眉。
付清欢见了,笑出了声:“道长,您没喝过酒吗?”
云止奂看看他,摇了摇头,眉宇间残余被酒味刺激到的难忍感。
付清欢继续笑:“酒不像茶,不用这么品的,大口喝最豪迈。”说着仰头喝了一口酒,把嘴巴一抹洒,把眼睛弯成一道月牙,扬起下巴看着云止奂。
眉眼间那道月牙,比天上那轮皎洁明月更美。
云止奂看着他,然后学着他的样子仰头喝了一大口,皱着眉头把酒含在嘴里没来得及咽下去,脸颊鼓成了一个蛤|蟆。
付清欢笑得酒坛都拿不稳了:“道长,你太可爱了。”
云止奂好容易咽下去了那口酒眼神恍惚了一下,不知是在回味那酒的味道,还是看付清欢看入了神。
付清欢仍在笑,笑够了,他才握着酒坛停了下来,坐到了一旁的石头上。石头边就是上回两人灵脉相通用的泉水,还冒着丝丝热气。这温泉很小,刚够一个人躺进去,是人为做成的。
付清欢伸手撩拨了几下清水,然后甩了甩手,问道:“这里是您常来的修行之处吗?”
云止奂走到他身边,看着泉水,嗯了一声。
付清欢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又问道:“这里很僻静,似乎没人来的样子,是不是只有您一个人用?”
云止奂看着他,不置可否。
付清欢心下明了,莫名一阵欢喜。
喝了酒,两人的胆子都大了些,总有一个要先开口了。付清欢握着酒坛,低低问道:“道长,您……都知道些什么呢?关于我的事。”
第五十三章 入世科(一)
付清欢支起了一条腿抱住,把下巴搁在臂弯里,眯着眼睛看着泉水出神,长发自肩头滑落,盖住了瘦弱纤细的手臂腰肢。
云止奂看看他,喝了口酒,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无论事实如何,都不要过于纠结。”
付清欢偏头看他。
云止奂道:“终会有一日安宁。”
付清欢笑了下:“但愿。”低了低头,他又道:“您说吧,那一日您说我是明翚宗的人……是吗?”
云止奂抿抿嘴,又喝了口酒,似是壮胆一般,道:“那一日施停泊与我说,你与明翚宗宗主祁景澜面相有八|九分相似,再有,你的平描画法,剑法,皆与明翚宗的手法相似。”
修真界中,每一家族每一门派的修术剑术都有所不同,像明翚宗这样的大家族,其剑术更是一出便能让人一眼认出来。云止奂并未近看过祁景澜本人,但其剑术也曾亲眼见过,因此在百里镇时,他也曾震惊过表兄弟二人的剑法修术。
付清欢下半张脸都埋在了衣料里,闷闷问道:“那……我父亲他……”
云止奂点点头:“明翚宗前任宗主祁闻善,有一胞弟祁莲,育有一子,十几年前同妻子一同失踪。”
“失踪了。”付清欢愣愣地重复了一遍。
云止奂嗯了一声,看着他,声音放柔了些:“……我师父他与祁莲交好,存了一些信件,交代过其失踪原因。”
清欢转头看他,问道:“是什么?”
明月映眸,满目星光,堪堪是潋滟清明的一潭湖水。
云止奂薄唇微微张了张,道:“缘起你与你表弟的佩剑。”
“佩剑?”付清欢奇怪,“焚天和冰翎?它们怎么了?”
云止奂道:“明翚宗祖传两柄宝剑,一阴一阳,一冰一火。”
明翚宗的宝剑?付清欢微微瞪大了眼睛:“你是说……焚天和冰翎是……怎么可能?这两把剑,分明是……”话未说完,他又愣住了,噤了声。
分明是,分明是什么?这两把剑,本来就是父亲和姑姑的佩剑,传给了自己的孩子,这有什么不对吗?没有什么不对,但再联想到明翚宗失踪的一位宗子,还有祖传的两把宝剑,这一切都变得奇怪起来,甚至有些可怕。
云止奂从贴身的袖口里摸出了几个泛黄褶皱的信封,递给付清欢:“这是祁莲前辈在失踪前寄给家师的。”
付清欢看了一眼那信封,封面的字迹“载德亲启”,确是父亲的笔法。他的心莫名颤了颤,深吸一口气,接了过来。
接过来时双手尚在颤抖,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把手往身上擦了擦,启开了信封。信封已经很皱了,显然是常常被拿出来翻看的缘故,付清欢抽出了里头厚厚一叠信纸,展开细细默读起来。
信纸虽厚,但言简意赅,多为问候之语,方可跳过,只拣重中之重来看即可。
这重中之重,写信人,祁莲写得很简略,因而很快就看完了,只是其中蕴含的信息量格外庞大。付清欢看完后,顿时语塞,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作何。
明翚宗有两柄祖传宝剑,每任家主在剑主去世后便在本家弟子中挑选体质修为最适宜的年轻弟子作为新剑主。到前任宗主祁闻善这一代,挑选出来的新剑主便是他的一对弟妹,祁莲和祁苧,祁莲掌焚天,祁苧掌冰翎。
两位新剑主自幼与两柄宝剑一同|修习,因此修为掌握得极快,自小便是同辈中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一直到二人成年,都相安无事,祁莲成家,娶妻生子,幼儿刚满周岁,祁苧便出阁嫁与另一仙门世家留芳宗宗主,双喜临门。
然此双喜过去不过两月,祁莲便与妻子一同失踪,再过几日,留芳宗的宗主夫人祁苧也携剑失踪,两个世家找寻无果,直至今日。
世人皆知明翚宗本家弟子都短命而亡,时间久了便只当这失踪的一行人都已不在人世,久而久之,除了当事人的家族,便再无人记得。
祁莲的信中细细提到了失踪的缘由,还是因那两把剑。
明翚宗弟子皆通诗书画三绝,实则其最精妙的修术是占卜之术,多年来本家弟子短命而亡实为苦恼,破解这一如同诅咒一般可怕的定律便成了世代家主的主要职责。终于在祁闻善这一代稍有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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