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韶将长发虚揽到背后,修长的脖颈上还有水珠缓缓淌下,顺着精致的锁骨一路向下汇入池中。“要不要为师……”
搓背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
“哗啦”一声巨响,昭元整个人都窜出了池子,提着外衣就消失了,速度快得云韶甚至来不及反应。
云韶瞪着昭元消失的方向愣了好久,同一边玩耍的青鸟面面相觑。
这几日昭元几乎都要绕着云韶走了,他实在是有些怕了云韶。他不知云韶是否是看出了什么,才会有那样异样亲近的举动。是试探么?
仅仅是这样想着,昭元几乎都坐不住了。若是云韶知道自己喜欢的竟是男子……昭元不敢想,师父会以何种眼神看自己。
男人同男人……到底是有逆人伦的。恶心么?鄙夷么?仅仅是想象那种可能,昭元都已经快疯了。
不,师父应当什么都不知道。昭元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细细地回想了一遍,不然不该是那样的神态,甚至还和自己共浴,怎么看都不像知情的样子。更何况,他那夜回山之时,早就在湖中泡过,什么脂粉气都不该有了,应是没有半分去过南院的踪迹。
接连几日,幻境接踵而至,都是白生生的躯体,手中的触感柔软而不失韧性,如蛇一般缠上来,带着烟火缭绕的清雅香气。扰的人脑中混混沌沌,眼前模模糊糊。只想分开那修长的双腿,长驱直入,逼出那人不同于女子那般柔媚、却依然勾人的低吟声来。
时间久了,竟然白日晚上都不得安宁,幻境和梦境搅作一团,让人根本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昭元愈发不敢安眠,连床榻都不敢靠近。他怕一躺下又会睡过去,而在梦中,无论是呼喊或是说了什么,都会轻易为隔壁的云韶听见,到那时,就当真完了。
不过折腾了几天,昭元坐立不安,眼下竟然一片青黑,云韶问了几回,都被掩饰性的带过了。
云韶不明所以,只能暂停授课,让昭元好好休息几日。
昭元知道这样不妥,然而却无能为力。原本在云崖只是入定走神之时,才会偶尔发生,如今幻境竟已经同梦密不可分,若不是他魂力强大,能够在关键时刻脱身而出,此刻想必他都已沦入幻境难以自拔。但他……
失眠的后果便是愈发暴躁,他不愿见人,偶尔仙府来人,他甚至连露面行礼都不愿,只将自己拘束于一室之内。他原本便风评不佳,除了云韶和昭如,没人能入眼,现下更是落了个傲慢无礼的名声。
可他哪里有心思再去管这些。他现在满心的惶惑和不安,甚至有时会想冲回那南院将当日见过他的人一一灭口。生出这样想法的时候,昭元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打开大门,仙府明澈的阳光晃得他眼前有些发昏。到了丹房,推开门的时候昭元险些被那药味顶出去。
昭如知道他来了,目不斜视地看着炉鼎,连打招呼的空隙都没有,颊边渗着细细的汗,面色都给烘得绯红。直到半个时辰过去,昭如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是缺什么药么?”
昭元道,“没什么,只是来看看。”
昭如妙目扫过昭元的脸,发现对方竟有些憔悴,也不多问,站起身来道,“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天舫的广场一如既往地热闹。昭如多年修行有果,气质比起当年更胜一层楼,仅仅一身简单弟子服亦是难掩风华,与昭元并排走着的时候,俊男美女,都是卓越的容貌风姿,颇为养眼。
“前几年大比结束之后,我和你师兄十余人去了岭南,那边妖兽出没,在当地造成了很大的动乱。”山间清风拂过,昭如将吹到腮边的秀发挽到而后,轻轻说道。
“那些妖兽都凶悍的很,三五成群,脾性暴戾,若不是亲眼得见绝不会想象得出,只需要一爪就能将一个村民撕碎。原本我们十三人去的时候,是抱着玩闹偷懒的心思去的。”昭如微微一笑。杏眼透澈的如琉璃一般。
“可是到了那里,我们才发现事情远远比想象的严重。我们留了下来,一直呆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一直杀到了妖兽的老巢。”
“你师兄受了不轻的伤,才护得那些后辈周全,我为他疗伤的时候甚至看到了他手臂上森森的白骨。”
昭元的目光转回昭如的脸上,不置一词。
“昭其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他的外表太过冷硬,不善言辞,你们之间的误会才会这么多。”
昭元心中虽然不以为然,还是略点了点头。
“岭南的景色其实很美,郁郁葱葱。虽不如天舫钟灵毓秀,却丛峰林立,独有一番风景,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这样走着,竟越发靠近广场边。上回大比之后,天舫弟子无人不识昭如,纷纷过来行礼,昭如笑着一一回应。而昭元已经多年未出现在天舫,竟没有人认识,站在一旁默然无语。
有弟子打过招呼,早就看见了一旁站着的昭元,不由问道,“这位是……”
昭如回过头来,“哦,这位是云韶长老的小弟子,是你们最小的那位师叔昭元。”
听到昭元这个名字,那个询问的弟子便带了几分尴尬,还是行了礼道,“师叔好。”
昭元内里早就不耐烦被这么多小辈围着,虽是辈分小,但是没几个当真是比他岁数小的,分外滑稽,此时只略点了点头,隐隐露出几分不耐。
看着那些小辈还绕着昭如,有的面带讨好的在套近乎,也有一脸认真的在请教的,似是亦是脱不开身,昭元同昭如打了个招呼便独自一人离开了。
“师叔……”
有怯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昭元懒得搭理,使了个传送阵便消失了。
原来这边是那个被关入云崖面壁八年的小师叔啊,竟然这般小,不少人盯着消失的方向指指点点。关于这个人的传闻很多,天资纵横也罢、恣意妄为也罢,如今看来不过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
第25章 过尽千帆皆不是
昭元早早起身,给云韶请安之时,云韶房内空荡荡的,只余供香焚尽的余味。
耳边忽然听到缕缕笛音,委婉低沉,如泣如诉,因为隔得远,那声音隐隐约约的,并不能听得真切。昭元顺着笛音的方向走过去,果然见层层石阶下的云亭,云韶披着宽大的广袖外袍临风站在那,青丝未挽,就这样随性地散在身后。
“师父。”昭元大步上前。
云韶放下手中青笛,转过来的侧脸莹润如玉。“到时辰了?”
“师父不要临风站着了,当心身体。”
云韶失笑,“你忘了为师已是仙身了?”
昭元一愣,也随之莞尔。
“今日你想学什么?”
昭元想了想,目光落到了云韶长指间捏着的青笛上,“师父能不能教我吹笛?”
无他,只是看着师父这样风流雅致的模样,无法不心生向往。
云韶有些意外,过去的几年中,昭元不喜药草炼丹,一心精修剑法,怎的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呃……也好,乐律娱人娱己,修行之余,亦能使心神有所寄托。你应当通些礼乐,是为师疏忽了。”
“先给你做一把竹笛吧。”
扫过一圈竹林,山间风移影动,吹得竹叶簌簌作响,云韶看了一圈,选定一棵笔直翠绿的柱子截断,劈去枝叶,拿到眼前细细打量。
“这个……纹理绵密,粗细适宜,用来做竹笛是上好的材料。”
昭元坐到云韶旁边,看着云韶细致地在上面钻孔、试音,认真专注的模样像是对待一样稀世珍品。过了许久,在最后一孔钻好之后,云韶拿起来试了试音,清脆悠扬的声音响彻山间,引得青鸟都飞过来一瞧究竟。
“好了!”云韶笑道,将竹笛递给昭元。
昭元伸手去接,竹笛身上还带着云韶的温度,温热熨帖,“多谢师父!”
云韶举起自己的青笛送到唇边,扬眉,眼中都带着笑意,清亮的笛声再次响起,散落春风萦绕满山。山间的竹叶被清风摇落,翠绿的竹叶落了云韶满肩,有的落到漆黑的长发中去,云韶浑然不觉。
山中清修,远离人世,自然清苦了些,但是若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昭元甘之如饴。
夜晚依旧是难缠的梦境,缠得昭元无比疲惫。半夜醒来之时,昭元也曾质问自己,为何美丽动人的昭如这么多年在自己身边,他却毫无心动之感,反而会对男子感兴趣?
他与这世界格格不入,过尽千帆皆不是,他与每个人都截然不同,他隐隐害怕,怕别人能穿破重重伪装,看破他内心的一点秘密。
然而这样的事情最是难解,质问无果,便陷入了更深的困顿之中。
夜里百般不堪,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白日只能愈加勤勉修行,连云韶看了都有些吃惊,偶尔会在旁劝他稍事休息,无需这般拼命。
而昭元知道,只有白日中筋疲力尽,才能不再坠入那般不堪梦境,心神才得以稍加喘息,反而比整日无所事事要来的轻松许多。
直到这日,昭元入定之中,引导灵力走了一个周天,一口气还未呼出,便听到了一个仿佛是来自自己心神深处的声音,像极了自己的嗓音,又带着低沉和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