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仔细一看却发现了其中的不同,虽然章鱼家的人是公认的好看,但萨鲁的容貌很凌厉,锋芒毕露。而克鲁的则柔软很多,看起来并不具备危险性。
萨鲁说自己只是碰巧路过,见到雷尔,就想来聊一聊。
他还摁下雷尔的瓶子,告诉不要喝那么多。海胆酒加的料他心里清楚,他了解这种快感对海民大脑的伤害有多严重。
雷尔不知道萨鲁是好心这么说,还是有意为之。但海胆酒上头快,他也有些迷糊。
萨鲁在他的对面说了很多,唠唠叨叨抱怨着最近海岛上发生的一个接一个的破事。
说到自己父亲的让位,说到一审中高文的表现,说到不争气的弟弟,说到可怜的少年英雄安德烈。
当然,还说了海龟家的冤屈。
他说他为海龟家鸣不平——他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可雷尔怎么觉得萨鲁的声音那么小,仿佛是怕身边的人听见似的。但也有可能是酒醉带来的耳鸣,让他把一切声音都降低了好多分贝。
说完后,萨鲁又道,你说高文怎么也不帮帮你,你和他不是向来交好吗?
雷尔没有说话,他怕自己说什么都被人曲解。这是他的好习惯,即便喝醉了也不会多嘴乱讲。
但他不讲,萨鲁会讲。
他会讲大概是克鲁的原因,唉,一定是克鲁的原因。也不知道那没用的弟弟到底怎么学会在人面前装可怜的,让高文对其是又怜又爱。
他也不清楚克鲁和雷尔有什么矛盾,有吗?怎么可能呢?雷尔是那么好的孩子,至少萨鲁觉得——雷尔无可挑剔,就像高文一样无可挑剔。
可他却为自己有克鲁这么个弟弟感到悲哀,如果高文真的能当上领主,他只期盼着自己没有机会看到克鲁作为辅助,毁掉裂岩群岛的一天。
他说得十足动情,甚至最后也跟着雷尔把剩余的一瓶海胆酒喝完。然后他又叫了几瓶,还顺带预先付了账。
雷尔从始至终不发一言,有时候听着就笑笑,有时候又摇摇头。这已经是别人家的事了,即便他心里有看法,也不会表露给萨鲁看。他摸不清萨鲁的目的,何况他越醉越凶,已经不敢相信自己大脑的判断。
可是萨鲁知道,虽然雷尔没有表态,可雷尔到底还很年轻,这些话不可能对他没有影响。尤其当海胆酒作用,体内激素旺盛分泌,他们总会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萨鲁离开的时候用力地握着雷尔的肩膀,他告诉雷尔——如果你需要帮助,你知道怎么往我们家走。我愿意为你提供帮助,我向来对你和高文给予无限的期望。
然后雷尔的肩膀一轻,萨鲁便消失在酒吧门口。
他走入淋漓的大雨中,那一席蓝色的长袍漂亮得好似许久未曾见过的,放晴的天空。
之后萨鲁转了个弯,便到了高文今天的必经之路。他带着艾琳娜匆匆走过,隔着马路便叫住了高文。
萨鲁告诉高文,他在酒吧里见到了雷尔。当然他们只是巧遇罢了,碰巧经过雷尔身边,也碰巧经过高文出门的那条路。
他连连地摇头,“他喝了那么多……唉,他怎么喝了那么多。”
他没有让高文去找雷尔,他只是把看见的东西告诉高文而已。正如他对克鲁说的那样,他可没有那么坏,他是一个坦诚的人,不喜欢说谎话。
他坦诚自己对克鲁的厌恶,也对雷尔和高文的担心毫无保留。他是真心为这些年轻人担忧着,只是他也有没说的东西。
高文把醉醺醺的雷尔架上肩膀时,雷尔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话。他对自己的事向来不上心,可他却能听到高文的回答。
高文说,唉,你不要这样,你……你别这样行吗?
高文又说,克鲁已经是我的辅助了,这不是说废就废,说立就立的事。
高文还说,你不要这么问我,我不想回答。
可是偏偏高文把雷尔抬上车的时候还是回答了,他说,也许喜欢吧……也许是……是有一点点喜欢他……
后来再说什么,雷尔就不知道了。
他睡了过去,然后做了个梦。
梦里他把申请表交到了火石堡,接着穿上了统一的制服,最终和所有应征入伍的年轻人一起,进入火石堡那沉重的大门后面。
可他又觉得这不是梦,这是他醒来后就会去做的事。
但到底是什么原因触发他做这个决定,他又记不清楚了。
是的,当克鲁已经可以下床行走的这一天,看到高文把醉醺醺的雷尔带回来的一刻,他也做了一个决定。
他觉得其实很多人也和他一样迷糊,被生活推来挤去,做着各种各样的决定。在这些决定造就的后果中,或许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其中的对错与利弊,只是推说他们别无选择,无可奈何。
但克鲁不想这样。
他看着高文关切地给雷尔擦脸,换衣,看着他把雷尔带进浴室,再把他安顿在床上。他看着雷尔抓着高文的手臂,在他耳边含糊不清地说着悄悄话。他还看见高文紧锁的眉头,和发现克鲁正站在卧室门口时,那一脸复杂的表情。
所以迷糊的人很多,克鲁绝对不是特例。那种迷茫的感觉是大部分人的常态,而克鲁觉得,如果他能跳出这个常态,或许能得到不一样的结局。
华德和高文都要求他再休养几天,但克鲁坚决要走。他千恩万谢海怪家的帮助,让小莱马洛克跟到了门口。
莱马洛克不舍得他,要跟着他一起回去。
但克鲁不会这么做,他不会再把多一个棋子放在萨鲁和艾琳娜的面前。
因为,“我家很危险的,你还不能去。”
所以,“等我让我家变得安全了,我再请你去吃卷海带。”
克鲁用触手摸了摸莱马洛克的脑袋,莱马洛克仰着脖子望着他。然后他捏起小挎包走了,用他幸存的触手在沙地上蠕动着。
雨下得更大了,很快,莱马洛克就看不到克鲁的身影。
他抬头看天空,雨水便打在了他的脑袋上和眼睛里。
TBC
第89章 (47)成长的树苗(上)
十六岁的假期,是一个漫长又短暂的假期。
对于克鲁来说,待在家里的每一天都无比漫长。萨鲁就像看着一颗定///时///炸///弹一样看着他,以至于克鲁觉得对方随时会对自己下毒。
可是萨鲁没有这么做,或许是他心头仍有一丝善念,又或许克鲁的消沉让他认为无需冒此风险,多此一举。
艾琳娜也没有立即放松警惕,反而时时观测着克鲁的行动。
她能不能代替克鲁成为辅助,决定了她到底是不是分家的小杂种。这没法让她不上心——当她的家人并不愿意为改变分家的身份、提高自己的地位而努力时,她所能做的就是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萨鲁身上。
不过当克鲁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时间还是过得飞快的。整个假期,克鲁几乎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有时候连吃饭都不出来。
他专心地研究着戴比的书,一个一个古海文地翻译。他没有再去海怪家的原因不仅仅出于他看到雷尔对高文的重要性,还有一点便是他不希望在尚未准备好之前,让萨鲁和艾琳娜有进一步的行动。
他是弱小的,而当一个弱小的人要与强大的人抗衡时,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无论是等待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还是等待一个敌人力量削弱的机会。
戴比的手抄书讲的内容非常丰富,他也慢慢从中看出为什么克拉夫和巴罗对其珍爱有加。她的研究涉及混血怪物,涉及世界的另一面,还涉及各种各样奇怪的药剂配方。
克鲁觉得戴比不属于裂岩群岛,她应该属于世界。她被困在小小的岛屿上,可心却早已离开了海洋。
这也难怪她不愿意把这一切功劳让出去,或许在她活着的时候就认定——海蛇家担不起这份荣耀。
在很多年以前,海蛇家还持有两块原石。那时候岛上还没有九大家族,只有四大家族和一个正在崛起的水母。
章鱼家也并非独立存在,而是隶属于海蛇麾下。
当黎明战争爆发之后,章鱼借着海蛇家车马疲敝之时,以献出大量研究结果为代价,换取了立足的机会。
或许自那时开始,就是章鱼家的觉醒。他们从骨子里就不愿意作为其他人的附属品而存在,他们有着聪明的头脑,所以需要争取真正的话语权。
可苦于自身性格的局限性和世事弄人,即便独立出来之后,仍然身为海蛇家族的辅助。直到到了现在这一刻,海蛇家覆灭,而他们无可依附。
克鲁回想着除了戴比之外的那些章鱼辅助,他不知道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故事,但必然大部分人没有从领主身上得到真正的平等。以至于那份不服气持续到了戴比这一代,至死都不愿意认命。
克鲁看着那字里行间写下的秘密,忽然觉得这就是戴比的力量。戴比留下的不只是丰沛的研究成果,还有一种不服气的心情。
否则在巴罗如此迷恋着戴比的时候,她又如何能摒弃享受爱情的美好,一股脑地把精力尽数投进研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