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翻滚,一道紫色剑光冲天而起,直接斩向那黑云。
中域之人尽可看到这紫光,而所有看到这道剑光的生灵心中都不由自主浮现出此剑无法阻挡的念头。
仅仅刹那间,紫色剑光就分化出几百上千道细丝般犀利、锋锐、堂皇的剑光。
这剑光幻化出无数灿烂星辰,浩浩荡荡,斩向黑云。
磅礴宏大,却也锋锐异常。斩在黑云上后,毫不费力地就穿了进去。
“吼——”
凄厉无比的吼声动荡中域。
“不想死的,就乖乖回去继续接受改造呦。”
因这震撼人心的一幕在先,倒是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这话其中那丝轻飘得有些散漫的的意味。
大祭司性格有些不靠谱的事实,大概也就是这么被遮掩下来的。
更多人的心神都被另一个念头牵引——
一剑平天,沛不能挡。
“灵纤,此言差矣。”温润雅致的声音突然悠悠响起。
这声音不似灵纤那一剑的浩然堂皇,百里可见。而是暗含与之完全相反的隐秘幽深,只有寥寥几人可闻。可凡是能听到的人,同样无法将它忽视。
就是苏城寒也微微一怔,回头看了眼罗夏渊的方向,浅色的琉璃般眼眸泛起微澜,又转瞬即逝。然后继续向着既定方向前行。
“ 凡性者,天之就也。凡礼义者,是生于伪也,而非生于天性也。目好色,耳好听,口好味,心好利,骨体肤理好愉佚,是皆生于天之情性者也。本性难移,何需改造?”
这声音带着孤寒清高之感,却又好似在撩拨着人心底的情绪和欲望。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套烂说法。”灵纤立在钦天阁的顶楼,遥遥而望,不屑地撇撇嘴,“从心所欲,不计后果。我给师兄面子,不去招惹你,你倒是来招惹我了!”
“非也。”温和的嗓音,与大祭司灵纤毫不掩饰的敌意相对,“我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
“少废话,陆离!”
灵纤一扬眉,手间一口紫剑光华明丽,闪烁间带着锋锐之气。
挥剑之间,紫色飞剑陡然化出一道明紫色剑光电射而出,隔着遥遥之距扑上虚空。
虚空之中浮现一道人影。
一头白发如瀑披散,五官不见锋芒,眉目柔和儒雅。
一派温和外表,眼里却沉静如渊,清冷似雪,隔绝着人间殊途。
来人正是圣主陆离。
他淡然抬手,那紫色剑光似被阻拦前路,停滞下来。
随后陆离五指微动,慢慢合拢成拳,剑光骤然破碎消散。
“这么远交手……你还阻不了我。”陆离不紧不慢地收手,拈决结印,“我谋划多年,你该有所准备才是。还是说……其实你也希望我的计划成功?”
那团血妖黑云被一股莫名的引力所收拢。
“你们道门不是讲究除恶当尽吗,何必假惺惺弄一牢狱?”陆离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丝暗光血色,“灵桓的志愿,我便替他完成。”
话音刚落,黑云陡然一滞。
陆离身前凝出一朵含苞待放的巨大血色莲花,神秘而诡异。
“正好,可以让它们为你们清玄殿做点贡献。两全其美……”
血色莲花猛然放出妖异血光,将血妖汇成的黑云吸纳了进去,同时罗夏渊的无名死湖的水也倒灌入血莲,宛如奔流归海。
“你这是……我早说你是个疯子,师兄他真是……”
灵纤气急败坏地御剑而起,犹豫一二,竟是没有出手阻止这番吞噬。
这吞噬没有凄厉的哀吼,只有死寂一般的沉默。却更加叫人不寒而栗。
血莲光芒渐渐由明亮转为柔和,由妖异变得浩瀚,最后,血莲一瓣一瓣地绽放开来,清香四溢。
“极阴之时已至……混沌逆转阴阳……哈哈,成了!”
等到血莲完全开放,中央莲台处现出一道人影,被一层涟漪阵阵的血浪包围。
血光将他全身笼罩,并不真切,一眼看去,那俨然是个黑衣的半大少年。这少年闭目似已沉,不见悲喜。
待血光消失。少年缓缓睁眼,浅色的眼眸如同琉璃璀璨,却是再一点点加深,直到变成墨黑色。眼中一片凛然清湛。
少年身上渐起一种奇特的气质,潇洒锐利,如同绝世利剑在缓缓出鞘。
世上同样有一种人,无论他变作各种模样,你依旧能一眼认出他便是他。
灵纤怔怔盯着那身影远远看着,启唇欲言又止。
终究还是一言未出。
☆、一念清玄诉衷情
33.
一条石阶路蜿蜒而上,勉强足够三四人并肩而行。
这么一条看上去普通平凡的路,因为它所通往的地方,就有了一个“通天路”的名号。
石阶两旁挺立着松柏,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形成一条天然的绿色通道。
一座质朴却大气的城池静静立在山巅。
如一团仙雾包裹,神圣莫渎,万法不侵。
但其实清玄殿的钦天城,早就因为半天前的那场“罗夏渊之乱”而人心惶惶。
大多数人是听不到圣主陆离所说的话的
他们只看到一个白发男子血祭了罗夏渊中剩下的所有血妖,凝出一朵血莲,然后血莲中出现了一个全身流转着道门灵力的人。
那绝对是最正统的道门灵力,清玄殿的功法,最是浩荡中正。
新弟子顶多猜猜为何魔门之人血祭会和一位道门弟子掺合到一起?
而和灵纤一样认出那人是谁的同辈或是老前辈们,纷纷惊疑不定。
清玄殿乱成了什么样,中域乱成了什么样?
这些仿佛统统和此时背着人,正在石阶上走着的苏城寒无关。
“通天路”上有“空禁”无论是剑修的御剑术还是符修的御风符,在上面尽皆无效。
虽说“通天路”只允许修习道门功法的人行走。但出了这种大事,一路上的盘查看守比上次不知多了几多。
苏城寒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但并不算慢,似乎是怕惊扰了背上“沉睡”着的人的好梦。
说来倒是有趣,苏城寒乃是魔门卧底因而被关入罗夏渊的消息,灵纤还没在整个清玄殿宣布。而危亦桐也不知为何,并没有收走苏城寒的南苍长老令牌。
所以这位本该被罢职的南苍长老,拿着本该作废的令牌,一路无阻地上了山。
“苏南苍,止步。若无紧急事故,无诏不得擅离职守入钦天。”顶着两个毛绒绒的狐狸耳朵,脸上却一本正经的,直白彰显自己并不属于“可爱”类型的家伙,正是清玄殿当代东玄长老——楼溯羽。
“通天路”上,楼溯羽明显是先来一步,所以能在前面拦住。
本来连半天前的动荡都没令他驻足的苏城寒,却是依言停了下来。看向楼溯羽。
楼溯羽先是瞥了一眼苏城寒背上的危亦桐,这才将目光落在苏城寒身上。
“他,怎么了?”楼溯羽皱了皱眉,关心之意并不难见。
楼溯羽可以确认危亦桐的气息平稳,并没有什么受伤的迹象,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暂时没有性命之危,因而少了急切。
苏城寒淡淡地开口道:“让路。”
话语温软平和,却隐隐约约透露出针锋相对的气势。
一双浅色眸子中迸发出一片冷冽的光,如寒刃冰锋,慑人心魂。
“你入城尚且不妥,外来者更不得入城。”
楼溯羽不为所动。他的固执其实在某方面不下于苏城寒。
不过他话语顿了顿,又道:“我并不是守山人,不必拦你,事后我自会就你玩忽职守一事弹劾。”
楼溯羽并不知晓事情的始末,他眼里的危亦桐还是那个叛出清玄之人,却依旧展现出了自己变通的一面。
说着他侧身让开道路。
苏城寒似乎并为此感到不高兴。盯着楼溯羽看了两眼,眨了下眼,仿佛刚才的冷冽都只是一种幻觉,只剩一潭幽冷眸水。最后苏城寒低声喃喃说了一句什么后,迈步继续向前。
他路过楼溯羽身边,却又听到楼溯羽压低声音:
“若是平日其实无妨,钦天阁里只有老师。但半日前,住在中域的殿中阁老都一一前往拜访,你最好不要带着他直接上门。”
苏城寒抿了抿唇,微微点头,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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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望玥苏醒了过来。微微侧了侧脸,触到柔软的枕巾,而后,缓缓睁开眼。
她动了动手腕……
“你醒了?”不知为何,危亦桐问出这话的时候,心里感到有几分荒谬。
究竟什么是醒,什么是梦呢?
只是这思绪一闪而过,危亦桐并没在意。
望玥眸中流溢出点点笑意来,张了张口,音还未发出,就被危亦桐打断了。
“你身体尚虚,这几日,就不要总费神弄你的研究了。”他坐在床边木椅上,苦恼道。
望玥没有应声。
两人又沉默了半晌,谁也没有说话。
“你可有什么不适,五姐?”最后居然还是危亦桐先开得口。
望玥坐起身来,靠在床头,懒懒摇摇头。
“我说七弟,我哪有那么脆弱……”语气轻快,不见什么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