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这次却没有跟刚刚那样整个人趴伏玻璃墙上,而是保持了一小段距离,脸上的警惕神情也没有完全收敛。
我对于这段毫无进展甚至退步了的距离感到有些无奈,不过还是重新打开了窗口,将食盒递过去。为了展现我的诚意,我甚至将整只手都伸了进去,“不用害怕,这是你的。”
杰拉德盯着我拿在手里的食盒,看起来应该是在犹豫。我能看见他上下滚动的喉结,甚至能隐约听见他所发出的不怎么容易分辨的吞咽声。
“放心,保证有营养,无毒。要我试吃给你看吗?”我一边笑着说,一边将手收回来。不过我才刚刚有往回收手的趋势,就被他一把夺去了食盒,动作迅捷得我几乎没怎么看清。
“急什么。”我好笑地摇着头,将窗口重新关上。
他在拿到食盒后表情难得的变得有些茫然,拿在手里上下翻转观察着,好半天才打开盖子,还泼洒了一些在地板上。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使用刀叉,端起食盒就直接往嘴里倒。好在他狼吞虎咽的技巧似乎不错,这次倒是没泼出来。
我按下了清洁按钮,将隔离室里的地板打扫干净。杰拉德貌似不排斥那些小型清洁器,任由它们在自己脚边乱晃也没什么反应。
等他吃完,我敲了两下玻璃墙,一只手对他摊开,另一只手指着他手里的食盒。
显而易见的,他完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于是我干脆好整以暇地抱住双臂站在玻璃墙后,看着他打算怎么处理手里的东西。
——完全在我意料之中的,他直接扔在了地上。
我看着清洁器将食盒跟垃圾一起一并收走,还顺便带走了昨天晚上那个钢化桶,有些无力。
看来还是得慢慢来……也说不定一直都不会有什么进展。
戴布很快拿来了另一份早餐。我一边用餐一边跟他解释着刚刚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戴布明显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您要做什么呢,吓我一跳。不过这么做还是太危险了,刚刚您也看到了,虽然他平时看起来相当平静,但本质上还是极具攻击性的,万一出了什么事……”
“那就当我为寻找病毒抗体光荣牺牲吧。”我半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不做还是得有别人来做,别人来做的话,还不如我来做——我好歹比你们多一些经验,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戴布习惯性地抓抓脑袋,一脸迫不得已地点了点头,“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想不到什么法子能够阻止您。不过您好歹带个防护手套之类的,保护一下自己吧。”
“用不着。”我在他面前晃了晃右手,“你瞧我的手不是没伤着么?”
“这次没有也说明不了下次的情况啊。”戴布显然还是不太放心。
“不会有事的。”我再次安慰了他一句,一边解决早餐,一边在笔记上记载下刚刚发生的事情。
在此期间,杰拉德再次靠了过来,不过他似乎十分讨厌戴布,这次离得比上次还远,远远地看着我手里的食物。
我头也没回,只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说:“先不说你们的身体用不着频繁的进食,就算是我们这些容易饥饿的普通人也不能一下吃太多。等中午再给你吃别的,别撑坏了。”
“您……是在跟他说话吗?”戴布略有些惊异地问。
我笑了笑,“你就当我是在自言自语好了。”
戴布看看我,又看看杰拉德,一脸的莫名其妙。
第5章
在上午的时间里,杰拉德一直都躺在床上,偶尔会双手撑在窗户上看看外面,又很快一头栽倒在床上,睁着眼睛仰望天花板。
我也没怎么跟他说多余的话,就坐在我的位置上处理报告,十点左右的时候下楼去看了看朱莉尔,给她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后,直接带着午餐回到了隔离室。
杰拉德看到我手里拿着食盒回来,又挪了过来。他的午餐依旧摆放在传送台上。
我不太理解为什么他对传送台上的餐点视若无睹,反而这么垂涎于我手里的食物,不过既然他乐意吃,我也不介意再回头去拿一份过来。
他依旧是豪放地吃完之后就顺手将餐具扔在地上。不过这次他吃完后就停留在了隔离墙后面,静静地看着我进食。虽然不懂他的用意究竟是没吃饱还是别的什么,不过这一餐的搭配保证了营养均衡和身体能量的需要,所以我也不打算再给他吃更多给他的身体造成任何多余的负担。
反正我是不介意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用餐。
这才只是第二天,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第一天而已。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需要在一起相处,无论是站在哪个角度上,我都应该迅速习惯他的存在。
我将食盒交给正巧路过的清洁员时,他也依旧盯着我看,直到那位有些被他直勾勾盯着我看的样子吓到的女士离开,才收回目光转身躺回床上。
连续一周的时间,杰拉德都只会在进餐的时候活动,无论他自己有没有吃完,都站在隔离墙的后面看着我用餐,直到我也吃完,才会回到他自己的床上,然后就再不会有其他动静。
这让我有种莫名其妙多了个饭友的感觉。
他在晚上的时候也会偶尔起来活动,每次我都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也不会有大的动作,顶多只是在隔离室里走来走去,偶尔用手掌心蹭蹭墙壁。
戴布将我那套闲置的衣服送了过来,我没有让他直接送进去给杰拉德。想也知道他根本不会穿,他身上这套衣服,大概还是他染上病毒前穿的。质量也真是好,穿了这么久还没损坏。
“莱欧蒂尔医生,治疗方案已经制定好了,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开始实施治疗?”辛朵莉站在我旁边,将方案传输到我桌上的显示器里。
“现在还不行。”我回答她。
“为什么?”辛朵莉不太理解地问,“患者的身体状况良好,这些药物也相对来说十分温和,不会对患者造成负面影响,而且这是我们刚刚从良性病毒患者的身体里发现的初期抗体,说不定对恶性病毒患者也有用呢?”
“痊愈的患者所依靠的都是这些抗体在体内活性发挥到最大的特例,实际上对抗恶性病毒可能完全没有效果。”我解释道,“而且,你们打算怎么给他注射药物?麻醉吗?”
“目前是这么计划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先去照顾那些良性病毒患者吧,他们的情况更加危急。这些抗体是我们近期才发现的新型抗体,就算无法根治,也应该能或多或少延长患者的寿命,给治疗增添一份希望。”
“我明白了。”辛朵莉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通讯传输器收好,“那么我就先去做其他准备了,今天有两个感染者需要注射观察。”
“好。”
在大概一个月前,我和实验室的其他研究员一起发现了这种抗体,一周前才刚刚提取复制完毕,并且进行了系统的实验,两天前才在患者身上使用,目前还不清楚具体的效果。大部分的家属及患者本人都很愿意接受这种抗体的注射。毕竟如果再不治疗,他们的存活率将低得令人无法接受。
而现在不对杰拉德进行治疗,也是因为我想能够让他更加接受,或者说习惯我的存在一点。如果能够亲自给他进行注射治疗,我也能对他的身体了解得更加彻底。前提是我真的能像博取宠物信任那样取得他的信任。
但事实却告诉我他根本不听我说话。
一星期以来我一直都在尝试着跟他进行交流,但他似乎真的只对我手里的食物感兴趣。这也令我实在产生了些挫败感。
通讯器的光芒在我手边闪烁起来。我伸出手按下通讯键,接通了影像。投影出来的是围剿部队的大队队长,嘉利米维尔·盖特。
他穿得很精神,一身军装十分合身,军帽也带得一丝不苟。这是一身他平时在任务过程中绝不会穿的正式制服,“怎么,这是要去参加庆功宴?”
“是打道回府。上级要见我。”嘉利米维尔似乎情绪不高,皱起的眉心始终没有放松,“莱欧,你在研究所吗?”
“在。”
“我送回去的那个感染者,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吧。”
“见过了。”我瞟了一眼依旧躺在床上发呆的杰拉德,“有什么事?”
“我手里有一只小队全队栽在了他的手里,他的能力很强,你小心点。这次是碰巧捉到了他,本来按照政府的意思,是应该直接送去处决的。”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我想你应该会想在他身上发现些什么,就以试验品的名义送过去了……能救的话,还是尽量救吧。”
“放心,我会尽力。”我对他的理解感到欣慰,笑容也更温和了些,“你找我应该不只是说这件事吧?”
“我有事找你,这几天就会回来,想提前确认一下你在不在研究所。”嘉利米维尔说,“在的话,这几天就暂时留在研究所里吧,我回来跟你细说。”
“我这段时间会一直待在研究所里,你随时可以来。”我看着他严肃且弥漫着紧张感的神情,又问了一句:“是前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