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早就把南烟当成了亲妹妹,所以,日后若有谁欺负南烟,臣妾可是不会轻饶了的。”她这句话像刀子一样,狠狠地锥在了殷东佑的心头。
殷东佑强笑道:“朕也不会饶了的。”
“嗯,臣妾相信陛下的话。”尉迟容兮亲手给殷东佑斟了一杯酒,抬眼望向柳儿的时候,给她递了一个眼色。
柳儿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公主,突然惊呼道:“娘娘,不好,小公主脸上起疹子了!”
“容儿!”尉迟容兮大声惊呼,起身从柳儿怀中抱过了小公主,只见她小小的脸上已满是红疹子。
“陛下!”尉迟容兮泪声道,“你快救救容儿!”
“宣太医!”殷东佑也大惊,他大手一挥,一声令下。
太医很快便赶了过来,院首大人亲自给小公主诊了脉,皱眉道:“启禀陛下,小公主这是……”他话还没说完,便瞧见天子开始流鼻血,“陛下……你这是……”他一转眼,便瞧见皇后也开始流鼻血,“娘娘!”
殷东佑骇然摸了一把自己的鼻子,打开掌心竟全是血色,“救朕!先救朕!”说话间,一口浓郁的血腥味堵到了喉口,他忽然觉得呼吸极为不畅,甚至憋闷得厉害,“救……”再想张口,竟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咻——!轰!”
席间已然乱成了一片,天上突然烟花四起,绚丽了半个天幕。
“咻!”
混乱之中,一支窜天猴突然朝着殷东佑的心□□来。
“禁卫军何在!护驾!”云舟突然一声大喝,三百禁卫军沿着宫阶快速跑了上来,远处,其他御林军也立即将皇城给封死了。
殷东佑本来是可以避开这支窜天猴,可他突然中毒,想挪开身子,身子却异常地沉重,只能任由这支窜天猴上的利刃戳入自己的心口。
云舟快步上前,扶住了倒下的天子,惊声道:“陛下!”
殷东佑不甘地紧紧揪住了云舟的衣襟,眼角也开始汩汩冒血,他恶狠狠地盯着云舟,耳畔不断响起云舟焦急的大呼声,“陛下!太医!快救陛下!”
怎会如此?
这最后的结局怎会成这样?殷东佑无力地垂下头去,只觉眼前一片黑暗,再也看不见什么,再也听不见什么。
“陛下——”云舟吼得惊天动地,她悲声大嘶,“速速搜查皇宫,务必将刺客拿下!”
“诺……”禁卫将士们犹豫地看了一眼心口沁血的天子,每个人心中都浮起了一团阴影,今日若是天子死了,他膝下无子,大陵将由谁来做这个皇帝呢?
百官们下意识地带着家眷们起身往宫门前跑去,云舟将殷东佑托给了太医,起身凛声道:“拦住他们!一个都不能放了!”
“诺!”
就在大家的焦点都在天子这边时,楚拂已悄然将三枚银针刺入了尉迟容兮的背心中,强行阻住了毒药往心脉中汇集。
尉迟容兮接连咳了好几口血,她强撑起身子,下令道:“云爱卿……本宫命你……命你……封宫拿人……”
“诺!”云舟回头对着尉迟容兮一拜,担心地多看了她一眼。
尉迟容兮微微摇头,无力地瘫倒在了座上,她紧紧盯着天子紧闭的双眼,“太医……陛下他……如何了?”
脉息皆停,就连身子也开始逐渐凉去。
院首颤然一探殷东佑的颈脉,骇然缩回了手来,几乎是抖着地归了下去,“启禀皇后娘娘……陛下他……他……驾崩了!”
“你……你说什么?”尉迟容兮似是经不住打击,瞬间昏死了过去。
楚拂连忙抱住了她的身子,“娘娘!”
第146章 龙棺
百官皆跪地哀嚎不休, 宫中随后敲响了丧钟,一声又一声在京师中回响,宣告着天子离世的消息。
殷东佑觉得自己一定是死透了,睁开眼看见的都是不见五指的黑暗。可很快地, 他听见了黑暗外的声音, 那是他最熟悉的人。
“都退下吧, 本宫想最后陪陪陛下。”尉迟容兮的声音很是悲哀,她一袭素衣站在龙棺之前,屏退了大殿中的众人。
宫娥与内侍们的脚步声远去, 殿门只关了一半,便被云舟按住了。
她在殿门口拱手一拜,“娘娘,昨夜的官员与家眷皆已分开看管。”
“云舟,你进来。”尉迟容兮突然开口。
云舟领旨踏入大殿, 回身将殿门关好。
“容兮……”殷东佑在龙棺之中虚弱地呼唤,他只觉周身无力, 甚至每动一下,都能扯痛心口的伤处, 啧啧生疼。
尉迟容兮缓缓走上龙台, 走到了龙棺前,沉声问道:“现下……可觉得很痛?”
殷东佑慌声哀求,“容兮,你救救朕……”
他的声音极小,可现在的大殿空荡荡的, 云舟只须走近,便能听得分明,她惊然看向尉迟容兮,“娘娘?他还……活着?”
“昨夜宫宴,本宫在鱼肉中掺入了假死药,我还好好活着,陛下肯定也是活着的。”尉迟容兮脸上带着阴冷的笑容,轻轻地叩了三下棺头,“有些账还没算完,他怎能就这样死了?”
殷东佑心头一凉,“容兮……你疯了么?”
尉迟容兮冷声道:“这句话该本宫问你,是你疯了么?天下人那么多,你偏偏动师父跟南烟!你可知,她们两人都是我最亲的人!”
殷东佑瞬间噤声,尉迟容兮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怀疑的他?又是从何时开始布的局?他心绪烦乱,现下最重要的便是离开这里,保下一条命,“容兮……你……你听朕解释……你误会朕了……”
云舟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怒声问道:“那支窜天猴想必也是陛下你命人放的吧?到时栽我一个谋害天子的重罪,送我跟烟烟一起见阎王,是不是?”
“云爱卿……朕分明是被刺客刺伤的……不是……”殷东佑继续哀求,“不是你的错……你放朕出来……朕保证定不追究此事……如若你不信……朕可赐你丹书铁券……”
“烟烟,是我的妻。”云舟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许任何人动她,哪怕你贵为天子……哪怕……你是她心中的……亲人……”
殷东佑急声道:“既然……既然你都知道了!云爱卿……你瞧……朕与谢将军血脉相连……咳咳……”
云舟脸色铁青,“所以,你明知烟烟是谁,还是对她下了手!”顿了一下,她咬牙冷声道,“你就不该活着!”
“朕……”
“陛下已驾崩。”
尉迟容兮狠狠地一掌拍在棺椁上,她目光坚毅,定定地看着云舟,“事到如今,云舟,你我皆没有退路了。”
云舟肃声道:“我知道……”
“你们这是谋逆!”殷东佑自知在劫难逃,可他还是想最后赌一赌,万一有人进来,万一能听见他的求救,所以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在大声呼喊,“尉迟容兮……朕待你一心一意……这些年来……你就一点感动都没有么?”
“一点也没有。”尉迟容兮说得极淡,从太子妃到一朝皇后,这数年来,每一日每一夜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容儿……若是知道……是你亲手杀了她的父皇……”殷东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没有你这样的卑鄙父皇,她会成为大陵最耀眼的第一位女皇陛下。”尉迟容兮再一句冰凉的话抛出,只见她微微俯身,凑到棺首,笑道:“你们不是最怕女主天下么?你们一个一个都防着师父,都巴不得她死……那今日,我便让你们全部睁大眼睛看好了,女人如何君临天下?我的容儿,一定能成为治世明君,一定能给大陵带来百年盛世!”
“贱人!”殷东佑悲声大骂。
棺首突然被推开一条细缝,一根竹管从细缝中探了进来。
殷东佑抓紧这唯一的生机大声呼道:“来人!救驾!”
“都太迟了……这江湖迷烟……是我代容儿还你这个父皇的……”尉迟容兮俯下身去,将竹管中的迷烟吹入了龙棺之中。
殷东佑只觉喉头骤紧,眼前的光亮渐渐模糊,终至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尉迟容兮走到棺尾,用力将那一线缝隙推严后,整了整素衣,对着云舟道:“走吧,我们去接容儿,一起上朝堂,帮她打赢这君临天下的第一仗。”
“诺。”云舟领命,跟在了尉迟容兮身后走出了大殿。
雪花飘落在尉迟容兮的身上,她面容冷肃,雪白的素衣凤尾迆在身后,如若现下穿的是旧日的铠甲,那气势半点不输戎装的谢南烟。
云舟一直以为,皇后尉迟容兮是个温柔可亲的大姐姐,可今日瞧见她与天子决裂的那一幕幕,她不得不敬畏——年宛娘一手养大的两个姑娘,不管是她,还是烟烟,若不小心触了她们的逆鳞,都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烟烟有这样的一个姐姐,很好。
云舟的脑海中浮现起曾经在海龙集哭泣的谢南烟,她的心头一酸,忍不住悬起了心来。等京师这一仗打完,她一定要亲自带兵救援烟烟,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烟烟,等我。”云舟暗暗握拳,只希望今日这一仗可以打得快些,赢得快些。
朝堂之中,百官们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每个都惴惴不安,各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