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月寒 (天涯玉游人)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天涯玉游人
- 入库:04.10
池逍口里碎碎念叨,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一点正派弟子的正经模样都没,说也奇怪,他虽是兄长,却还不如弟弟规矩守礼,也难得玉虚子竟然对他二人皆能一视同仁:“虽不知二位名姓,但请放心,我会尽力照顾好小师弟的。”池逍于坟前三拜,无酒水香烛,只能凭风一语,呜咽祭孤坟。
玉虚子怀抱稚儿御风破云,踏入山巅落地凌云,满目只见观内弟子正手忙脚乱处理着一片狼藉,他缓步上前去,喊来忙得满头大汗的池遥询问:“观内发生何事?怎如此破败不堪?”
“回禀师尊,方才观中遭了两次地震,不过还好只是房屋与一些摆设物件儿受损过半,无人伤亡,此刻师叔们都在后院商讨对策呢。”池遥办事从来让人省心,玉虚子听了缘由,也猜出了个大概,不曾想此子哭声竟如此震撼,想来他日也是能成大气之人,只是这凌云观中女修不多,何谈有人可堪养育,也罢,好在后山还有凌云弟子长饮之清风玉露,以此为哺,也不至于饿死幼子,吩咐池遥忙完,就去后山取些过来,自己才抱着幼儿往后院去了。
一番折腾下来,太阳也渐渐没了光辉,看那月儿锋芒显露也不喜不怒,受了一场莫名天灾,凌云除玉虚子外四大当家各自安排了座下弟子协助池遥行善后事宜,几位当家都见过暮云时那混沌景象,自他们修道以来,从未见过那样强悍之力,随后又有婴孩啼哭撼天振地,也不知是应了何劫,玉虚子抱着幼子进来时,便看见几大当家愁眉苦脸,面对面坐着无话可说;“都在呢……”开口打破那诡异沉寂,玉虚子护着怀中幼子坐上高位:“若是为观中遭难一事,大可不必纠结,此事吾知前因后果,该是吾与那千年狸妖缠斗所至,只是那妖孽狡猾,让他逃了。”;“竟有妖孽敢入我玉浮山兴风?吾等为何毫无察觉?”凌云观有掌门玉虚子、二当家玉凌、三当家玉修、四当家玉渡、五当家玉游,这般直言嫉恶之人,自是二当家玉凌,他人如其名,平生最恨妖物,而今妖孽于家门前行恶而不自知,他自然是诸多不悦;“师弟莫恼,那狸妖有千年道行,若他刻意隐藏其妖性,你吾自是难以察觉,吾云游归来,若非这孩子母亲呼救,吾亦不知竟有这般狠厉妖物。”玉虚子低眉看了眼怀中瞪着一双水灵眸子咬着手指啄允的幼儿,果真是有缘之人呐……
“不知道这孩子是……”凌云观五行当家,玉修玉游为女修尊者,而玉修平日里常闭关修炼,岁月变迁使得她如一朵高岭之花,不可攀折亵玩,相比之下,玉游便近得人情许多,门下弟子也更喜与之亲近一些,自玉虚子进门起始,她的目光就一直锁定在那幼子身上,从未离开,听玉虚提及幼子,这才开口问了;“吾自那妖物手里救下其母,可惜那妇人诞下麟儿,就去了……”幼子懵懂,好似听到母亲二字,一时间那双乌亮眸子又被水雾晕染着,他吚吚哑哑的踢打着双腿,舞着胳膊,不肯啼哭半声,看着着实委屈得让人心疼,玉虚子到底是男子,纵然能唬得稚儿一时不哭,却不能哄得他不伤心难过,谁说初生婴儿不识情,他也尚知死别伤怀……
“师兄,不妨把孩子给我抱着吧……”玉游看得出玉虚子有些尴尬,便上前几步,从他手上接过孩子,女子本就柔情,把稚儿护在怀里轻摇安抚,终是让稚儿闭眼将那泪水默默流走,继而手指缠着玉游面前垂落的几缕青丝,咯咯开怀;“到底是女儿家会照顾孩子。”玉虚抚须轻笑:“吾决意收此子入室,正不知如何安置呢,玉游师妹可愿替吾相顾?”;“这孩子讨喜,吾自然是愿的。”得稚儿认可,未曾为人母的女儿家羞红了脸,低声应下,恰逢池遥忙碌完毕送来玉露,玉游命他将玉露搁置桌上,抱着孩子在桌旁坐下,滕出一手取过勺羹,小心翼翼喂稚儿饮食;“师兄……”玉修于一旁观视半晌,指尖掐算许久,不知该否道其结果;“玉修师妹有话不妨直说。”老来收徒,玉虚子心下欢喜,他也知晓玉修卦卜法修高于他人,方才他也有注意玉修手上动作,也不禁好奇这个幼子有何命途;“今日乃百年难遇之阳年阳月阳日,但此子却未于阳时而生,故而失了真龙之命,然其已具三阳之体,焉不知是福是祸……”修仙之人,不涉足世间俗世,故不知当今天下,已然易主;“福兮祸所依,自古难分离,此子根骨奇佳,待悉心□□之后,吾想定能有所大成,师妹不必忧心。”月已中梢头,今日众人皆已累极,玉虚子让众人各自回去歇息,只是苦了门下弟子,如今只能男女分开,露天席地静坐修习了;池逍办好师命,又偷偷溜到山下那处温泉泡完澡才回到山中,也不用问观中发生何事,与自己抵足而眠的池遥便会自行交待所有,只是可惜了,还没有认真抱抱师尊新收的奶娃娃小师弟,那小师弟看起来软乎乎的,抱起来肯定舒服,他恨得直咬牙,都没抱上一抱,真是好可惜啊……
“三更半夜还不睡觉,小心我明日去告诉师尊,然后罚你抄门规百遍。”若说池遥是高冷斯文一朵傲骨寒梅,那池逍便是那夏日树上金蝉,整日里叽叽喳喳喧闹不已,有时候观中年轻一辈弟子都难免怀疑他二人是否乃亲生手足;好在闹归闹,修行功课池逍也从不落下风,正是如此,玉虚子才能许他些许放纵,只是若过之所极,该罚之刑亦从不短缺:“好好好,就你能耐!总拿师父压我,哼!”赌气般背过身去,许是累极,不消片刻便入梦乡,终究是少年心性啊……
时如经年,一晃即逝,转眼间稚儿若春柳抽条,长成了十岁少年儿郎,凌云观后山,每逢春日便繁花簇簇锦绣如画,小小少年持剑挥洒,惹三分春漾,抚瑶光心上,正如玉虚子当年所料,稚儿有修仙缘法,这才不过光阴十载,其修为就已远胜他人几阶,久而久之,原先一些碎语者,也为少年修为所折服;“日耀更迭似流年,紫气散尽还月来……”或许纯阳缺一,也无什不好,玉虚子心下生慰,唤来池逍池遥二人,交待些琐事后,安心闭关修炼去了。
玉虚子闭关,池逍如受困游龙重获自由,时而逗弄门下侄辈弟子,时而拐带小师弟往玉浮山山脚露天浸浴,小少年每每路过那平原处的无名荒琢,心里总会莫名抽痛,问谁都不得其答,众人皆道人死无名事事休,无需执着,玉游纵与他情若母子也从不曾多提,只说,既已入修仙途,凡尘自了无,他也只好笑笑转身离去,或许当真不该执着,只是每逢月圆,他都会一人足不出户,他从来都知道,修仙路远需忘情弃爱,可依然还带着一点点奢望,希望同寻常孩童那般,有父母相守,无忧无虑;然这十年岁月,有师父悉心教导,有师叔们细心督促,还有师兄们别样照顾,也自是另有情感,只不过眼下又到忙碌时节,也不知道他的池逍师兄又要如何闹腾,春风拂面细腻温柔,悠悠我心思故远久……
第3章 第三章: 逍戏飞花
玉浮山本就山青水秀,后山才会生有清风玉露,山巅之末有桃枝妖妖,梨木灿笑,春来时桃李两争艳,春末时,又落花独自怜,而凌云观弟子去年夏至时则养蚕吐丝网,待来年春时则折花染桑,于织布机前织就新布裁剪新裳,供观内弟子更替换洗之用,烟雨濯濯梨花摇,亦会有懂酒之人,折些花枝蕴成佳酿,逢年过节庆贺之用;现下桃花即将失了绯色,观中女弟子也趁着这最后时节,或奉命摘桃红梨花酿酒,或行令折绛花染桑织布,有些男弟子得了空,也会聊表心意,偷偷帮上一把心仪之人,愿求成连理;众多桃枝妖艳中,梨木茂盛参天立于旁侧,梨园过去便是花圃,花圃内花儿天生,每年开来也是不一,所以凌云弟子道袍也是各色有异,并不十分统一,细观那梨木枝桠粗壮,正是乘凉休憩的好去处,故而池逍生拉硬拽,非将那小少年拖了上去,摁着人坐在枝桠上,垂着两条腿前前后后来回晃悠,池逍搂过少年肩膀,指着树下折绛女修,笑得意味深长,他说:“小钥儿,帮师兄看看,那采花的小师妹如何?”;“为老不尊!那哪里是小师妹!明明是隔辈的师侄女修!”晏紫钥懒得理他,池逍已是三十有余的年纪,却总是喜欢捉弄门下女修,每每弄得女修哭着鼻子告到师叔们那里,他也是一一知错,但从未有改过;“情爱之前,无分年龄辈分,若是真心相待,就连性别也可忽视。”这么些年来,晏紫钥对门中人物也了解不少,只是如池逍这般把一切看得透彻且活得潇洒之人,还真是少之又少;“池逍师兄,你到是看得透彻,只是你就不怕师傅出关回来,把你关进小黑屋闭门思过吗?”紫钥出门时从厨房顺了蜜饯,今日阳光明媚春风正好,高旋穷木之颠梨花之间,和着师兄趣事品味蜜饯腻甜,倒是别有一番触感;“小钥儿,看师兄给你演一场好戏。”池逍扶着树枝站起身来,脸上挂着邪魅笑容,紫钥不用想也知道这人又玩性大发了,只希望别闹出乱子来才好;池逍足下轻点,踏飞花款款落地,折扇轻摇,柔声吟唱:“对面女儿似娇花,无形把哥哥那心儿抓,妹妹不若丢了花,随我一道去归家……”这是池逍十八岁那年出门游历时,从凡人樵夫口中听来的词儿,不知为何就那么在这女修面前唱了出来;细看那女修弟子,模样也生得几分娇俏,凌云弟子衣着素来轻盈飘逸,头上再配以几处蝶花步摇,更是生出一股花仙子的韵味儿来,然而女弟子大多知礼仪,被池逍这番逗弄,霎时羞红了脸,怒嗔道:“池逍师叔,你又胡诌些什么,小心我告诉掌门师公,让他罚你!”;“诶呀呀,不知小生何错之有?”池逍打定主意要戏弄对方,便自称小生,模仿起那书中文人,只不过他那性子从来爱惹事好动,与文静书生定是格格不入的;“姐妹们,既然池逍师叔不知他错在何处,不如我们且帮帮他如何?”那女修忽而生了些念头,手中花篮随手便扔向池逍,而后再翩然凌风,双手如蝶儿展翼分别折下两边绛花揉合胸前,在那花篮落地之前,又从池逍身侧擦肩过去稳稳接住,把绛花丢进篮子里去,其他女修弟子闻言,也如法炮制,纷纷向池逍攻击,蝶舞惊鸿里惹起飞花翩翩,池逍也不吝与蝶儿为伍,于嬉闹中摘了那堪折之花;晏紫钥一人独坐树花间,他常听池遥提及观中女修个个都是好手,女红不输大闺秀,法修不弱七尺儿,眼见树下花海里,忘却尊卑牵绊和平较量,至少他很感谢玉虚子收留了他,给了他一个可牵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