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个师兄对于云韶的期许和成绩都看得极重,这个梁子,终于算结大了。
第28章 声名鹊起
昭元调息了好几日这才缓过劲来,这还是多亏云韶这边灵药众多,当糖豆吃都不心疼。可以说,有了这么一个炼丹小能手的师父,丹房都不用去了。往年还时常有弟子捧着灵药求云韶长老炼成丹呢。
不出昭元所料,果然,在最后一轮中,同自己角逐第一的还是昭如。
云韶前来给昭元传递消息的时候,眼中也带着笑意,“你们俩啊,真是冤家。打了十多年,终于还是得认认真真比一回。”
昭元将手覆上云韶的手,目光灼灼,直视着云韶的双眼道,“师父,这一回,你希望谁赢?”
云韶看小徒弟一脸认真的模样,也收敛了轻慢之色,缓声道,“输了也无妨,但出于本心,为师自然希望你赢。”
昭元握紧那手,一双眼睛又热又亮,在听完之后折射出耀目的色彩,“好。”
为了你这一句期许,就算赴汤蹈火又如何?我要让整个天舫知晓我是你的弟子,是你的骄傲。
五日后的最终大比仍旧设在演武场,昭元和昭如二人持剑对立,普通的弟子服都难掩风华。俊男靓女,已经成了大比中一道额外的风景。对眼望去,双方眼中皆是一般的志在必得。
很多人在上一场比试中,见识过昭元的修为,惊讶之余纷纷打听这人到底是谁。得知这便是八年前被罚入云崖的那人之后,都无比惊讶。当年一剑绝尘,削平心灯界一座山头的壮举,到现在都惊人耳目。只是不知,在四十魂杖之后,纵使修行再快,又能否与上届头名争胜呢?
昭如亦是天分不浅,天舫皆知,这下面对面公平竞争,不知哪个更胜一筹呢?
这回幻境是一片镜湖,水平如镜,波光荡漾,放眼望去不见尽头,没有半块陆地能够立足。这就要求参赛者御剑或是御风,半分不得借力。御风则消耗巨大,御剑则无暇用剑。
云韶长老……没看出来这样阴险啊。
云韶布置完幻境回座就座之后,仍能听得到周围弟子们阵阵的倒抽气声,不禁莞尔。
水生木,这场地对最擅长木系术法的昭如倒是有益。昭如妙目一转,便明白了云韶的用意——他不愿在最终一比中为人指摘有失偏颇,索性便偏向她一点。这样,就算昭元输了亦不致太过丢脸,而若是昭元胜了,那才是一个名正言顺,说不得半分机巧。
云韶这等心思,昭如都能明白,昭元如何不知?
御风凭空,战意奔腾。两人熟悉到连基本的礼节都不须容让,连试探都不用,上来便是猛攻穷打,一点也不讲客气,看得一应弟子目瞪口呆。
这架势,不像同门切磋,像是仇家寻仇啊!
瞬闪过后,昭如就地取材,以湖水为镜,施了一道镜术。
那正是昭元曾与云韶切磋之时用过的,此刻水镜成型,藤蔓破镜而出,间不容发的向昭元袭来。昭元想起了云韶所用的破解之法,又在下一刻立即摒弃。
镜术以水灵为媒介,以草木之灵为生,只要截断水灵或草木灵二者其一,便能使镜术不攻自破。年前云韶便是用一个枯荣的因果,促使草木生发半道衰竭,攻击力尽数丧失。然而此术消耗过多,实为不智,也只有云韶那样收发由心的仙身,任性的可以不计损耗,而他则不行。
截断水灵?漫漫大湖,铺天盖地的水汽,怎么可能?
灵机一动,昭元倒施镜术,只见万千藤蔓近到跟前骤然消失!下一刻,一个水镜在昭如背后成型,竟将那藤蔓倒映回来,借力打力,反噬其主!
台上诸人齐齐地咦了一声,云归含笑凑近云韶耳边道,“镜术的真意,你同昭元说过?”
此术高阶弟子皆会,然而真意只有具仙身的人才能体会。弟子们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是以镜术使得再好,终究是只具其形。
云韶摇摇头,亦是难掩惊讶。
云归慢慢坐正身子,眼中惊艳之色乍现,喃喃道,“经此一役,谁还不知昭元之名。”
那边昭如察觉不对,在水镜成型之后瞬闪离开,任由藤蔓刺中残影。昭元同她切磋十余年之久,简直太过熟悉了,连下一刻昭如出现的方位都计算地毫无偏差。
一等昭如现形便是几道冰凌招呼了过去,昭如反应极快地躲过,在另一边现出身形。
此一役精彩纷呈,光影动荡,看得一众弟子目不暇接,惊叹连连。场内术法道诀纷飞,若不是强横的结界庇佑,早就将这块演武场移作平地了,甚至结界都被扰得几番动荡。
饶是如此,半个时辰后,湖水已经被搅得浑浊不堪,碧浪滔天。
旁人只道此二人同门比武,尚且出招既快且恨,不留余地,谁知晓他二人是因为早就对彼此了解透彻,料的精准了呢。
等到相撞的两个人影分开,各据一方,将整个大湖一分为二。长风吹落,发髻竟是都在打斗中纷纷散乱,不显得狼狈,倒是更多了几分不羁。昭元眼中有快意分明地闪过,就地取材,谁人不会!水灵繁盛,那便取水灵!
指尖蓝光一点,以手拍向滔滔湖水,在接触到水面的一刻,湖水悉数冰封!又变成片片碎冰!
昭如蓦地拔高身形,终于第一个忍不住拔剑出鞘,白虹贯天,一下便将四面八方的冰凌尽数击碎。
昭元微微得意,足尖在冰面轻轻一点,长啸一声追逐而上,宵练剑在背后出鞘,轻灵滑至脚底,及时托住昭元下坠的身形。
昭如被步步紧逼,终于微韫,双指扣印,青藤环绕四周,“缠!”
昭元身形一滞,立即召来大火将脚底的青藤烧灼干净。即便是动作迅速,仍是慢了一步,被昭如先发制人地压下。一抬头,正好撞上了对方的双眼,不同于以往的干净爽直,此刻带着危险的妖娆与蛊惑。
幻术!昭元急忙闭上双眼,瞬间耳畔恍若聆听魑魅魍魉,恸哭哀嚎,置身十八层地狱之中,甚至能看得到鬼差拿着拔舌的钩子,一步一个狞笑地向自己走来。
放眼望去,忘川从头顶淌过,中有浑浑噩噩走着的灵魂,有的四肢俱全,有的已经快要腐烂。周遭怪石林立,岩浆迸裂而出,炙烤得人几乎发肤尽数崩破。
不!昭元挣动,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周身受缚,动弹不得!
在场外看来,不过是昭元骤然之间失了神,呆呆地御剑立在原地,而昭如俏脸亦是有些惨白,立在不远,满脸挣扎之色,像是在同不知名的力量在较量。
在钩斧加身之前,昭元猛地意识到不对,奋力挣扎起来!
怪道明知青藤困不住自己,对方还敢施术!原来是在这等自己呢。有了青藤缠绕的暗示,此时身在地狱不能脱困的幻觉便更加真实了。怕是长钩加身之时,便是自己落败之刻!
“闭上”双眼,云韶某年朗朗的声音犹在耳畔,“凡存一守神,要在正化,心正由静,静身定心,心定则识静,识静则道会也。”
掣肘顿清,以神识纵观周遭,哪里还见鬼蜮猖獗,哪里还见层层地狱?
幻术顿破。
昭元立身湖面之上,脚踏宵练剑,对面是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昭如。昭如摁住胸口,一脸不信。
在云韶营造的幻境之中用幻术,昭如的确胆大心细,亦是善于利用周遭有利环境。然而却忘了,幻术之意在于对症下药。昭元所惧之物,不在生死,幻术困他一时,能奈他何?
昭如面白若纸,终于无奈地一笑,下一刻,佩剑支撑不住她的身形,顿时连人带剑,眼看便掉落入湖中。
哔啵一声轻响,周遭景象如同剥落一样完全消失,露出演武场原有的青石地面。与此同时,一脉清风如有实质的及时赶到,托住昭如将其稳稳放在地上。昭如站稳后懵懂抬头去看,竟是多日不见的昭其突然露面,施术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见到她的目光投来,只微微点头,随即消失在人群中。
场内,云洲瞬闪而至,惊艳和欣慰的目光首次落在自己的身上,低声期许地说了一句,“你竟真能做到。”
说罢,一只手撑住昭元肩膀,另一只手举高昭元的手。青年傲立场中,脊梁笔直,仿佛能撑住天地一般的稳当。已经完全褪去了青涩的模样,剑眉微扬,挑起的嘴角难掩锋芒。宵练剑指天而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折射的光芒刺得人几乎眼晕。
“此次大比头名,长老云韶门下,昭元!”
昭元对落在肩上的手掌不闻不问,一双炽热目光只管投向场外。到了这样的时刻,云韶倒像是早便预料到了一般,没有惊讶,只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点头。执着拂尘的手稳稳当当,比所有人都要来得沉稳,眼中仿佛沉浸漫天星河。
此一役,昭元名震天舫。不再是顽劣不堪,畏缩呆在师父背后的贵族少年,而是崭露头角,声名鹊起的天之骄子,是云韶的骄傲。
而那望去的一眼,穿越了时空的墟隙,中间隔着吉光片羽,一如以往一般存着缱绻和依恋,从温软孩童到昂扬青年,分毫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