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殷寒已是殷家独苗,子嗣就只留下了天子与魏王两人。如今魏王伏诛,天子又遭了毒杀,放眼整个朝堂,如今京师大权在握者,只有云舟一人。
云舟若是仗势命皇后下诏,快马追回率军离京不久的谢南烟,一个有京师兵权,一个有燕翎军兵权,真把这个天翻过来也不是不可能。
朝堂的右侧偏殿之中,关着官员们的家眷,好几个千金小姐都被吓得花容失色,正躲在母亲怀里小声抽泣着。
朝堂的左侧的偏殿中,太医们瑟瑟发抖地肃立在旁,看着楚拂仔细给小公主诊看身上的红疹子。
昨夜皇后昏死后,也是没有脉息了。若不是楚拂强行施针,加上皇后是武将出身,皇后只怕根本不能被救回来。
皇后醒来第一句话便是急令楚拂救治小公主,楚拂岂敢怠慢?太医们又怎敢多言?
“皇后娘娘驾到——”
突然听闻尉迟容兮驾临,太医们纷纷跪倒在地。
众人皆知帝后情深,皇后昨夜是亲手帮天子洗的身、更的衣,宫中的内侍与宫女皆在担心,皇后经此变故,只怕是要伤心坏身子了。
尉迟容兮进殿之后,双眸泪光闪烁,她走到楚拂身边,关切地问道:“容儿怎样了?”
“小公主只怕是沾染了什么发物,此症来得甚急,不过好在已经无碍了。”楚拂说完,忧声看向尉迟容兮,“娘娘的脸色很差,实在是不宜太过操劳……”
“陛下就这样走了,留下本宫与容儿两个,往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尉迟容兮说得委屈,“云爱卿,本宫往后只能倚重你了。”
云舟拱手一拜,“娘娘言重了,臣在一日,臣便保娘娘与小公主一日安然。”
“可国不能一日无君……”尉迟容兮继续愁声道。
云舟随着她演道:“臣,愿奉小公主为君!”
“这……”太医们大惊失色,“这……我大陵建国数百年,还从未有过公主继承大统的……”
“可也没有谁说不能啊。”云舟冷冷将太医们的话顶了回去,她恭敬地对着尉迟容兮再拜,“臣请娘娘上殿,共议新君之事!”
“这……”尉迟容兮故意推辞,“本宫不可干涉朝堂之事……”
“臣在,娘娘就可以!”云舟也故意把声音说得极为大声,“臣已经休书一封,命人急传镇南将军,想必镇南将军不日就会回返京师坐镇。”
太医们哪里还敢多劝,全部像是冰冻的鹌鹑,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尉迟容兮吸了吸鼻子,泣声道:“如此,本宫就随云爱卿上朝议定新君之事吧。”
“臣遵旨!”云舟领旨。
尉迟容兮忍泪抱起小公主,带着云舟走出了偏殿,踏入了大殿,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龙台,站在了龙椅之前。
百官们低头朝着龙台上的尉迟容兮拱手齐拜,“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尉迟容兮挥袖示意众臣平身。
云舟站在百官之首,对着众臣朗声道:“陛下昨夜遇刺,不治身亡,只留了小公主一条血脉。臣,请娘娘以大局为重,辅佐小公主继承大统,以安天下!”
“这……天下岂有女子为君的道理?”礼部的官员急问道。
云舟往那官员走了一步,“敢问,陛下可还有其他子嗣继承大统?”
“……”百官皆默,确实如同云舟说的,天子并无子。
第147章 女主天下
“还是……”云舟突然将头上乌纱帽取了下来, 她凛声道,“诸位非要把我推到谋逆二字上,落一个窃国贼的名声?”
“云大人休要这样说,只是, 君乃一国之重, 此事不可如此草率……”礼部官员急忙解释, 给身边的人接连递了好几个眼色,“公主继位,我朝从未有过, 此事……容下官们……再想想……”
尉迟容兮抱着小公主突然在龙椅上坐了下来,看见的百官皆是大惊。
“娘娘!不可!”
云舟转身看向身后,抿唇轻笑,“小公主是皇族唯一血脉,公主继位, 合情!合法!合礼!”接连三声铿锵言罢,她当先跪倒在地, 对着尉迟容兮恭敬地道,“臣, 拜见新皇, 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这……”百官们还在迟疑,有一部分胆儿小的跪是跪了,可这“万岁万岁万万岁”七个字说得却是极小声。
尉迟容兮不悦地道:“诸位爱卿的膝盖,难道还比云爱卿的金贵?亦或是……想偏殿中的妻女们全部换上素衣,与本宫一样, 哭灵一夜?”
尉迟容兮的话说得极慢,可每一句话中都带着浓浓的威胁之意。
百官们左右看了看,有一部分又跪了下去。
“云大人!年大将军率兵入城了……”值守在皇城门口的禁卫军副将一路惊惶地跑上了宫阶,站在朝堂之外急道:“我等……守不住皇城大门的!”
云舟暗舒了一口气,尉迟容兮也暗舒了一口气。
百官们的心却瞬间凉到了极致,个个都腿软跪了下去。
他们可以不那么怕皇后,也可以不那么怕云舟,可唯独年宛娘一人,他们是打从骨子里害怕。
这个女人杀伐决断,手段狠辣,大陵这四十多年的朝堂之上,“年宛娘”三个字,就是噬心的恐惧,听谁一提心脏都会不由自主地颤上一颤。
“迎!”
尉迟容兮大声下令。
禁卫军副将迟疑地看了一眼云舟,云舟点头,“迎!”
“诺!”
年宛娘回来,注定京师大局已定。
百官们趁着年宛娘还没踏入这大殿,慌忙对着尉迟容兮纷纷跪下,大呼道:“臣等恭请小公主即位,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舟倒吸了一口气,再次对着尉迟容兮跪下,仰起头来,嘴角挂上一抹胜利的笑。
尉迟容兮对着云舟感激地点头一笑。
不多时,年宛娘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穿入宫门。
走到宫阶前,年宛娘并没有下马,她打马沿阶而上,直到大殿门口才勒停了马儿——黑鬃马儿鬃发飞扬,在鲜红色的盔缨衬下,年宛娘满头白发,又似乎老了十年。
尉迟容兮抱着小公主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云舟带着百官们扭转方向,对着年宛娘微微一拜,“年大将军。”
“看来,新君之事诸位已经议定了。”年宛娘轻描淡写地说完,勒马转身,“本大将军去瞧瞧先帝的灵堂,毕竟君臣一场,还是得送送他的。”
“大将军且留步!”云舟突然唤住了年宛娘。
年宛娘冷冷地看着她,“何事?”
云舟拱手道:“请大将军准我带三千御林军驰援……”
“三千御林军,走不得。”年宛娘不等她说完,跳下马来,按剑走入殿中,对着云舟伸出手来,“卫尉官印,交出来。”
尉迟容兮愕然。
百官大惊。
云舟摇头,“烟烟有危险,我……”
“留下三千御林军换本大将军这九千人马。”年宛娘继续道,“打大车人,必须我们燕翎军,守皇城,也必须你的御林军。”
云舟没有迟疑,拿出了官印,放到了年宛娘掌心,“我这就启程驰援烟烟!”
“慢着!”年宛娘又拦住了云舟,“他们随我奔袭多日,如今人困马乏,且让他们歇息一日,把粮草辎重补充一些。”她知道云舟担心谢南烟,又道,“若以八万燕翎军还守不住沉沙镇,你就算去了,也救不得她。”
“烟烟会回来的!”云舟坚定地道。
年宛娘挑眉看她,冷笑道:“你若拖累了南烟,我也会军法处置的。”
“……”云舟也对着她伸出手来,“军符给我!”
年宛娘拿出了军符,放在了云舟掌心,“本大将军拭目以待。”
“好!”云舟捏紧了军符,匆匆戴好了官帽,跑出了大殿。
楚拂瞧见她出来了,急声唤道:“夫君你要去哪里?”
“回家!”云舟停了脚步,回头对着她轻轻一笑,“拂儿,我们回家!”说完,她伸出手来,“一起回去!”
楚拂迟疑了一下,没有去牵她的手,她背着药箱走近云舟,“好,我们回去。”
云舟也缩回了手来,她点头笑笑,带着楚拂往宫门外行去。
年宛娘走到龙台之下,凛声道:“这几日,各地燕翎驻军都会往京师进军,在先帝灵柩没有下葬皇陵之前,一切朝务,皆奏请……”她仰头看向了尉迟容兮,“太后处理。”
“诺。”百官瑟瑟然。
尉迟容兮叹声道:“年大将军,以后哀家与陛下就要仰仗您了。”
“以后事,以后说。”年宛娘转过身去,“这政事也处理完了,本大将军想去看看先帝,太后可否与臣同往?”
尉迟容兮点头,“这个当然。”说完,她大声道,“退朝!诸位爱卿,各自回家吧。”
“诺。”
百官们后怕不休,一出大殿便各自往偏殿找寻自己的家眷,惊魂未定地往宫外去了。
尉迟容兮最后抱着小陛下从龙台上走下来,将小陛下递给了走近伺候的柳儿。她噙着眼泪,不等年宛娘开口,就先伸臂紧紧将年宛娘抱住,像是抱住了一个久别的亲人,“师父……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