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喝了两碗海鲜粥、一根油条,再想去拿煎花馒头,见李昭雪已经发现碗筷,连忙缩回手。
李昭雪将小竹扁篓推倒她面前,柔声说道:“吃吧。我妹妹也同你一般年纪,实心馒头要吃五个才够。”
小丫鬟腼腆一笑:“掌勺嬷嬷只让拿两个。”
李昭雪有心打探岛上情况,小丫鬟从怀里掏出竹牌递给她。李昭雪这才知晓,村中住户每日三餐皆可凭竹牌领取,各色日用琐碎每月定额发放。唯一饮水,需要劳作换取,或是绣品,或是柴木,或者鱼蟹野果。
“小姐不必忧心。”小丫鬟安慰道,“女工所交衣服绣帕,每月不过一两件。她听阿妈说,各家小姐夫人只当消磨时辰。”
李昭雪闻言心中一动,心道这般衣食无忧,怪不得唐姐柳姐无事生非,想来是闲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李昭雪对岛上人物习俗也已清楚七八。她嘱咐一句,起身就要出门寻阿岩。虽说还未想清楚往后该如何,但她总觉因寻到那孩子说清自己的立场。
李昭雪还没走出堂屋,管事扣门而入,还带来前日给李昭雪看伤的大夫。
望闻问切,复诊开方,大夫拱手告辞。管事的打发小丫鬟跟着去抓药,朝李昭雪说:“李姑娘,岛上不但有豺狼虎豹出没,船厂南边年轻弟子性子浪荡,你出门可要小心。特别是晚上,切莫随意出去。”
李昭雪一愣,肃然回道:“多谢管事提醒,昨晚出门我是去找阿岩,就是小叮当。没有遇到其他人。”
管事未曾料到她这般直白,当下一笑掩盖:“哈哈,我就是提醒一句,李姑娘不要动气。”
李昭雪轻声说:“说人是非者,多是是非人。”
管事连连摆手:“他也是一片好心,你们是邻居,切莫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行了,李小姐,某就先告辞了。”
李昭雪送她出门,见斜对面木门大开,院子放着把藤椅,一个断臂老者手摇蒲扇躺在上面纳凉,一双浑浊的眼睛正向这边瞧来。
李昭雪暗暗叹了口气,合上院门。
她有心搬去山洞与阿岩同住,可见管事如此在意自己,却不敢轻举妄动,怕给阿岩还有小丫鬟招惹麻烦。
李昭雪自离家门,至今不过七月有余,仿佛过了七年不止。只觉世事难料,人如浮萍,半点由不得自己。
再说阿岩,自打昨晚掏心窝子,和李昭雪说了真话,他整宿没有睡踏实,一连做了七八个噩梦。天未亮,就悄摸下山近了村。这会瞧见管事和小丫鬟都出去,用嘴叼着铜铃,手脚麻利的翻墙入院。
李昭雪见他突然出现,又惊又喜。阿岩一声不吭站在院墙边,抬头看看李昭雪又低下头,欲言又止,十分为难。
李昭雪略一思量,正色说道:“从小我父亲教教导我,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阿岩,你大可放心,昨晚之言我绝不对第二人说起。海岳尚可倾,口诺终不移。”
阿岩大字不识一个,哪懂那些之乎者也,但李昭雪的意思,却是已经听明白。他抓抓后脑勺,王顾左右却没吭声。
李昭雪暗道:这孩子莫非为别的事情而来?
李昭雪正要询问,阿岩突然扬起脖子,涨红脸问:“小姐姐,你能不能教我武功?”
江湖之大,各门各派的武功五花八门,却不是人人都能学的。最好自然是出生武林世家,家传的武艺。或是天资不凡,高人青眼相待收入门下。再者,可以拜入门派帮会。最不济,只花钱去武馆学拳习棒,多半是些外家功夫。
阿岩见李昭雪沉吟不语,顿时羞恼万分,转身抬手就要攀墙离开。李昭雪快步上前,抓住他肩头一扯一转,阿岩便被拽下,调转身体坐在庭院的石凳上。
李昭雪替他理了理衣领:“阿岩,并非我不愿教你,而是我本事微末,怕耽误你。”
阿岩连连摇头,脖颈上铜铃“叮叮当当”的乱响,起身争辩道:“才不是,小姐姐身手最好,求你教一丁半点。我想我姐姐,我想去找她。我,我都忘记她长甚么模样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说着说着,阿岩双眼泛红。他性子倔强,万万不肯在人前哭,连忙细细鼻子,“噗通”一下跪在李昭雪面前。
李昭雪见状心中百感交集:我有几斤几两,能教人武艺?可如若不答应,只怕阿岩心中难受。反正一时也没有旁人,我暂且教着,日后想法子替他寻一位名师高人。
“阿岩,你先起来。”
阿岩力气不小,李昭雪扶着他双臂竟没能拉起来。她心中一急,丹田气流便被牵引。阿岩只觉小姐姐双手突然生出一股巨力,瞬间将自己拽了起来。
他还在惊诧,就听李昭雪说——
“好,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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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雪答应阿岩, 自然是尽心尽力。
她没有教授徒弟的经验,全按老夫子教她那般依瓢画葫芦。阿岩与她不同, 不曾读书习字, 四句口诀虽然记清楚却不解其意。他又是男孩子,耍匕首的要诀, 在指、在腕、然后才是臂、腰,都是精巧功夫。
阿岩练习了十多天,小丫鬟都比他耍的好。
“错了错了。”小丫鬟拾起地上的木头匕首, 又做了一番示范, “你瞧,五个手指都要动,这样转然后绕过手臂……”
李昭雪盘腿竹榻之上, 在一旁打坐。她这些日进展神速, 十次有三次可以隐约感应到丹田气息流转。这是迈入武学大门的第一笔, 也是必经之路。
她吐气收功, 睁眼看着阿岩和小丫鬟, 思绪万千:孔夫子说有教无类, 但门徒三千却说善哉颜回。难道阿岩天赋有限?并非习武之才。
那厢小丫鬟又教了阿岩几次,阿岩就是耍不好。只要速度一快, 转着转着木头匕首就掉地上了。远不如小丫鬟,即便不盯着手上看,李昭雪教的这招也耍的有模有样。
“阿岩, 别练了。”李昭雪站起身, 朝阿岩招招手。
阿岩闻言一愣, 木头匕首“啪嗒”掉在地上,滚进了小水潭,惊得那群五彩斑斓的鱼儿四散逃命。
阿岩却顾不得,他疾步跑到李昭雪身边:“师傅,我会好好练的,过几天,不不不,明天明天我就能练好。”
李昭雪按住他的肩膀安抚道:“阿岩,阿岩你别急,你先听我说。”
李昭雪又叫来小丫鬟,三人在院子坐下。李昭雪对两人说:“阿岩先练三天,梅子后才跟着一起,如今梅子这招已经学会。我想了想,觉得不是阿岩傻,而是其中另有原因,你们也听听是不是这个道理。”
两个孩子点点头,四只眼睛盯着李昭雪。
“梅子擅长烧饭,阿岩擅长砍柴。”李昭雪打了个比方,“阿岩学得会烧饭,梅子也会砍柴。但男人天生力气,砍柴要技巧,但最重要的是力气。”
阿岩连连点头:“就是就是,那个小匕首轻飘飘的,拿着手里和木头片似得。要是能给我一把真的铁的匕首,我肯定能耍好。”
小丫鬟梅子认真想了想,又摇摇头:“我听阿妈说,老早前村里经常有人喝酒闹事,捅死人常有的事。赵堂主管得严,菜刀我倒是见过,可不晓得谁家有匕首。”
李昭雪想得更多,她说:“未必要匕首,我想阿岩可以换个旁的。匕首刀剑没有,我们可以找个木棍。我听说江湖上刀剑斧十八般武艺,却只用棍子是木头做的,想来其中定有一番道理。”
李昭雪生在乡村,长在小城。被诸宜宫设计骗来之前,和江湖半分关系没有。便是如今和扶槐不清不楚,也只能算是见识过江湖。她这番话全是自己半蒙半猜,可两个小孩却觉得甚是有理。
没有木棍,妹子拿来晒衣服的竹竿。阿岩用李昭雪教的手法,竹竿上下飞舞,耍起来呼呼生风,比起匕首看着便威风许多。
然而院子太小,配合起步法可施展不开。李昭雪还好,知道闪避退让。阿岩脚下一动,竹竿上揭瓦,下翻地。院中那一株海桐花翠盖如云,花团烂漫。他几棍子下去,那一簇一簇的小百花,好似下雪似的。
梅子心疼不已,拽着他袖口让他住手。
“行行行,这还不容易,我回林子里去。”阿岩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拿起铃铛挂在脖子上,“我走啦师傅,师傅?”
李昭雪为了给他腾出地方,搬到房中打坐。闻言走出来:“不是让你不要叫我师傅么?我和你一起去。林子里树木太多,我看那处沙滩极好。”
阿岩闻言一喜:“师傅也要去练武?”
李昭雪点点头:“我外伤已经痊愈,不能松懈。我曾经听那万亩田的万尊主说过,江湖之中就是强者为尊,弱者谦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你比别人多吃三分苦,日后才能多享七分福。那时还不能全然体会,如今方知话糙理不糙。”
自从她一招打到唐姐柳姐,她们再也没敢来找过麻烦。李昭雪也是在那个时候真正明白——“江湖人没那么心眼,没那么多规矩,前辈晚辈攀亲论故的。强者为尊,弱者谦卑,这就是江湖的道理。”
她夜里有时睡不着,便会想:那君瀚府少帅未必大我几岁,是不是有一天,我李昭雪也能登高凌绝,立于山岳之上?
建邺城那位迟城主,她站起身来,大伙就住了口。那一言未发仰头干杯的风范,我这辈子可有这天?举手抬足就能叫江湖豪侠轰然一震,武林群雄举杯应和。
月听筠,名字就这般好看。月门主这样的国色天香,要是从前不知要被多少人争抢。广陵宴席聚了大半个江湖,那么多男人谁又干轻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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