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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我在红尘渡你 (漱己)


  舒蕴收拾了碗筷,倚在门边,远远地望着渡口道:“今日这样大的雪行不得船,再晚些怕是要结冰了。”
  此处渡口是通过黎州的必经之处,黎州十分之繁华,商贸兴盛,因而天气状况良好时,这渡口整日地被过路客挤得满满当当。
  “前几日忙得脚不点地,歇几日才好呢。”立在旁的算账先生仰首瞧了眼外头的暴雪,“瞧这天气,我们这生意必得清冷几日。”
  舒蕴点点头:“前几日,说句话的功夫都寻不到。”
  话音落地,厨子老戚撩起帘子从庖厨出来,冲舒蕴喊道:“老板娘,快没米了。”
  舒蕴扫了老戚一眼问道:“还有多少米?”
  老戚一面擦着手,一面答道:“还有差不多五十斤罢。”
  这老戚四十岁出头的年纪,长得是三大五粗,这手擦得倒是极细致的,连指甲缝都擦得干干净净,末了,还要吹上一口气。
  舒蕴笑了:“我还道没几颗米了,这五十斤能撑好几日了,现下住宿的只俩人,你瞧瞧外头,应当不会有甚么人选这日子来渡口罢。”
  老戚走到舒蕴身边,舔了下干燥的嘴唇道:“这雪不知要下几日?”
  账房先生合上账本道:“须得三五日罢。”
  老戚叹了口气道:“那还不得把那野鸭、野兔的给冻死了。”
  账房先生将老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就算不冻死,也不是你打得到的,野鸭、野兔可灵活着呢。”
  老戚听账房先生拿他打趣,心里头颇为不满,正要开口,却听一把声音道:“老板娘,可有甚么吃食?”
  说话的是一个少年,少年长相平庸,而少年身边立着的丫鬟却堪称是天姿国色。
  老戚盯着那丫鬟看了几眼,凑上前去,亲热地道:“俩位想吃些甚么?”
  少年怯生生地道:“随便上两碗面罢。”
  老戚应和道:“好咧,这就去。”
  这老戚说罢,方走出两步,却听得少年又道:“我们这几日食素,勿要放甚么荤腥。”
  老戚心中腹诽少年是囊中羞涩,面上笑呵呵地道:“食素好,据闻寿数高者多是食素之人。”
  少年颔首微笑,自去旁的一张桌前坐了。
  那丫鬟也跟着坐到少年身侧,见少年发冷,道:“劳烦上壶热茶来。”
  舒蕴应道:“两位稍待。”
  舒蕴进得庖厨,那老戚正在磨刀,一把菜刀磨得锃亮,外头算不上明亮的光线照在刀面上,扎眼得很。
  她提了茶壶,接了水,在炉子上煮了,方道:“人不要荤腥,你磨刀作甚么?”
  这时,锅里头的水也开了,激烈地撞击着锅沿,老戚打开盖子,下了把面,又用勺子随意在汤水中荡着,出声道:“这刀子钝了些,先磨好了,以备后用。”
  舒蕴见老戚的面容在白乎乎的热气中半隐着,竟辨不出此刻神情,沉吟道:“你倒是想得周到。”
  她堪堪说罢,那水壶作响起来,她在茶壶中略略放了些茶叶,又用水冲了。
  老戚洗了几片菜叶丢进锅中后,走到舒蕴身旁道:“这茶叶时日久了些罢。”
  舒蕴笑道:“那俩人应是家道中落,哪里会嫌弃这茶叶,再说这茶叶我也是花了钱买的,丢了多可惜。”
  她将茶壶和两个茶杯放入茶托中就掀起帘子出去了。
  少年饮了口热茶,不知是身子有恙,还是呛到了,竟不住地咳嗽起来,瘦小的身子一颤一颤的,缩在一处,瞧起来颇为可怜。
  丫鬟拍了几下少年的背脊,又将少年抱入怀中。
  老戚送了两碗阳春面出来,见此情景,心忖:这鲜花配牛粪,糟蹋了。
  少年好容易止住咳嗽,一抬头已是满面通红,他略略用了一些面,往外头望了一眼道:“不知这雪要下到何时?”
  舒蕴本来闲闲地靠在账台嗑瓜子,闻言,吐出颗瓜子壳道:“怕是要下几日,公子你也是去黎州的么?”
  少年犹豫了下,还是道:“我不过是途径黎州。”
  “黎州繁华得很,我前几日,去黎州买了好几件衣裳。”舒蕴语笑嫣然地道,“那儿的吃食也多。”
  少年笑道:“那我可得多吃些才好。”
  最后一个字方吐出,少年又咳嗽起来,咳了一阵,待缓过来,面已有些发凉。
  丫鬟方用完面,朝外头望了一眼,突地腿一软,以手扶了下桌面,方站稳,她倒抽了一口气,用手指了指道:“有狼!”
  余下四人皆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瞧去,真真瞧见一头狼站在荒草中,目露精光,毛色油光发亮,獠牙白森森的,明明还有着不少距离,低低的吼声却一丝不差地钻入众人耳中。
  舒蕴一惊,急匆匆地将门合上,又上了闩,她背靠着门板道:“张卿,这儿冬天怎地会有狼出没?”
  张卿便是账房先生,听得舒蕴问话,蹙眉道:“以前也曾有过,还伤过一条性命,那人死得惨,被寻到时只剩下短短的几段肠子,连骨头也无一根。”
  老戚倒是不慌:“那狼见我们人多应当不会硬闯的。”
  少年面色发白,丫鬟将他扶了,道:“我们回房里头去罢。”
  待少年同丫鬟走后,余下三人一时无话,外头微微有些发暗了。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夜幕乍然而至,大堂内,黑漆漆的,只呼吸声响着。
  舒蕴将五张桌子上头和账台上的灯全数点了,灯火打在她的面上,衬得她整个人有了点血色,她瞧了眼张卿和老戚,略略笑道:“不如我去煮些面来吃?”
  张卿凑到窗外,细细看了,舒了口气道:“那狼已经走了。”
  舒蕴去煮了面,三人吃了,左右无一个客人上门,便各自睡去了。
  夜半,客栈的大门被敲了一下,舒蕴惊醒过来,那敲门声却停了,她以为是自己听岔了,甫合上眼,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一下一下地在寂静得只余风雪声的夜里格外刺耳。
  是谁在这个时候来投宿?
  舒蕴起身,走到窗边,往外头看去,她这窗看不见大门,但放眼望去,这样厚的积雪,且雪还纷飞着,如何会有人这个时候前来?
  她将窗闭上,隔绝了风雪,自己披了件厚厚的外衫,点了灯,又提着灯下楼去。
  她走在老旧的楼梯上,脚底下的木板“吱呀吱呀”地响着,她回首瞧了眼张卿和老戚的房门,突地那敲门声急躁起来,她浑身一颤,紧了紧外衫,快步下楼。
  到了大门前,她低声问道:“是何人?”
  “我俩前来投宿,劳烦娘子开个门。”
  这声音似一泉清水,万分柔软,里头却不知为何缠了点媚意。
  舒蕴稍稍将门打开了一些,外头站着俩个人,一人披着狐皮,里头是雪青的衫子,略施粉黛,貌美异常,一时辨不出是男是女,想就是方才说话之人;另一人,穿着玄色的长衫,单薄得很,风雪中却不见瑟缩之意,面容冷峻。
  那玄色长衫的男子开口问道:“老板娘,可有空房?”
  舒蕴将门又开了些,道:“空房还有三间,两位请进来罢。”
  俩人进了门,舒蕴便即刻将门合严实了,方压低声音问道:“两位为何如此深夜来此投宿?”
  披着狐皮那人指了指玄衣男子道:“都怪他害我走了这许多冤枉路。”
  舒蕴手中还提着灯,昏黄的烛光下,她瞧见那披着狐皮之人纤白小巧的喉结随着言语滑动,这样的美貌竟长在一个男子身上,着实是难得一见。
  那狐皮之人说罢,伸手拂过玄衣男子的面颊,吹了口气道:“你也冷着了罢,下次可莫要识错路了。”
  他言语间尽是关切,每一个字却生生地透出媚意和诱惑来。
  这分明是出卖皮肉之人才有的风情,亦或是习惯,怪不得一个男子还要施甚么粉黛。
  舒蕴心里头起了蔑视之意,小心地将狐皮之人打量了一番,呵,一个男子出卖皮肉也好意思在外人面前与恩客这般亲热。
  那玄衣男子往后退了一步,朝舒蕴送去一块碎银,道:“要两间空房。”
  舒蕴心忖:都把这祸害随身带着了,还装甚么正经。
  但生意上门哪有往外推的道理,舒蕴笑着将碎银拢在手中,道:“请随我来罢。”
  舒蕴走得不快,玄衣男子不过几步就越过了舒蕴,后头那披着狐皮之人嗔道:“季琢你走慢些。”
  被唤作季琢的玄衣男子虽未往后头看,脚步到底慢了些。
  舒蕴带着俩人走到楼上,指了指三间房道:“这三间都是空着的,两位随意挑罢。”
  狐皮男子一把挽住季琢的手,微微仰首笑道:“不如我们一道住罢,俩人住两间房,多浪费银子。”
  季琢冷声道:“沈已墨,松开。”
  那沈已墨倒也乖觉,一听季琢声线冷了下来,松了手,笑道:“季公子既然大方,我也不好多阻止不是。”
  季琢不再理会季琢,随意选了最近的一间推门而入。
  沈已墨冲舒蕴笑道:“娘子如何称呼?”
  沈已墨说话间,离舒蕴近了些,舒蕴闻见他身上传来的阵阵胭脂气,压下不快,眉目舒展地笑道:“我姓舒,单名一个蕴字,意蕴之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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