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苏城寒眉梢之上染出的愧疚和迟疑貌似都是送给隐元的。
但也可以看出,在苏城寒心中有点地位的不是陆离,而是……隐元?
这个隐元到底何方神圣?
天玑这刻薄性子,也愿意放下身段找他合作。苏城寒这对世上绝大多数人事漠不关心的态度,也会为此斟酌?
“啧,看样子,他很讨人喜欢啊……”危亦桐随便感慨了一句。
“……”
“我不太懂阵法,你是符修,虽然不精阵法,也应该对阵法也有点了解。”
这一点说出口,危亦桐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
他过去是剑修,剑修信奉一剑破万法,一身的本事都在剑上。他其他的手段,那都是在加入魔门后学的。
危亦桐抽回手,又从怀里掏出一卷画轴,“唰”得一声打开,上面画的正是罗夏渊的阵法布置图。
“这池湖水,是罗夏渊阵法的中枢,我听天玑说圣主是让你在罗夏渊多制造些血煞之气,然后利用你的混沌本源逆转阴阳干扰阵法中枢,血煞之气冲撞在进行逆转的阵法,从而让罗夏渊这个囚牢破灭。”
危亦桐当初听到的时候,都觉得想到这种方法的人可谓心狠手辣啊。
罗夏渊的阵法堪称完美,是历代清玄殿弟子渐渐完善的,完全按照阴阳五行生克之道所设。这样已自成一界的地域,非常稳固,难以被毁坏。
这混沌本源乃是天地未开之气,不属阴阳五行任何一属。其实本不会对阵法有什么影响,但混沌也能演化阴阳,血煞属阴,遇上内部血煞之气浓郁,外部极阴之时临近阴气加重,便可颠倒阴阳撼动阵法。
(这解释纯属虚构,如有错谬和看不明白的,哎呀,请无视这细节吧~)
“现在我们得自己修改下阵法,控制一下……阴气的程度……”
危亦桐晓得,苏城寒对于圣主的打算一知半解,估计也就知道:首先,圣主找他要他做件事,这事很危险 ,有可能性命不保。然后,圣主交代完了,这事是他得先被关到罗夏渊,先杀个痛快然后到一个地方放血。最后,他照做就可以,罗夏渊里会有人安排路线。
想达到破灭罗夏渊的程度,阴气得超出平衡到很严重的境地,这需要苏城寒一直支持逆转阳气和滋生阴气。
简单说,就是苏城寒得一直放血。
混沌的自愈能力强大,但也禁不起这般失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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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我去加快罗夏渊的破坏?你莫不是忘了我是道门弟子。你自信能给我什么值得这个价码?”
“你是道门弟子,也是魔门护法,不是吗?你帮我救隐元,却也是救洞明一条命。我们各取所需 ,正合适。你觉得这个价码值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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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主动修改阵法,自己开始首先破坏阵法设置的平衡,需要的阴气就没有那么多……滋生的阴气也可以少点。
“你看看,从哪一点开始破坏比较合适?”危亦桐把画轴在苏城寒面前展开。
值不值?
这个问题他问过苏城寒,然后轮到他被别人问起一样的问题。
他发现自己其实也是不知道的。
可是,不知道又如何?
他已经站在了这里 ,并为此挥剑。
苏城寒快速扫了一眼画轴里的布局,视线却忽然凝固在某一处,久久没有移动一厘。
“怎么?”危亦桐顺着苏城寒的目光看去,却发现苏城寒看的是画轴上的印鉴。
“望玥”两个红色的小字还是看得很清楚的。只是……
五姐,你不是和我一样一直只用道名不提姓的吗?为什么这个印章刻的道名前还要加上本姓啊……
危门望玥
这多不伦不类啊!!!
他要破坏罗夏渊阵法,自然不能去找老师要图,身为一个研究狂,五姐那里古怪的东西多的是,反正要去找她的,正好顺带捎了一张图回来。
“我也是。”苏城寒看了危亦桐一眼,忽然倔强地强调了起来,“你捡了我回家的。”
“……”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也姓危,可以冠以危门二字吗?
呵呵,若是师伯知道了,会从阴间爬回来揍我的……
而且……
危苏城寒,貌似……
危亦桐眼角流落点点笑意,伸手摩挲着印鉴上“危门”二字,眸中一时温软。
貌似也还不赖?
☆、随心所欲不逾矩
29.
“莫要胡闹。”危亦桐摇摇头,点了点这画轴上面的“望玥”两字,好笑道,“她姓危可不是因为我。”
苏城寒的想法他完全不用猜。
虽然觉得“危苏城寒”这么个名字还挺有意思的,可是姓与名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可不是什么轻易就能变动的东西。
如同溯萧和危亦桐于他而言代表着完全不同的意义那样。
姓与名,主宰着一个人的灵魂。
“还是先看看先破坏哪里比较合适吧。”指指画轴上的阵法,危亦桐觉得一时半会解释不清自家五姐当年的剽悍之举,还不如得了空闲再慢慢说。
当然,危亦桐很明显是低估了苏城寒的固执。
苏城寒凝视着危亦桐,一双眼眸如天光掠影,沉浮着幽静的色彩。
苏城寒动动唇,用他特有的温润嗓音,奇特的咬字方法,一字一顿地说:“你还欠我一个名字。”
危亦桐微微一怔。
抬起左手半抚着额头,轻轻笑了一声,半是打趣半是自嘲道:“我要再说你傻,我就是白痴。”
你说你选择一个这么恰到好处的气氛,在我心情愉悦得恰到好处的时候,用这么一个恰到好处的神色语气,说出这么一句恰到好处的话。
居然叫我都不知道怎么应付,才能对得起这些恰到好处了。
谁还敢说你没情商啊,还是说这其实只是像小动物一般趋利避害的直觉吗?
苏城寒大概是没听懂危亦桐的意思到底是什么。顿了顿后,又小心翼翼地强调道:“我只要一个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哪个字啊!
危亦桐忍不住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苏城寒。
那一刻,他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他还是那个抱着一只白色小狗四处流浪的少年。
“心之所想,在梦里说出来,皆能成真。”排除那奇怪的咬字方式,苏城寒复述时的语气和危亦桐之前对他说的一般无二。
危亦桐挑了挑眉,神情戏谑,却透着一股不易发觉的凌厉。
“你若敢从此之后都这么自称,我难道还会不敢送你这个字吗?”
你有无知无畏的勇气,难道我便只能畏缩不前?
予你一道更深的羁绊,又如何?
如愿以偿的苏城寒愉快地去分析阵法布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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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出剑之时,长剑卷着气浪,剑锋影刃,剑气如霜。
白色的小狗安静地蜷缩在一旁,默默旁观着。
“谁?”青衣少年剑势忽然一凝,眼中冷冽的清澈里带着三分锐利。
没有回答。
青衣少年眼前一花,一个蓝色身影已然持剑站在他的前面,手腕一转,剑花一挽,一派丰神俊秀。
初晨的微光顺着疏影溶入这个蓝衣人眼中,乍一看,这人似清雅无暇的玉璧,再看,又觉得他疏离而冷淡。
“剑意入眸,不错。”
蓝衣人手中的长剑泛着寒冷的锐气,映着他眼里的亮色,刹那之间,溯萧便知道了这是谁。
反手扣剑,溯萧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溯萧见过灵桓师伯。”
世上便有这么一种人,你听过无数有关的传说,并努力在脑海里构造着他的形象。
可等你真的看见他了,就会发现,即使他和你构造出的形象并不相同,你也能在一刻之间明悟过来:原来,他就是他。
“清玄之剑”苏灵桓,便是这种人。
“苏灵桓”之名,溯萧早有耳闻。毕竟是自家老师的师兄,清玄殿的北元长老。
这位师伯长年坐镇北域,几乎不回中域,因此入清玄殿三年,溯萧这也是第一次看到苏灵桓。
“是个好苗子,你在剑上面的天赋比我那徒弟高。”苏灵桓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一种无法敛灭的气质,他淡淡打量着溯萧,颇有些遗憾道,“可惜,你心里没剑。”
“敢问师伯,怎么样才算心里有剑?”溯萧直白地询问道,“我觉得我很享受练剑的感觉。”
苏灵桓摇摇头没有回答这问题,反倒是回身看向旁边的小狗。
在溯萧眼里,这位师伯目光深幽,袍袖翻飞,不知在思考什么。
溯萧轻蹙了蹙眉,快速上前走了几步,拦在了小狗面前,挡住了苏灵桓的视线。
“我听老师说,师伯你镇守北域,若无要事不会回来。师侄我有几分好奇,不知师伯可否告知,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溯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像是随意问道。
这一次,苏灵桓的眸子里却是染上几抹苦涩的意味。
“北域极海暴动。”
说完,他也没有再多停留,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