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君交代他们黎榷也刚收回内丹,又是涅槃完的最虚弱时候,一时半会儿要是能拖就再拖会儿。
按道理来说这儿有池泽的龙气震着,又靠近夫诸的温养,还有麒麟那一身正气,怎么都不可能恶化了去。
只可惜他们又以为错了。
敖斐今天早上泡个麦片的功夫就倒在了厨房里,出来逮着人就要下嘴。还好那只小凤凰即使赶到了麒麟的公寓,把他们都拎到了自家凤君的地界来。
几个人一同往院子里走去,就看见两个身形颀长的高大男子正倚在参天的古木旁,姿态慵懒闲适,两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带着明显的笑意。
他们两个人的威压对于这几个差了辈分的人来说实在有些太过于强大。
刚走进这个充斥着浓厚的龙凤气息的院子,他们都被里头的压倒性威胁的感觉给生生止住了脚步。
敖斐抬头看了一眼,日光有些明亮,里头那两人的模样并不能看得很真切。
但他却是真的第一次看见池泽露出那样的神态。
温暖的,柔软的。
仿佛眼前的人可以对他做任何事的,甚至可以心甘情愿被蹂.躏的。
可以交出所有自己的信任。
而旁边,在他们的印象里永远高高在上,除了冷漠就只剩下冷漠的凤君大人。现在正单手勾着池泽的下巴,修长的手指和逗猫似的,玉白的指尖划在男人凸起的喉结上。
这场景让人真是根本舍不得打断。
其实他们也不敢来着…
还是黎榷先发现了他们,在拍了拍池泽的头之后站起来:“敖斐?”
“凤君大人。”敖斐抬起头来由下往上看着黎榷,面色苍白,嘴已经被自己咬出了血迹,“实在是…”
“没事。”黎榷淡淡笑了笑,对旁边的小凤凰招了招手,“黎青你也跟着我过来吧。”
那边的池泽这时候也站起了身来,看到门口恭恭敬敬站着的一群小辈,笑着挥了挥手:“吃过早饭了么?都跟我过来吧。”
那架势,特别像主内的帮着丈夫接待客人的贤妻良母。
虽然这贤妻良母的气势,实在是太猛了些。
池泽把他们带到前厅,转了一圈想找左寒霜一起去厨房的时候却发现人不见了。
刚从外头进来的麒麟朝他比了个眼色,指了指外头,伸出双手比了个油腻的爱心。
池泽瞬间就懂了。
算算日子,似乎就是这个时候了。
老左的第二春终于在这个百年之后的春天来了。
“那你跟我去后头吧。”池泽指了指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腰杆儿挺直的少年们,“都没吃饭呢。”
而与此同时,另外一头的气氛比上跟开会似的前厅来说倒甚至好上了不少。
黎青半扶着刚咳出血的敖斐,这会儿正皱着眉看旁边的黎榷。
“不必担心。”黎榷随意地脱了外套,这会儿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领口半解,露出精致的锁骨。
“可老君说您的身体…其实我可以…”
“没什么大碍。”黎榷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把敖斐放开,手里金色的光晕一闪过后,敖斐就已经被迫悬在了半空中。
黎榷过于磅礴的力量逼的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双手紧捏着拳头,他强忍着就要脱口而出的痛苦呻吟,转头呕出了一口黑血。
黎青担忧地看着面色冷静的黎榷。
黎榷其实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宛如正在被重重碾压着,连一次跳动都要耗费全身上下的所有力气。而他闭着眼睛也能看见,自己的内丹处,那紫黑色的光点正在不断慢慢扩大。
只可惜,万年的修为是他们那些吸血鬼从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黎榷的实力和忍耐力,远在他们的想象之上。
赤金色的火焰在敖斐四周跳跃着,黎青一步跃上前,死死按住反手就往黎榷脖颈袭去的敖斐,把人拉进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四肢充当着桎梏。
怀里的人片刻之后再也强忍不住,抓着黎青的衣襟不断大声地痛苦嘶吼着,而面前黎榷的脸色虽冷静,额角上却已经渗出了晶莹的汗珠。
黎青咬牙看着敖斐嘴里不断涌出的鲜血和已经无意识开始扩散的瞳孔,只觉得无比心疼。
约莫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那高涨的火焰才慢慢平静下来。
黎青怀里的敖斐的身上不停地在颤抖着,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皮肤上已经能看见浅浅的龙鳞形状,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被折断了四肢的残破布偶。
淡淡的焦腐气味从他身上传出,场面触目惊心。
“你带着他去找夫诸。”黎榷收回了那一簇火焰,站在原地没有动,侧着身,没有面向黎青。
即使声音很轻,那威严气势仍旧让人无法拒绝,“快。”
“是。”黎青不疑有他,抱起敖斐就冲出了门。
黎榷不耐烦地反手一甩,挥上了门。
接着,高大的男人踉跄了两步,扶着旁边的圈椅,单膝重重跪到了地上。
两行血泪从金色的眼睛里缓缓流出,滴在地砖上,啪嗒一声,甚是清脆。
而黎榷也感觉到了背后的气息。
“榷哥。”
有人环上了他的腰,轻轻叫着他。
“榷哥。”
☆、chapter34
“滚。”黎榷眼里的血还在往下淌着,视线所及之处,早已经只剩下一片血红。
“榷哥,跟我走吧。”黎朔的额头靠在身前人的背上,语气柔和,带着不自觉的撒娇意味,仿佛他们还是那时候,黎榷牵着才十几岁的他走在街上。
那时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可以永生,他不知道他注定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
他以为黎榷可以等他长大。
等到他们可以一起走进教堂,然后终老一生。
他比黎榷小那么多,在黎榷年纪大了之后,他一定可以好好照顾他的。
可黎朔始终没有想到。
时间只会在他的身上流走。
即使他老了,死了,黎榷都还只会是现在的模样。
他想了那么多办法,用了那么多那么多年,几乎是付出了自己带生命,才终于得到了永生。
他是那么激动的去找黎榷,西装的口袋里甚至带着戒指。黎榷只要对他露出个笑,他就能当场跪下,奉献出自己的所有。
可黎榷竟然想杀了他。
“榷哥,我有解药,跟我走吧。”
但这个男人还是这么的美。
绝情,冷漠,却带着令人沦陷的诱惑。
“只要你跟我走,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们仍旧像以前那样好好的,好不好。”他贴着黎榷温暖的脊背喃喃着,“不然你很快就会死的。不要指望门口那些人可以救你,只有我能救你,只有我能…”
原本深情的话语被骤然打断,黎朔瞪大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缓缓低头,看着自己心脏处的一个贯穿了他整个胸膛的洞口。
“滚。”黎榷站起来,踉跄了一下却还是站稳了,眼神冰凉。
原本的熟悉感早已消失不见,现在站在黎朔面前,这个多年为君的人光是一个眼风就能让他感觉到彻骨的冷:“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你养大。”
黎朔捂着自己的胸口,能感觉到它正在慢慢愈合,却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呼啦透风。
这个在战火中向着濒死的他伸出手的人,被他视为神明的男人。
终于还是,丢掉了他。
“那你就带着这份后悔去死吧。”
黎朔摇摇晃晃地退到墙角。
“你内丹里的毒是我亲自下的。”他抹了一把自己嘴角渗出来的血,笑得狰狞,“不管是运气还是替人疗伤,别人侵害身体的速度是一分,你的就是十分。不用十个月,我就能替你收尸了。”
“我会和你一起死的。”打开了窗户,黎朔最后回头看了黎榷一眼,“放心,我会陪着你的。”
“滚!”黎榷一个掌风扫过,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了窗户吱呀响着的寂寥声音。
黎榷的眼睛里最终只剩下了血红色。
他单手抓着旁边圈椅的扶手,原本修剪得圆润的指尖掐进手心里竟然也会疼的令人钻心。
努力保持着平静,黎榷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种时候,真是想池泽啊。
要是池泽在,要是池泽能抱抱他,一定就没有这么难受了。
池泽身上的温度总是比他要凉很多。
每次握住他的手的时候,就像在酷暑里寻到了一汪泉水。
只是他这个样子,绝不能让池泽看见。
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涅槃之火是洗净污秽的唯一希望,而他是凤凰里头修为最高的,也是唯一能将涅槃之火的所有能力发挥出来的人。
他不能倒下。
他不能把所有人的希望都抹掉。
即使死,也不行。
可他真想见池泽。
真想啊。
已经倒在地上的黎榷蜷缩在角落里,抓着池泽给他的那块南红,嘴角带着一点笑意。
“黎榷还在里头?”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到最后是池泽笑着的声音,“我感觉到敖斐那小子的龙气了,应该是没大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