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判官略显尴尬的回道:“有客在此,怎的不先打招呼?”
谢逸忙起身礼拜道:“尊卑有别,合该白无常见过十殿转轮王才是!”
转轮王哈哈笑道:“苏玉眼中只有远近朋友,都已经不论地位高低了,本王早已习惯,以后白无常来十殿不必行礼客套,权当朋友便可。”
转轮王寻了旁边的凳几上坐了,瞄一眼苏判官,问道:“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苏判官瞥了他一眼竟不作答,谢逸忽然记起飓母一事,转念回道:“白无常想请教一事,转轮王可曾听说过飓母这个名字?”
“飓母?”转轮王蹙了蹙眉,思索了片刻后回道:“白无常问的可是上古之时,九天之上主司风晕的飓母?”
谢逸忙回道:“正是,转轮王可知她现在何处?”
转轮王笑道:“这可难住本王了,这上古之神飓母早已消失千万年之久,传说她遭遇情劫,自九天坠入凡间又入了六道轮回,却不知何故竟销声匿迹了。那时,幽冥地府还不曾成型,本王更是见都没见过这飓母神祗真身,更别说知道她现在何处了,白无常因何问起此事?”
连冥界掌管所有生灵轮回投胎的十殿转轮王都不曾见过,看来冥帝交待的这桩差事真不是一般的难办,谢逸也不好隐瞒,将冥帝吩咐的事情告知了转轮王与苏判官。
转轮王埋头想了想,说道:“或者白无常可以去问一问孟婆,她比十殿阎王的年岁都要久远许多,能否知道也不一定。”
谢逸点头谢过,正待起身告辞,忽听转轮王又道:“白无常可是与黑无常发生争执了?”
谢逸闻言一怔,不知转轮王话中何意,求证似的的望向转轮王。
转轮王灿然一笑道:“方才本王从一殿玄冥宫回来的路上,恰好遇到黑无常,本王见他神情落寞郁郁寡欢,又见白无常独自在肃英宫停留,便想闲话问问……”
转轮王顿了顿又道:“休怪本王多嘴,你与他倘若彼此珍重就该多多包涵,本王与苏玉日常也颇有争执,但只要一方肯包容,自然能融洽相处。本王观黑无常是个温柔细致的,白无常要多体谅他些。”
转轮王竟以自己与苏判官之间的断袖关系来举例子,听的谢逸一阵面红耳赤。
苏判官道:“薛倾这番话说的还算有些道理,相处之道,贵在持之以恒,知己知彼,方能相濡以沫。若只是黑无常一头热着,白无常不肯迁就,时间久了,容易生分。”
谢逸听了苏玉这话,更是云里雾里,他与范皓只是师兄弟而已,怎会被胡乱误会成龙阳断袖的关系?这不是玩笑,这简直是笑话!
谢逸难堪至极,听转轮王与苏玉话里的意思,自己竟还是个不懂得体谅范皓的傲娇脾性?凡人也好,做鬼也罢,这些年来谢逸还是第一次被点名批评,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
从肃英宫中出来,谢逸突然不想回去住处,总感觉那里有个解不开的结,若不是转轮王和苏判官一番不分青红皂白的规劝,还不至令谢逸乱了方寸,此时却疑心生了暗鬼一般,彷徨不知所措。
既是不愿回家,谢逸决定去奈何桥上看看,正好问一问孟婆关于飓母一事。
谢逸心里这么想着,便独自朝奈何桥方向飞去,不巧在半路上正遇见寻找他的范皓。
“必安……有冥荧签到,你我速去阳间办差吧?”
幸好范皓只言工作不言其他,让谢逸不至太过局促。
谢逸静了静心神,伸手接过范皓帮他取来的恶鬼面具戴好,便随着范皓一道飞升去了阳间。
……
阳间大半夜的死人,多半不是病死的便是横死的。黑白无常飞升至地表上方冥荧丝牵连的地方,放眼望去,竟是一处尊贵肃穆的高官府邸。
范皓沉声道:“看来这府中还没人知道死了人,不然不会如此安静。”
“死者是何人?”来时路上没看冥荧签,谢逸便问了一句。
范皓回道:“扈国礼部侍郎卢启,正是这处府邸的主人。走吧,咱们进去看看。”
卢府大门上张贴的神荼郁垒忽然睁开了双眼,待看清楚来者是幽冥地府的黑白无常后,无奈的对视一眼,连现身都懒得现,干脆又闭上眼睛休息去了。
黑白无常一路穿堂入室,直奔卢启寝卧,一进门便看到床榻上平躺着的一具没了气息的尸身。
范皓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怎么这具尸体又没有魂魄?私奔了?被噬魂了?这鬼把戏难道没清没完了?
谢逸却镇定自若,既然冥荧签没有切断,说明这卢启的魂魄就在不远处。
☆、第55章 钟馗索命
谢逸仔细的看了看卢启的尸身后,奇道:“此人双目撑大,面色乌青泛紫,必是惊悸而死。”
“被吓死的?看他年龄也不小了,又是个见过世面的高官,还有什么能把他给吓死的?”范皓疑惑的问了一句,回头正望见谢逸那张恐怖的面具后,笑道:“难道是见了比你这鬼面还恐怖的鬼了不成?”
谢逸不语,环顾四周一遭,双眸锁定在墙边角落的柜子后方,抬手祭出锁魂链,直朝角落飞去,瞬间透过柜子栓在了一团黑影上。
谢逸微微发力便将那黑影拽到了跟前。
范皓定睛一看,正是这尸身卢启的魂魄。
颤栗不止的卢启魂魄被猛的从柜子后方抻了出来,慌里慌张的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垂长血色红舌、惨白鬼相的凶神恶煞,正是戴了恶鬼面具的白无常。
“鬼……鬼啊!”卢启尖叫一声,直直躺倒在地上。
范皓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上前,伸手拍了拍卢启的脸,斥道:“起来吧,别装了,你已经无法再晕过去了!”
卢启听到有人讲话,且声音中规中矩,这才冲散了他方才的千般恐惧,便将信将疑的睁开了眼睛,再看到白无常的面具后,又试图晕倒在地上,却惊觉自己真的无论如何害怕都不会被吓晕了。
“起来!”范皓大声斥道:“你已为死鬼,还装什么死!”
卢启听了这话,突然瞪大了眼睛坐起身来,后知后觉的回望一眼身后的卧榻,正望见自己惊悸致死的尸身惨状,顿时吓的嗷嗷豪哭起来。
“卢启魂来,随吾归去!”不容分说,谢逸扯了卢启贪生怕死的魂魄遁入地下。
黄泉路上,卢启依旧哭哭啼啼的,直哭的黑白无常怒目以对,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矣,二十年后又是壮年一个,怎能像个婆娘一样的哭叫不停?
范皓终是听不下去了,示意谢逸先停一停,握紧手中的墨金夺魄枪朝地上用力一戳,叱问道:“卢大人这般沮丧,是有心愿未了吗?”
卢启心有不甘的哭道:“实不相瞒两位鬼大人……卢启……实在是死的冤枉啊!”
范皓挑了挑眉,不悦的回道:“这里又不是阳间的官司衙门,死了死了一死百了,纵使你有天大的冤屈也于事无补了,且随我们前去面见阎罗王,有何冤屈报与阎罗王知晓,或许会允你复回阳间一趟报仇。”
卢启噗通跪在地上朝前紧蹭几步,梆梆梆磕了几个响头,继续哭道:“鬼大人有所不知,小人是被厉鬼索命致死,可那厉鬼又不是小人害的,是他寻错了仇家,误把小人给吓死了……”
闻听厉鬼作恶,黑白无常诧异的对望一眼,冥府近日不曾有厉鬼越狱的传闻,况且这卢启的魂魄未被吞噬,显然不是同一种厉鬼所为,可这卢启口口声声说是被厉鬼索命致死,事关冥府刑事,黑白无常不得不认真对待。
“是何厉鬼将你害死?”谢逸开口问道
卢启偷瞄谢逸的面相一眼,又被吓得瑟瑟发抖,颤声回道:“那厉鬼……那厉鬼如这位白面鬼大人一般,实在是太吓人了,本来他生前就相貌丑陋,谁料到他死了之后,更是百倍吓人!”
“生前……死后?”范皓心生疑惑,这番意思是指,这卢启见过他口中所说厉鬼的生前凡身及死后魂魄?
卢启见黑白无常对他的话生出些在意,忙不迭的回道:“那厉鬼名唤钟馗,正是不久前撞死在金銮殿中的头名状元,小人……小人不过是说了他一句相貌粗陋,他死后竟化为厉鬼……小人实在是冤枉啊……”
黑白无常听得莫名其妙,人死为鬼定有鬼吏来拘,那厉鬼生前若真是状元郎的身份,自然不是一般角色,应该由黑白无常亲自去阳间拘捕,可他们从未见过一封署名钟馗的冥荧签掉落,这其中必有隐情。
黑白无常不便解释,决定先将卢启拘至纠纶宫,顺便问一问崔判官,生死簿中可有‘钟馗’这个名字的记录。
而此时的纠纶宫中,两只拘魂的鬼卒跪在阎罗王案几前,正在战战兢兢的汇报着什么,闻听黑白无常拘来了新鬼,阎罗王命两个鬼卒先行退下,抬眼望向黑白无常并他们拘来的新鬼。
崔判官一本正经的翻开生死簿,对照范皓递交的冥荧签,认真报道:“卢启,年三十七,前世为扈国礼部侍郎,孽镜台前照为小善大恶,所犯之罪为收受贿赂谗言忠良致死,卒于惊悸心衰而亡!”
阎罗王不屑的瞥了一眼跪在殿中吓得瑟瑟发抖的卢启,故意拉长声音问道:“卢启,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