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让她为帝……”年宛娘说得冰凉,“只是……她也是你的孩子……”她的声音终是软了下来,“也是我的别无选择。”
尉迟容兮以为自己做错了,解释道:“师父,我也是别无选择。”
年宛娘倦然摇头,从柳儿怀中抱过了小陛下,她的眉眼清秀,脸上的红疹还有些许没有退却,“或许,是她也好,从她开始,大陵或许能有另外一番新气象。”
“她会的。”尉迟容兮代小陛下保证。
年宛娘将小陛下递给了柳儿,“抱她下去休息吧。”
“诺。”柳儿退下了。
年宛娘看了一眼尉迟容兮,“他……真的死了?”
尉迟容兮摇头。
年宛娘便不再多问,“我去看看吧。”
“嗯。”
尉迟容兮引着年宛娘再次来到停着天子灵柩的大殿中,尉迟容兮屏退了宫婢与内侍,亲手将殿门关好。
年宛娘将棺首用力推开一线,里面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年宛娘再用力一推,露出了一手宽的缝隙。
她探手下去,摸到了天子的人中,狠狠一掐。
天子痛醒,急呼道:“救……驾!咳咳!”
年宛娘的手突然往下一掐,狠狠地掐住了天子的喉咙,几欲窒息。
“殷东佑,我有三件事问你,你若老实答我,我可以留你一条命!”
骤然听见年宛娘的声音,殷东佑更是绝望,可又听清楚了年宛娘后来的话,他疯狂地点起了头来。
“你是何时知道南烟的身世的?”年宛娘冷冷问完,稍微松开了些许力道。
殷东佑神情一滞,突然沉默。
尉迟容兮走了过来,惑声问道:“师父,这事怎么了?”
年宛娘沉声道:“先帝突然对谢家下手,正是我得到消息之时。殷东佑,你那么喜欢在背后搞事,此事你一定也知道。”
“朕……朕知道后……怕父皇对南烟下手……这才暗中将南烟的身世告诉了大将军你……我句句属实!绝无欺瞒!”殷东佑如实交代。
年宛娘淡淡问道:“第二件事,起居注的印章,真是柳太妃动的手脚?”
殷东佑倒抽了一口气,“是……是朕……偷偷改了起居注……故意让柳太妃发现的。”
尉迟容兮万万没有想到,殷东佑还在太子之时,就做了这样的筹谋。
“第三件事,你其实早就知道云舟在西海小渔村,也是你偷偷给我透的信,是不是?”年宛娘再问。
殷东佑倒抽一口气,“朕……朕这事是在帮大将军你啊……”
“呵,你都能把阿黄送进渔村,自然就有本事送进去你的人。你若真的想帮我,直接把云舟劫来,不是更好么?”年宛娘戳破了他的谎言,“不若,本大将军帮你说一句真话?你从十岁开始,就动了除我的念头,所以,你是故意放着猎燕盟的势力坐大,也是故意放着魏王的声望坐大,想来一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看了一眼尉迟容兮,发现她已捏紧了拳头。
年宛娘冷冷一笑,“最后用殷宁给我致命一刀,你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吧?”
殷东佑的心思全被年宛娘猜了个准,只觉又被年宛娘耍弄了一番,万千悔恨浮上心头,“年大将军……你放朕一回……”
“容兮……我要让他活着。”年宛娘并没有理他的话,她沉声对着尉迟容兮道。
尉迟容兮不解,“为何?”
年宛娘掐住殷东佑喉咙的手松开,她死死盯着殷东佑惊惶无比的脸,就像是一条眼镜王蛇,吐着红艳艳的蛇信子,看戏似的等着他的身子一寸一寸腐烂,直至气绝。
“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他最怕的女主天下,将给大陵带来一个怎样的盛世?”
“年……大将军……”殷东佑颤声哀求,“不要……啊!”
蓦地,年宛娘一击狠狠打在殷东佑脑上,将他瞬间击晕了过去。
“犯我燕翎军者,都该死。”年宛娘抬眼看向尉迟容兮,凌厉地道,“待各地燕翎军集结京师完毕,容兮,下诏缉拿猎燕盟中人,我要这群野狼,一个不留!”
尉迟容兮点头,“好!”她还是犹豫,“可是,殷东佑他若不死……只怕会有后患。”
“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还有多少浪可以翻起来?”年宛娘一句说完,尉迟容兮终是懂了。
第148章 援军至
落雪随着凌冽的寒风纷纷扬扬, 沉沙镇城头之上,弓箭手林立就位,每个弓箭手都搭箭拉满了弓弦,对准了城下持盾的大车兵马。
城墙上, 斑驳的血渍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不少城砖也被利刃挑破或者削残。
明寄北站在城楼之上, 俯看城下密密麻麻的围城兵马,他年轻的脸上满是倦容,已经记不清楚这是大车的第几次进攻了。
“将军, 箭矢快没了……”
清运箭矢上城头的伍长在明寄北身后小声提醒。
明寄北偏头看了一眼近身几个弓箭手的箭囊,除却身上挂着的,脚下每人也只有两、三个备用的箭囊。
小王子穿着大陵的战甲,与阿古莎一起走上了城头,他焦急地看了看城下的族民, 又看了看此时神情凝重的明寄北。
“明将军,还是让我出城吧!”沉沙镇若破, 小王子知道自己肯定活不下来,可再这样僵持下去, 自己的族民与大陵的子弟都将一个一个耗死在这儿。
阿古莎点头道:“我能把小王子安然送回王庭的!只要小王子可以看见可汗, 这场战争就不用打了!”
明寄北摇头,“今次进犯的主帅是王子你的大哥,那天他可是亲眼看见你的,他可认了你?我想,他敢这般大举进犯, 你们大车王庭定是都掌控在他的手里了,你就算能安然回到王庭,又能如何?不过送死罢了。”
“我……”小王子也知道明寄北说的都对,可两国这样打下去,他不帮是不义,可帮了也是不义,此时的煎熬又与谁人说呢?
明寄北叹声道:“小王子,这一战已不仅仅是你与你大哥之战了。”
“我知道。”小王子很是无奈。
明寄北望着远处还在集结的大车兵马,慨声道:“小爷也不想打仗,可我身后还有我想保护的人,我不能让沉沙镇被攻破,我一定要为她死守住这里!”
小王子苦笑,“我也有想保护的人,我的族民不知道会不会被大哥全部征来打仗了?”他忧心忡忡,“他们都不喜欢打仗的,所以,若用我的死来换他们的生……”
“你死了也没用的。”明寄北再次打断了他,“活着,才有价值。”
“呜——”
大车突然再次吹响进攻号角。
明寄北凛声道:“燕翎将士何在?!”
“末将在!”城头之上齐声高喝。
“死守沉沙镇!”明寄北一语道罢,迅速搭弓上弦,瞄准了最前面的那名大车持盾手。
持盾手一直低头擎盾前行,就在他到达城下之时,他下意识地快速偏盾一看,只想看清城头上的情况。
“咻!”
这一箭来得极快,这须臾的功夫,这人便被一箭穿颅,歪倒在了城下。
弓箭手们都是明寄北一手练出来的兵,如今箭矢紧张,便不能再像前几日那样乱箭狂射。他们学着明寄北的模样,看准再放弦。虽然大车大军基本已到城下,可倒在城下的大车盾兵也不少。
小王子看得又悲又怒,他急声在城头上大呼,“大哥,退兵好不好?我没死!我好好的活着啊!别让我们的族民再这样无谓牺牲了,好不好?”
他的喊话无疑是撼树的蚂蚁,在战鼓与号角声中,一晃即逝。
“咯……吱……”
沉沙镇的大门突然打开。
明寄北惊呼道:“何人开的门?速速关上!”
“杀——”
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白马当先率军杀了出去,她身后跟着的大军也像是洪水一样冲杀出去。
大车前方的盾兵只想着先把弓箭手的箭矢耗尽,哪里想到竟会突然杀出那么多的燕翎骑兵,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溃散四逃。
“南烟……姐姐……”明寄北眼圈一红,他未及多想,持弓冲下楼去,牵马飞身上背,打马紧跟着谢南烟杀敌去了。
小王子紧张地死死盯着杀入大车军阵的谢南烟,他心疼无比,“红绡下手轻点啊……都是我的子民啊……啊……”说到难过的地方,小王子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阿古莎牵住了他的手,“别让他人看笑话。”
“可我就是忍不住!阿古莎,我的心好痛。”小王子越想越难过,转身紧紧抱住了阿古莎,哭得更大声了。
“丢人。”阿古莎虽然骂是这样骂,可还是温柔地轻抚小王子的背,“谢南烟来了就好,她一定可以平息这场战争,我们可以安然回到大车的。”
“嗯……”小王子紧紧闭眼,不忍再看城下的杀戮。
这片黄沙,是师父年宛娘曾经浴血厮杀过的地方。
如今,她也要在这里厮杀一场,成为年宛娘最骄傲的那个弟子。
谢南烟手起剑落,白马身上很快溅上了斑斑血迹。她勒马回头,瞧见明寄北策马驰来,搭弓接连放了三箭,箭箭中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