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重天之事,我便知鬼族中定有魔物蛰伏。是他按耐不住。我这才发觉魔封已破,不得不加快脚步。东皇一魄乃天地所生,其力之强非得父帝三魂七魄得可填补,金乌意欲利用我父,拼尽全力的搜集属阴之兽,其内斑斑血灵数不胜数,他为了安抚魔族,只怕早已罄竹难书……你,能不能别盯着我……”
夜华不明所以的对上他,装糊涂的忽视,鬼厉张了张嘴,满是无奈,“罢了……冥界聚地阴内吞噬幽精,不过数十年便险些惊动天宫,我私下翻查,确定这绝非正常的搜集之速,多半是有人刻意纵容,放入了转世或阳寿未尽之魂。我便知冥界之中恐怕早已有阎君入了魔族,我不敢打草惊蛇,恐惊了金乌,他必将早一步放出魔族屠戮人间。如今无朋魔气被闭于妖界,四散于人间的尚未大开杀戒,金乌在等鬼莲身魂合一,我也在等。其余的事,我想大概你都猜到了。”
夜华在心头飞速的判断他所言真假,
“魔族以心念为祸,你不信冥界,心知归令与金乌相交多年,亦担忧燕回等修为不够。鬼帝思虑紧密,对此事略知一二的,只有擎苍?”
鬼厉点头,夜华却一步跨至他身前,
“上神者,多半有一敌之力,你也不信么?”
他未完一顿,
“是了,有少绾在,你不信墨渊。”
鬼厉沉默片刻,
“信者由人,非我不信他,只不过,墨渊神君什么都没告诉你,不是么?”
屋内一时凝滞。夜华倏尔轻声,
“鬼厉,你必须要做,是么?”
屋外的梅枝不堪重负,雪盖咚咚以义无反顾之姿在地上摔个粉骨碎身一片清白。那本该几不可闻的声响被无边的沉默险恶的放至人耳边,逼着你触及那冰天雪地,数九寒天。
可明明,该是草长莺飞,江南流水。
鬼厉过轻的低语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叹息味道,
“夜华,每一个神胎的降世都是有他的责任的。”
兴许是风声太大,夜华未曾听明白他的每一个字,正欲再问却只见鬼厉蓦然起身,轻轻抱住他,双臂在腰后松松收紧,顾左右而言他,“其实我有句不敬之言。自打我知晓这些事以来,初初觉得天帝挺冤枉,母后盗珠,父帝散魂,说起来与他都无直接干系,可最后,背着这些帐的人,反倒是他,后来我却也不觉他冤枉了。不爱何成约,顾得无真言,娶了帝后又何苦来招惹旁人,守不住心守不得情,于父帝不义于母后不仁于帝后不忠于诸殿下无情,如此行事,一句不得两全难不成就可为一切脱解?”
夜华初听无甚,及至鬼厉自他怀中退出,
“鬼厉,你就从未想过为何父帝会在二入玄天域之时,选择了散魂么?既是早已决定了散魂,为何非要再去一次玄天域?当时天鬼之乱不过千年,天道尚有余力,并未到万不得已之时。魔封为四阳四阴所封,四阴破,四阳就会安然无恙否?极阴可封,极阳就不可么?你不曾想过,父帝掌控六界,当真就毫无感知么?”
鬼厉听出他话内之音,脸色猝然一变,
“天帝?”
夜华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心中泛上半酸不苦的滋味,思及与天帝在通明殿坦言的愕然。
一厢情愿的成全鬼辛与莲绮,一厢情愿的认定鬼辛对莲绮情根深种,一厢情愿的以为鬼辛想要那至尊之位。七万年来,那至尊之人眼观漫天云海,心中扎得那根刺触手既疼,不敢多思,不敢多猜,疼入肺腑,念入骨髓,最后都不敢去猜,鬼辛心中是否与他有情,明知早已没了期望,还是种下慕子,毁了漫山遍野,仍心生不舍留了下来。
夜华最终咽下了将出口的话,
“等有一日,我慢慢告诉你。”
他不欲再言,偏头,目光深不见底,
“鬼厉,我只问你一句话。”
鬼厉手突地被他握紧,生疼,听见他状似平和的开口,
“鬼厉,你会死么?”
“唤魂那日,你会死么?”
鬼厉方才被他问话所激起的猜测刹那间驱散。手被握在对面人手中,不动声色又拼尽全力方使得那手指不曾出现一丝一毫泄露人心的颤抖,“极阴之魂所需神力何等庞大,即便以鬼莲为主,可我倘或敢言我半分伤不受,未必大言不惭,想来你是不信的,可若说死,夜华,你是盼着我死好另寻姻缘么?那你可千万别找你二叔母那样的,不然阿离……”
夜华受不得他以玩笑之姿说这些论及死生的话,一把将他惯入怀中,几乎要将他溺毙在这个拥抱里,“那你为何要给我下忘尘,为何不让我参与这场生死之战?”
来了。
鬼厉弯了弯唇,心知即便在他怀中,夜华的神识也能将他每一寸神情瞧得分丝不漏,“父帝谁都不信,我若与天族为战,你势必为难,我不愿你为难,何况,有忘尘之药,自然便有重忆之物,我本想,等完了之后,你再如何怪我,见我受伤,也定不舍得难为我了。”
他言语细软,夜华一时竟也不知真假,
“那就是会重伤了?”
鬼厉失笑,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以四百成神,安能一丝代价都不付?我又并非女子,难不成连伤你都要替我不成?身唤极阴,行知凶险,我再如何也难能避免,左不过,我日后绝不违你半句,天地生灵,你身为未来帝君,我担你一半之责,总不能连这份代价都不愿付?”
他话半最后愈发冷然,目光也分毫不退的与其对望。夜华松开了手,“除非我忘,绝不相离。”
鬼厉目光露出笑意,
“可你没忘。”
他靠近了夜华些许,闷声似是低笑,
“你说这样好不好,倘若我万中之一的踩了不好的险路,你待日后,为我立个像可好?”
夜华握着他的手一紧,鬼厉似是想笑,却最终凝固成一个肃然的神色,“我应你,”
这日的梅香透过窗沿步步接近,混着风雪的清冷心肺皆寒。
此后漫漫长日,夜华每每忆起他这句后的每一个字,心如刀割。
“此后山河六界,我都在。”
此刻,鬼厉中圆的双眸满是诚恳与乖巧。
夜华瞧着他温温一笑。鬼厉微一恍惚,意识迷离,只听得一句,“可惜,我不信你了。”
第73章 魂归
【章柒拾贰】
闭门七万岁的鬼帝宫一朝开启,未入寒食,清明的那一点沁人心脾已是迫不及待的吹上千万枝头的淡客,落得一地瀛洲玉雨,溶溶月似得勾着愁绪。
慕子草并非众人皆知的物种,鬼厉虽未在意,但也没这个必要四处去宣扬自个是天孙生母这个论起来有违阴阳之道的事实。他并无意让团子当真成为鬼族下一任帝君,因而自接来便在诛仙后殿,其后又入住鬼帝宫,是以确切得知天族天孙身在鬼族之中的人并不多。
不然,掳劫天孙这一条就足以令別族再掀波澜,气急败坏了。
擎苍破出东皇钟算不得许久,他忙于诸多要务,与归令商谈也多为调兵排将。归令活了这么些年,在尚未知身份的鬼厉面前可以半个长辈相称,及到了擎苍前头,身上总余下着当年怒斥莲绮的青涩影子,是以张口论自家鬼君生有一子之事,左思右想便被抛之脑后,心安理得的想着墙破了被骂的也并非自个。
鬼厉借口守于鬼莲石室而去往终白,却不料沉寂多日的石室突兀有了异动,擎苍这才发觉鬼厉已不在诛仙殿,他倒一时并未想及别处,径自来了这鬼帝宫。
不透风的墙便在这一个照面上破了。
擎苍立于鬼帝宫一地梨花织锦上感慨生不过片刻,便同一个不足他腰身量却站在玉阶之上险高过他的孩童不期而遇。他愣了下,一句下意识的问话尚未出口就被团子身上浑然天成的龙息与灵息惊掉了下颌。他与夜华交过手,自是认得出这股讨人厌的味道。结合那帝脉之息,这孩子该是哪两个的,一目了然。
急匆匆赶来的归令见此情状冒了一身冷汗。擎苍眉宇成川,只觉这东皇钟的修身养性废了大半,气咻咻的只想立时上天拔了那夜华的皮,深恨自个当年怎么就没下了狠手直接把那小龙崽子溺死在若水旁!团子见机不对,背手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昂首面向凶神恶煞的陌生鬼族,一脸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与当年若水旁的夜华如出一辙。
归令及时拦下了脚下已唤起一层薄云的擎苍,
“殿下,殿下,寻鬼君要紧!”
擎苍鬓角突突,眼风如刀,尚未开口训斥就听得不远处有人脚步匆匆的赶过来。对面孩童闪过一抹暗恼,倏地冷淡开口,“尔为鬼族何人,何故擅闯我父君之地?”
“……”
归令与擎苍皆是一愣。团子身具龙威与灵脉,不提其修为,倘或他未现身,单这两者叠加亦可令不少老神仙惊疑不定。血脉之力不作假,擎苍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团子身上,提步上前一阶。他身为鬼帝麾下第一战将,亦是第一任鬼王,是老资格的前辈,莫说团子,便是鬼厉对他,也须多思三分。归令尚未看清,他已迅疾无比的探出手,眨眼间便迫近立于原地纹丝不动的团子。
碧瑶匆匆赶至,正见那劲风已掀起团子锦服一角,脚边薄尘飞扬,眼见那一只大手即将触及其衣领,花容失色险些出声,“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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