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够能折腾的。”我暂时放下了修剪器,看着侧躺在床上,做出痛苦的表情用脚掌心蹭着床单的杰拉德,考虑着该给他拿双鞋子来才行,不然他迟早会把脚掌心也磨得血肉模糊。
平复了呼吸后,我伸手抓向他的另外一只脚。
也不知道是该说他聪明还是长了记性,他这次动作迅捷地躲过了我伸过去的手,双手撑在床上将双腿扫到身后,跪趴在床上紧紧地盯着我。
我没打算尝试挑战他的速度,不过也没有收回手,忍俊不禁地直接将手放上了他的头顶,揉弄了几下,“臭小子,别把脚放在枕头上,你那只脚可还穿着鞋呢,晚上还打不打算好好睡觉了?”
我将手摸向他的后颈,在他后方发际线的位置轻轻搓揉着——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一个小细节,他应该很喜欢我这么做。这次也一样,被我用适当的力道在后颈上这么揉弄了几下后,他缩了缩脖子,表情逐渐放松下来,身体前倾干脆直接倒在了床上,头顶顶着我的大腿外侧,抬高脖子往我手上轻轻蹭了几下。
“你这是从哪儿继承来的猫科动物的习性?”我轻笑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听着他喉咙里翻滚出一声代表着舒适的轻哼。
我安抚着他,等他迷迷糊糊地在我控制着力度的手掌下昏昏欲睡,才起身走到床头趁机抓起他的另一只脚,将他的膝盖弯起,开始继续刚才的浩大工程。
被这个姿势控制着,杰拉德不太好使力,折腾了几下后发现抽不开脚,就干脆放弃了挣扎,往我的方向挪动了几下,试图用另一只脚将我挤下床。
“别闹。”我再次轻喝一声,用手指挠了挠他的脚掌心。他被麻痒的感觉激得回缩了一下身体,也给了我机会继续照顾他破损得厉害的趾甲。
这件事的直接后果就是在我放下修剪器再次回到隔离室后,杰拉德一整个下午都不愿意太过于接近我,无论我做什么,他都始终警惕地保持着与我之间的距离,快速地在每一个角落移动,不让我靠近。
我努力了很久,到最后实在是哭笑不得,只好先离开隔离室,等到了晚餐再拿着餐盒进来,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重新愿意慢慢地靠近过来——然后一口咬断了我伸进他牙齿间的叉子。
大概是在泄愤吧。我忍俊不禁地捡起地上被他吐出来的几节碎片,换成我的叉子继续喂食,耐着性子等他发泄完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委屈。
好不容易结束这顿晚餐,杰拉德才终于肯相信我不会再抬着他的脚做什么奇怪的事,躺在床上在我手指的抚摸下陷入睡眠。他睡觉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呼吸轻微而平缓,几乎不会移动身体,一向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清醒。
等杰拉德入睡之后,我在上层的研究室外走廊碰见了所长先生。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男人,穿着打扮相当讲究,肃着两张脸跟在所长后面。所长看见我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太好,只瞥了我几眼就目不斜视地径直向前走去。
我礼貌地对他们三个人依次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侧开身体站在走廊边上,让他们先过去之后才重新向前行走。我注意到所长身后的那两个男人一直在暗地里打量我,眼神里带着考究的意味,直到我与他们错身而过,才收回了那两道隐晦的目光。
我走到实验室里,漫不经心地收拾好资料,转出走廊打算回我的房间入睡时,在传送台被飞奔出来的尼约撞了个满怀。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他,只是他一头撞上我的胸口,头昏脑涨地跌倒在地上之后,我才看清楚他的脸,“尼约?”
尼约甩了甩脑袋,眼皮快速地眨动了几下,看到我后立刻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莱欧蒂尔医生!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将资料集中到一只手上拿着,抬起空闲的手将他抓握在我肩膀上的双手扒落下去,温和地问:“你应该是在基地才对,这么晚了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两件事,”尼约伸出两根手指,严肃地说,“你是想先听私事还是公事?”
“私事。”
尼约明显愣了一下,好半天反应过来,干笑着抓了抓脑袋,“……我以为您会想先听公事,还准备好了一大套说辞呢。”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不会特别愿意听到你的‘公事’。”我笑着走到传送台上,从后面拍拍他的背,“边走边说吧。”
“私事其实不太重要,但是真的是我的一个心愿啊!”尼约和我一起站到传送台上往下层移动,夸张地晃了晃双手,“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让我看看那个恶性病毒感染者现在的情况好吗?听说他特别亲近您,我想看看你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我的同事们都写了很多份研究报告,找他们拿去看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尼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纸上写的那些东西,只要不是我亲眼看见过的,我都不信。”
“这是你的职业准则?”我走下传送台,略微回过头浅笑着问他。
尼约自得地点着头,“那当然,在工作上我可是相当认真的人。”
“你待会儿先去休息,等明天早上来恶性病毒感染者隔离室找我就行。”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同时也提出了我的条件:“但是你得先向我保证,明天你看见的任何事情都要严格保密,不许外传,特别是不能在军队里讨论。”
“明白。”尼约将手抵上额角,“不过研究所里的研究员们也都知道这些事,万一他们传出去了呢?”
“从他们口中说出去的和从你口中说出去的,那完全是两码事。”我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什么公事这么着急?”
尼约点了点头,转着脑袋打量了一圈四周,确定了周围没什么人之后加快了脚步,在我耳边小声问:“您今天见到格格耳里所长了吗?”
格格耳里。这个奇怪的名字和拼写方式就是所长的姓氏,我老是不怎么记得住。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答道:“记得。”
“我这边刚接到小道消息,说是格格耳里所长对手下的某些研究员相当不满,打算整治整个研究所。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嘉利米维尔后,队长断定他只是打着整治的旗号,其实就是想扳倒你,所以让我赶紧过来看看能不能搜集到什么对你有利的证据,比如他贪污啦贿赂啦吃喝嫖赌啦……”尼约一顿假想。
“那你恐怕已经来晚一步了,”我捏着他的肩膀将他推远了些,“我刚刚看见他的时候,他身后跟着两个一看就知道不干好事的家伙,大概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那可不一定。”尼约摇摇头否定了我的说法,“只要他还没有完全撕破脸,我就能在研究所打晃晃,说不定就能找到什么他诬陷你的证据呢?”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他是诬陷我?”我似笑非笑地问。
“不是我肯定,是嘉利米维尔队长很肯定。”尼约耸了耸肩,“他说虽然你是个无药可救的混蛋,但是还不至于去为难一个肚子又打脑袋又秃的老男人,所以肯定是他先做出了令你感到不爽的事,你才会让他更加不爽。”
“嘉利米维尔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我走到隔离室外,指了指研究员们休息的寝室,“你去304号房找我的助手辛朵莉·纽吉雅,告诉她是我让你住在这儿的,她就会给你安排房间。”
“非常感谢。”尼约将手往腰前一拦,弯着腰行了个夸张的礼,“找到了我的房间之后,我能来看看这位患者吗?”他瞟了瞟我身后透明的观察室大门,示意道。
“只要不吵醒他,随便你。”
“放心吧,我不会进去的,”尼约拍着胸脯保证,“我就站在外面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明天早上再等您带我进一步了解他。”
第21章
我的思维被床头的报时器唤醒之后,疲倦感依旧一阵阵地徘徊在大脑里,连带着身体四肢都没什么力气。肩膀上的伤也还没有好彻底,每天清晨的这个时候都或多或少有些疼痛。大概是这两天花了太多心思在C-V27上,精神上的疲惫远远地超乎了我的想象,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甚至都不愿意睁开眼睛。
我走下床让清洁器收拾床铺,自己则走进浴室简单地用温水冲了个澡,使大脑清醒过来几分。
房间的桌上放着我的终端机和那个已经很久没用了的保护器。我一手拨弄着湿软的发尾,一手拿起保护器把玩了几下,然后将它放进了之前的柜子里。在之后的时间里,我大概都不会用到它了,放在外面也挺碍事的。
收拾好房间后,我打开房门,迎接我的是尼约挺直着的身躯和他脸上灿烂的笑脸:“早上好,莱欧蒂尔医生!”
“早上好。”我感到有些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稍微让开身体,走出房间后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迫不及待了一点?”
“我当然得这么迫不及待。”尼约睁大眼睛讶异地看着我,“我还得花大把时间去监视格格耳里呢,当然要抓紧时间赶紧去看看我感兴趣的东西——我跟你说,我昨天守在那个玻璃墙外面偷偷看了那家伙大半夜,他都完全没有动静的啊!你不会是虐待他了吧?给他注射了镇静剂还是给他吃了安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