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变态。你在回味些什么?”那少女看到宝禾先生的容貌微微一怔,但看到他略显迷茫的表情,又包含怒气地质问道。
原来,那个变态是在指我……宝禾先生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人向那个少女喝骂道:“画晴,有这么跟自家夫君说话的吗?”
画晴……画晴不是躺在棺材里那姑娘的名字吗,怎么这姑娘也叫画晴?还有“夫君”又是什么情况?宝禾先生更懵了。
第12章 双恋(四)
“老人家,您方才对这位姑娘所言究竟是何意思?还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棺材里的那位姑娘也名为画晴……”宝禾先生道,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位老者,希望他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那老者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年轻人还害羞了。你大老远的把媳妇儿给背回来,昨晚还吃了喜宴,同了房。怎么,难道还想赖账不行?”
宝禾先生想起昨晚那一场丰盛的晚餐,以及同席之人怪异的神色,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但面上仍然波澜不惊。
“在下本不知当地习俗……”待看到众人突变的神色之后,宝禾先生又改口道,“不过大丈夫敢作敢当,在下自是不会赖账。只是想请丈人告知此地风俗,免得到时候闹笑话。”
“你这个人好生不要脸,明明一脸不想娶的表情,却还要……”那少女还要再说,却被旁边的村人拦住了。
“好,好!我就知道城里来的就是跟我们这些穷山沟里出来的人不一样,识时务。你和我家姑娘都是那府里的下人,身份自是配的,府里派你来估计也有那个意思……论模样,我家姑娘生的也不错,还算配得上你,大不了以后随你纳妾便是了。”老者笑吟吟的,看上去对对这婚事十分满意,瞥了一眼刚才那泼辣的少女,又道,“这是画晴,是妹妹……棺材里的是姐姐诗雨。当初府里来人挑上的是画晴,可你也看到画晴的性子了,她干不了伺候人的活儿,把她送过去万一惊扰了小姐、太太们的,我们可承担不起……所以,我们就把诗雨送过去,顶了画晴的名。没想到啊,我那可怜的孩子,再见面竟然就是阴阳两隔了……”
说着说着,那老者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而刚刚那个跟炸了毛的小狮子似的姑娘也咬着下嘴唇,红了眼圈。
“唉,让新姑爷见笑了。”过了半晌,老人平复了心情,向宝禾先生报以歉意的一笑,道,“瞧我,一提起我家姑娘就止不住话头,竟让新姑爷站了这么久。来来来,咱们到前厅说去。”说着,一行人便离开了斋堂,向前院走去。
此时天已经大亮,空气渐渐变得燥热起来,虫鸣声此起彼伏,让人心烦。宝禾先生走在路上一边笑着跟众人应和,一边不时地瞟着自己的“未婚妻”。那小丫头也在偷看他,偶尔目光相接,便气哼哼地扭过头去,等宝禾先生的视线移开,她再把眼睛黏过来。姑娘的父亲看到两人之间的小互动,笑着感慨了句“年轻真好”,便不再说话。就这样,一行人来到了前厅。
经过交谈,宝禾先生得知这双娘湾有一个传统,就是双嫁,姐妹二人将在同一天嫁给同一个男人。然而,诗雨死后,本来是双胞胎的姐妹俩只剩下了一个,这在当地是非常不好嫁的,而双娘湾平时又少有外人经过……所以姑娘的父亲才要死乞白赖地让宝禾先生娶她的女儿。
虽然宝禾先生对自己平白多出来一个媳妇儿这件事感到有些尴尬,但他觉得对于广大单身汉而言这应该是件好事儿,那为何大家都不愿意来押棺呢?宝禾先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姑娘的父亲脸色微变,沉默了半响,说出了双娘湾的秘密。双原来娘湾以前并不叫双娘湾,直到有一天村里出了一对双胞胎。那对双胞胎是两个姑娘,都很漂亮优秀,姐妹俩的感情也很好,然而她们却爱上了同一个男子。为了这个男子,姐妹二人争风吃醋,感情破裂,然而男子却有一天同时抛弃了她们,另寻新欢。姐妹二人就此发下毒誓,从此村里出生的女孩儿都将是双胞胎,并且将嫁给同一个人,但若是那个男子不能给予姐妹二人同等的爱,那男子将不得好死……本来村里人只是拿这话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并不太当真。但是自那之后,村里出生的女孩子果然都是双胞胎。渐渐地,村子原来的名字没人知道了,大家都管这个地方叫做双娘湾。
“那些人恐怕就是怕受到双胞胎的诅咒才不敢来的……以前倒是有过这种情况。”老人叹息道。
那您还让我娶您女儿,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宝禾先生暗暗腹诽,但表面上仍保持着真诚的笑容。
“丈人,我自然会娶令媛为妻。只不过……”宝禾先生微微皱了皱眉,为难道,“只不过您也知道,我是府里来的人,老爷、夫人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成亲这件事吧……”
“怎么?难道你想悔婚不成?”姑娘的父亲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朝宝禾先生怒目而视。
“不敢,不敢……只不过我想把画情姑娘带到城里去完婚。一来让老爷、夫人掌掌眼,看看我这新媳妇儿有多好。感谢他们赏我这趟差事,让我有了这么段儿好姻缘。这二来嘛,”宝禾先生微微低头,羞涩一笑,道,“二来小子也是头婚,多年前就开始准备娶媳妇儿要用的家伙事儿,要是用不上,心里多少会有些遗憾。”
“不可,不可。”姑娘的父亲连连摆手道,“当年府里选上的是画晴,我们送上去的是诗雨,这一去不就全露馅儿了吗?”
“丈人,到了那儿我说画晴是诗雨不就得了。当初选人的嬷嬷如今早就不做贴身伺候的事儿了,而且诗雨姑娘这么多年伺候二夫人,二夫人早就认定她就是画晴,又怎么会露馅儿呢?”宝禾先生接着游说,心道不管怎样先出了这个村再说。
“这……可我就剩这一个女儿了。”姑娘的父亲有些不舍。
“俗话说的好:‘女大不中留’。况且,昨日不是已经吃过喜宴了吗?丈人,如果您再犹豫不决的话,这婚我不结了。大不了豁出这条命去,也让老爷和夫人瞧瞧双娘湾都是些什么人!”宝禾先生佯怒,使出激将法。
果然,姑娘的父亲一听到手的准女婿要逃婚,当下便什么也不管了,连声道:“罢了,罢了。你想怎样便怎样吧……只求你能够好好待我的女儿,也不罔……也不罔……”姑娘的父亲话说到一半便老泪纵横,再也说不下去了。
宝禾先生轻叹一声,向姑娘的父亲郑重其事地拜了三拜,并向他许诺一定会让姑娘得到幸福。说罢便缓缓退出了房间。
在临出门时,宝禾先生听姑娘的父亲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你们走了就别回来了,这村子不吉利……记得要时常想着诗雨,初一十五的给上柱香,要给双胞胎均等的爱……我知道你心里不满这婚事,不求你能对我家姑娘一心一意,只求你能护她一世周全……请帮我把画晴叫来吧,我想再跟她说几句话……”
宝禾先生背光而立,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低声道了句“好”,便踏出了房门,渐渐消失在了阳光里……
姑娘的父亲和村民一直把二人送到了村口,双方挥泪作别。画晴含泪走了几步,便忍不住又跑回村去,抱着父亲哭道“不嫁了!不嫁了!”父亲虽然舍不得女儿,但心知此时不能感情用事,女儿若留在村里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能嫁出去……于是咬了咬牙,狠心推开女儿,转过身去不去看她。女儿无法,知道父亲不会再留自己,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宝禾先生上路了。
一路上,画晴老是跟宝禾先生作对,总觉得他的一言一行越看越别扭。宝禾先生忍让再三,画晴却总是不放过他,冷嘲热讽,不给他半点面子。后来宝禾先生也气了,心道:“我不过是瞧着你爹爹的面子,让你三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我宝禾先生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成名的旅行作家,读者遍天下,到哪儿去人家不得给我三分面子,今日却来受你这丫头的闲气!”于是也不再哄着画晴,一言不发地向前赶路。画晴在他那里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说话,闷声跟在他身后。一时间,倒也算是风平浪静。
然而,两人一直走到天黑都没有看到宝禾先生来时所借宿过的村落。
“喂,你到底认不认识路啊!”画晴毫无形象地坐在路边,揉着腿道。
宝禾先生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迷路了,然而却不想让少女又寻得由头讽刺他,于是道:“自是认得。”然后也不顾少女跟没跟上,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喂,你等等我。” 画晴有些跟不上宝禾先生的步速,渐渐落在了后面。忽然,她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凝神一看,竟是一具血肉模糊的死尸。
“啊!”画晴哪见过这种东西,当即尖叫着跌坐在地上。环顾四周,自己竟不知何时来到了一个战场,周围净是厮杀之声。她此时又疲又怕,一时间竟昏了过去。幸而天黑,周围的士兵竟没有发现她。
昏迷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眼前一亮,耳侧隆隆巨响,接着脸上一阵清凉,许多水点泼到头上,画晴睁开眼来,只见满天乌云,大雨倾盆而下。画晴茫然地看向四周,忽见身旁一人也坐了起来。画晴吃了一惊,刚要惊叫,却被面前之人捂住了嘴,定神一看,此人不是宝禾先生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