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曳低声继续说道,“人世有人世的规矩,没有人可以真正的肆意妄为,天地之大,也不过是三界之中,五行之内。花佚,十年前我送你去水天一线的时候也曾帮你束发,当时我告诉你,你的心太野,要学着约束它,而现在,你仍然没有学会。”
花佚心头一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抬起头看着白曳,睁大眼睛等着他的下一句。
白曳没有理会他举动,只是平静的继续说道,“你还是回水天一线去吧,你的戾气太重,放任下去,必成大祸。”
“我不回去。”花佚看着白曳,眼睛直视着对方,急迫的语气里竟然有了几分哀求的意思,“师尊,我不想回去,那地方实在是太过难熬了,连只耗子都没有,我回去一定会变成石头的。”
白曳没有说话,神情淡然,一副不容反驳的样子。
花佚见此场景,眼中渐渐涌现出些许怨恨的意思,看着白曳,眼中黑白分明,“师尊是觉得我错了?我野性未除,所以要将我流放,可那几个人更是贪婪虚伪,放任下去,必为祸端,我杀了他们到底有什么错?”
白曳似乎累了,不想再多说,转身离去,随着渐渐声音渐渐远去,只传来了一句已成定局的话。
“明天一早,我送你回水天一线。”
花佚跪在原地,看着白曳远去的身影,清冷高洁,不染纤尘,真如那传说中的仙人,无情无欲,冷漠无心。
第10章 第 10 章
程君一一如既往的在无尘堂修炼,空气中传来了些许波动,程君一心头微动,睫毛微微颤抖。明论真人见状,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用经书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头。
“尘心未净,六欲未除,还谈什么修行?还不如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自从从昳阳山回来之后,程君一修行是屡屡犯错,明论真人对他的修行状态已经很不满意了,暗自告诫也不在少数了,只不过像今天这样声色俱厉还是第一次。
程君一自知理亏,他是明论真人座下的大弟子,与阳派的大师兄,连这样简单的修行都犯错,实在是于理不合。可是他没法控制自己的心思,昳阳派的山野风光,弟子们的天真无邪,随心所欲的修道风格,还有花佚的肆意洒脱,一切都紧紧地拴着他的心,魂牵梦绕,难以忘怀。越是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份不知名的心思越是在心底疯长,直至深入骨髓,刻入灵魂深处,让他永远无法摆脱。
明论真人看着他,皱着眉头问道,“君一,你生性沉稳豁达,灵根聪慧,是我见过的弟子中最有修仙天资的,你也一向沉稳苦修,可是你最近老是心浮气躁,魂不守舍的,你到底怎么了?”
明论真人从小将他教养大,如师如父,面对师尊如此关心的问候,程君一抿了抿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只是低头顺从的说道,“弟子近来偶有困惑,弟子尚未参悟,故而有些分心,劳师尊费心了。”
明论真人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还以为是你年轻,动了些许小儿女心思,你年华正好,一时贪恋红尘也并非奇怪,只是这修行之事最要紧的便是清心寡欲,了却尘事。”
程君一脸上的表情一僵,片刻之后才有些尴尬的回道,“师尊多虑了,弟子一心求道,再无多余的心思。”
明论真人若有若无的看了他一眼,平声说道,“你自己清楚就好。”
明论真人走了,程君一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可是昳阳山的种种又浮现在眼前,花佚那副肆意风流的样子又出现在自己眼前,那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眼波流转,自是说不出的情意,红唇微微抿起,那勾起的唇角仿佛能勾住人的魂,好端端的一个修仙之人,活脱脱的一副妖精样儿。
程君一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明论真人说的贪恋红尘,心头一惊,突然睁开了眼。
走出无尘堂是一条小路,路边是茂密修长的竹林。穿过之后便可以看到师弟们修行的学堂,一路上有不少师弟看见程君一都恭敬的对他问好,程君一一一点头应了。
程君一记得自己刚从昳阳山回来那几天,看着与阳派总觉得有些生疏不适,就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囚笼将人关了起来。
他看着师弟对他恭敬的问好,本能地怀念起昳阳山那群没大没小的小猴子,和他一起爬树,掏鸟蛋,摸鱼。他看着师弟们统一在学堂里听着讲义,就想起昳阳山那群孩子每个人都照着自己的意思去做,有的老老实实练功,有的在山涧听水,有的在崖边从日出看到日落。
程君一还记得当时自己跑去问过罗般师尊,他说起昳阳派的种种稀奇古怪之处,说的眉飞色舞,问与阳派可否效仿,他记得罗般师尊神情古怪的看了他许久,只说了一句话。
君一,这是与阳派。
是呀,这是与阳派。千百年来的修仙大派,我们比着千百年来仙人的规矩来的,每一步都是前辈们用心血传承下来的,怎么可能将这一切全部抛弃。
与阳派的弟子更不可能像昳阳山上那群猴子,如果一时间让他们自己去探寻修仙的门道,估计弟子们都是不知所措的,如若放开手来,这些弟子们便是连修仙之门都摸不到。
是呀,这是与阳派,这是他们的上阳山,是有着千年历史的修仙大派。
是和昳阳山不同的地方。
程君一明白了,可是又有些东西不懂了。可是让人奇怪的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不懂的是什么,只是静不下心,断不了自己的念头,那种如影随形在心头的痒意扰的他不得安宁。
程君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既然静不下心,便去了上阳山的一个山崖。上阳山没有像昳阳山的万仞崖那样险峻壮观的山崖,他们的山崖是零碎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小的观景点,可以看见上阳山下的谷阳城,看见尘世的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俗世中他们渺小而热闹的生活,看着人间独一无二的烟火味。
程君一一有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会来这个地方,这人很少人来,是个清静的地方,也是可以让他静下心来的地方。
这儿有一个小小的山崖,崖边有一个小亭子,里面有石桌子石凳子,坐在上面可以将山下的风景尽收眼帘。
程君一拿过来一潭酒,这还是他下山的时候乐儒递给他的,说是自己酿的,真是个热心的人。
程君一倒了一杯酒,淡淡的香气便从那通透的液体中溢了出来,程君一品了一口,当真是好酒,清香四溢,甘甜爽口,一瞬间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感到了惬意。看来必然是用的昳阳山的山泉,才有如此甘甜清冽的口感,也不知乐儒是用的什么法子,这酒不温不火,居然带了一股青草的香气。
真是奇怪。
这酒有花香的米香的,自己今儿个还是第一次喝着有草香味儿的酒,也怕只有他们昳阳山的人才会这样出人意料。
程君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再细细斟了一杯,慢慢品尝,酒液从舌尖浸润到口腔再到腹内,步步留香,甘甜香润,让人回味无穷。
当程君一再次将酒杯送到唇边的时候,却突然被拿了过去,程君一抬头一看,顿时愣了,那人却毫不客气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擦了擦嘴,看着程君一咧嘴一笑。
“怎么,和你一个多月没见,程兄就不记得我了。我可还欠了你一次比试呢。”花佚笑着看着对方,全然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直接再倒了一杯,一口喝了,咂咂嘴说道,“你这上阳山还真大呀,一路上渴死我了。”花佚舔了舔嘴唇,似乎在回味这酒,然后说道,“我师兄酿的的酒挺不错的,就是淡的很,没什么味。”
程君一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头花佚已经三五杯下了肚了。
“你上趟昳阳山还真不吃亏,临走了还带潭子酒,要知道,我在山上想喝酒师兄还不给,这可算是托你的福了。”
程君一看着眼前这个人,好像这才终于反应过来,看着对方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花佚看着对方这样子,想着对方挑了挑眉,笑着说道,“怎么才一月没见,程兄就变成了锯嘴的葫芦了,还是程兄不欢迎我?”
程君一看着花佚这牙尖嘴利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两个人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在昳阳山的时候,无拘无束,肆意欢乐,就像是两个孩子。
程君一站起来给花佚斟了一杯酒,笑着说道,“你又胡说什么,看见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刚刚一时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杯酒算是我给你赔罪了。”
程君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花佚看着对方相视一笑。
“你怎么想起来上阳山了?”惊喜之余程君一不免有些疑惑。
花佚喝了一杯酒,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唇上更是带了几分酒香,看着程君一,微微勾起唇角,眼神中带着戏谑的意味。
“自然是想念程兄所以特意前来向程兄讨一杯酒水,来解我的相思之苦。”
明知道这人是胡说,可是程君一就是没来由的心头一动,但脸上依旧平静,笑着说道,“如此说来,程某可真是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