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应下楼,言辞正抬头往上看。林应看言辞漂亮的眼睛,心情好很多:“你看出来了。”
言辞点头。
“树苗儿是早产。身体特别不好。我们一家人想过非常多的办法,基本上无济于事。他只有跟我待在一起的时候才能精神一点,能跑跑跳跳。”
言辞严肃:“这孩子神魂不稳。”
林应低笑:“如果你以前这么跟我说,我肯定要把你轰出去。可是谁叫我……”他指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言辞挠头:“小孩子神魂不稳原因有很多。一时半会不能确定。”
林应苦笑:“那麻烦你了。”
言辞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有事情麻烦你。”
林应倒一杯水递给言辞:“讲。”
“那个烂尾楼,你知道吧?”
林应顿一顿:“你问这个干嘛?”
言辞很热切:“在网上搜出来的承建商肯定不是最幕后的那个。我肯定打听不出来什么,就想问问你。”
林应点桌面:“房地产的事情得去问林召。我明天一早就去问他。”
“也不是很急……”
林应温柔地看言辞:“这几天林召在国内就赶紧问,要不然哪天就满世界飞了。”
晚饭过后没什么娱乐,林应平时作息规律休息早。楼上有个小不点在睡觉,也不能搞出什么动静。言辞肯定不上二楼,林应跟他道晚安。
“今天树苗儿乱说话,你别介意。”
言辞不自然:“树苗儿乱说什么了。”
林应笑:“叫你猫猫。”
言辞差点大笑,及时收住:“没事儿。小孩子。”
“明天……明天我去找林召,还得请你在家帮我看树苗儿。”
“嗯。”
言辞在沙发上睡一晚,一早起来林应已经出门。树苗儿还没起,言辞侦查一番林应确实离开,立刻小心翼翼蹿上二楼。
树苗儿睡得很沉,小小的身子埋在床里。言辞盘着腿趴在床边,特别虔诚地看他。
小孩子诶。
树苗儿迷茫地睁开眼睛,看见是言辞,小手抓一抓打招呼。
于是言辞也伸手抓一抓。
两对圆圆黑黑的眼睛认真对视,两只小幼兽友好地蹭蹭脸。
林应很随意:“没事儿,我就问问,那个烂尾楼。”
林召坐下:“你问那个。”
林应看林召:“是不是你底下的人在搞?”
林召耸肩:“本来打算接手,现在政府方面开的优惠条件不错。可是出了这档子事,接手起来有困难。”
“意思是说你们要放弃?”
林召微笑:“为什么要放弃。”
林应出门之前回头一句:“那个烂尾楼……”
林召还是微笑:“什么?”
林应长叹:“没什么。”
林召突然站起:“我跟你一起,去接树苗儿。”
言辞手指一点,一只荧亮的蝴蝶闪动着翅膀飞入虚无。树苗儿非常兴奋:“太厉害了!”
言辞得意洋洋,刚想说话,楼下远处传来汽车声。言辞立刻跳起来做个“嘘”的手势,树苗儿点头,言辞蹭蹭蹭跑下楼,端坐在桌前装模作样翻杂志。
林应先进来,后面跟着个标准的霸道总裁。
言辞一看林召,全身一激灵:好强的精神力!
林应发觉言辞受惊的猫儿似的瞪眼睛,清清嗓子。林召跟言辞握手,上楼去把树苗儿抱下来。树苗儿蹙着眉头,蜷在林召怀里,对着林应言辞伸着小手抓一抓。两个人送出门,林召跟林应说了几句话,林应点头。
言辞目送林召的车开远,终于忍不住:“我可能知道树苗儿为什么神魂不稳……”
“为什么?”
“你哥……”
林应震惊:“林召是树苗儿亲爹。”
“我知道。你哥的精神力太强悍,小孩子受不了。”
林应正色:“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林召是个妖怪吧……”
言辞摇头:“你哥是个很杰出的人类。他可能是我见过的精神力最强的普通人,他自己也许都不知道。啊,或者你可以理解为,滂湃无边际的野心。”
林应摸摸下巴:“所以你的意思是,树苗儿身体不好精神不稳是被他亲爹摧的?”
言辞默然。
林应似笑非笑:“不能告诉林召,伤感情。”
阳光正好,碧绿的植物蒸腾着清香。粉粉白白的花儿飘落最后的花瓣,又有什么花儿盛开。林应微微眯眼:“在家里吃顿午饭吧。烂尾楼我打听到一点眉目,边吃边说。”
言辞犹豫,他本来想马上告辞,实在舍不得午饭。吃午饭吧,吃完午饭就走。这也是为了打听消息。
林应转身进屋,身边卷起一阵风。言辞看着林应高大的背影,突然产生一种不可言明的渺茫的战栗。离开的那一个是贪婪的巨兽,留下的这一个,是什么?
第8章 第 8 章
8 鸲鹆
言辞吃东西很拼命,这不是个好习惯。他鼓着腮帮往嘴里填,像是过度饥饿的创伤后遗症。林应做饭很简单,要么炒,要么顿,调料主要是盐。菜是菜的味道,肉是肉的味道。言辞以前没有机会吃到有人特意做的饭菜。饭菜是最实在的情谊,饱饱地撑起精神与脊梁。
“下午打算去哪?要不要我送你。”
林应面无表情。
言辞愣住。
圆圆的眼睛忘记眨动,腮帮子鼓鼓的。
林应很冷淡:“需要我送么。”
言辞默默地把口中的东西吞掉:“不用……”
林应点一根烟,慢慢吐出。
“烂尾楼那一片都是这个承建商……我是说最幕后的那个。这是名片。”
“谢谢。”
“你找这个做什么?”
“我想查一点很久以前的东西。”
“嗯。”
言辞把自己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然后默默背起大包,对林应笑笑:“我自己走吧。”
林应点头:“再见。”
言辞出门之后默默地看一眼这个简洁到空旷的客厅。厨房在客厅一角。二楼的卧室很大,床也很大。树苗儿睡着时,空气安静柔软。
他把门关上。
林应夹着烟,盯着玄关看。
他从来都没耐性,想要的一定得抓到手。
他和林召,可是兄弟。
年轻男人站在窗边,哆嗦着看夕阳被时间的力量拽下地平线。他恍惚地伸手去挽回,万古洪荒的钢铁法则距他一亿公里。
他跌坐在地,尽可能缩小,眼球被恐惧震得乱颤。背后的门没有关,幽深的走廊吹来一丝凉凉的叹息。
求你放过我。
求你放过我!
最后一丝光线被收起,夜幕威严降临。风是一根冰凉的手指,顺着男子的脊梁,轻轻往下滑。
咯咯。
年轻男子全身僵住。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咯咯。
婴儿在……笑。
笑声越来越大,渐或有其他娇憨可爱的小动静。躺在摇篮里可爱的小生物,伸着小手要抱抱——
凄惨尖利的婴儿哭声山呼海啸,许多婴儿,许多婴儿,刀子在切割它们,它们哭得凄凉痛苦,无休无止,无休无止!
爸爸——
年轻男人团成一团倒在地上抱着头哀嚎:“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林召去接树苗儿时顺便给林应带了件差事。林召的“合作伙伴”的孙子出了点意外,和上一家私人安全顾问闹翻。林召知道那家公司,本部在美国,好莱坞PR们的最爱。林应呵呵两声:“这个公司如果无法满足他们,那标准得多高啊。”
“你去看看。实在不行就说你们合作谈不拢。”
林应站在车边点头:“我知道了。想要我们公司‘接镖’,所有安保方案都得重做,安保设施也得换。他们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算逑。”
林召当时瞥一眼林应身后发傻的言辞,没说什么,带着树苗儿开车离开。
林应下午通知公司调查小组调查赵家。晚上入夜之前资料全部到位。总体而言,就是盘根错节的衣带“门阀”出了个花花公子。经济部分林应不感兴趣,重点在安保目标,那位孙子赵先生身上。一身玩女人的本事,惹出好几桩丑事。
除了玩女人,还喜欢收集珍稀濒危动物并且品尝。不吸毒,偶尔赌两把,控制在千万单位。目前的情报看,非要杀他的仇家没有。即便是被他玩腻扔掉的女人□□,她们的财力能买到的“凶”也只是蚍蜉。
根据调查小组的资料,赵先生是在一个月之前突然疯了的。以前活着就是为了轰趴,现在活得战战兢兢疯疯癫癫。一时关在门里发疯,一时又要往外跑说家里有鬼。他指责美国公司保卫不利,但是美国公司拒绝承认,两方彻底翻脸。
林召怕林应在家生蘑菇,给林应整这么个麻烦。林应敲笔记本,低声嘟囔:“我们是保镖,又不是精神病院里的护工。”
第二天林应带人去洽谈安保方案,刚进赵先生别墅,迎面一个花瓶。林应伸手一拂,花瓶摔到墙上闶阆一砸。
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士站在客厅,神情冷峻。一个年轻的吊着两个黑眼圈的男人满客厅发狂:“都是废物,都是骗子,那么大声音,都跟我装傻!傻×才听不见!你们都是傻×!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