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徒,剑不是工具,喜欢它,才能像为师一样厉害!”
危亦桐还是点亮了烛火,坐在桌前翻开了那本《北辰真解》。
老师,清玄溯萧,终究只是一个幻影。
那个洒脱的剑修,是自己努力堆砌的希望,是他梦想的模样。
即使入魔加入守墨宫,他也相信自己仍然是道门清玄殿的弟子,与魔门誓不两立。
他不想给苏城寒任何期待,和蓬芷保持距离,很大程度上也有出于对道魔分歧的考虑。
但是……
道与魔,他真的有那么执着吗?
危亦桐一直在问自己。
天下苍生?诛邪破魔?
我没那么伟大……
我求道不为超脱,向魔不为执着,对得住亲朋师友、心中所愿,足矣。
红尘纷扰,本是俗人。混沌之意,无道无魔。
《北辰真解》是魔门第一功法,历代为魔门圣主亲传。
上面认真细致地写着诸多注释,皆是簪花小楷。
看着看着,危亦桐忽然摸出袖里的小巧令牌,借着烛火打量上面的纹路。
“天玑,这个交易合作,我应了。”
☆、尘封已久今出鞘
26.
最近真是诸事不顺。
不过也怪不了任何人,倒像是自讨苦吃。
危亦桐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别扭的人。
该冷静的时候偏偏要嚣张,该张狂的时候却又异常谨慎。
好像生怕别人会猜到自己的半点心思。
如果可以,危亦桐是不想踏足此处,打扰到她的。
只是现在的局势,就破罐子破摔吧。
圣主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和清玄殿还有联系呢?天玑说的合作是否是一个陷阱?
都管他呢!
反正就快了……
北域的天空和南域的天空很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儿呢?
危亦桐也说不上来。
也许就是更高、更远、更广阔?
危亦桐抬头看天。
此时天色将明。
头顶的天空像是一匹软纱,白光从纱眼中慢慢渗透出来。
被笼罩在这一片漫盛的清光中,居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恬幽然。
“难怪……难怪她会喜欢这个地方。”
漫天清光从极北之地弥散而上,剪开浅浅的影。
危亦桐若有所思地看着天空,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他都在考虑,若是有一天自己没啥事了,可不可以到这里定居了。就是不定居也可以多来逛逛。
漫不经心地思量着,危亦桐继续迈步向前。
此处濒临北域极海,乃是五域中绝对的严寒之地。
危亦桐最终停在了一个洞穴前。
没有再走一步。
望着幽深的洞穴,危亦桐突然叹了口气。
“是你吗?”一个音色清丽的声音从洞穴里传了出来,带上了阵阵回音。
危亦桐嘴角噙起一弧微笑:“除了我,还会有谁来看你啊。”
“这话说得有几分伤人,可惜到也是事实。”里面的人颇为平静道。
“对了,我见过倩倩了,老师把她照顾得不错。但我真没想到你会把她托付给老师,难道不怕倩倩长成老师那副不靠谱的样子?”危亦桐摸摸下巴,认真道,“你应该再考虑考虑的。”
“灵纤师叔看着不靠谱,其实心里自有主意。”里面的人停了停,才继续道,“怎么不进来?”
“因为还没想好。”危亦桐大大方方地回答。
“男子汉就应该痛快点。”毫不客气的教训的口气。
“望玥师姐,怪不得你从小如此痛快。”危亦桐不以为意地说着,故意咬重“望玥师姐”这四个字的音,依旧没有前进。
“呵,谢谢你的夸奖,溯萧师弟。有事就进来,隔这么远传音,不知道我会很累吗?”同样是故意咬重了称呼。
“你可以歇着,当我不存在。
“脾气还是老样子嘛,我说,要我当你不存在也别在我屋子门前晃啊。”
“你还真把这里当屋子住啊!”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忽然同时笑了起来。
“行了,有话就说,有事就做。没空和你磨叽。”望玥也不再和他说那些有的没的,直接开口。
危亦桐无奈迈步开始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回答道:“想找你要点东西。”
望玥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这才幽幽传来:“七弟,我现在希望你不要那么痛快了。”
洞穴深处果然被整理的颇像寻常人家所居住的屋子——只不过家具全部是由冰霜凝成。
铁链相撞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荡。
危亦桐看着向他走来的女子,微笑道:“好像很久没听你这么喊我了。”
“唔,怎么说呢,貌似你才是很久没喊过我‘五姐’了吧?”
女子有一双细眉,如同两把利剑横在那里一般,尽管五官精致,也不给人柔软之感,反而有着平常女子没有的英气和凌厉。她的双手手腕上系着镣铐,铁链的另一头深深扎进冰石壁里。
危亦桐只微微淡笑:“五姐,转移话题是没用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望玥,或者说……危亦佳,她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危亦桐。
岁月在年复一年中模糊了过往痕迹,就连记忆中留下的,也是片刻零散短暂的剪影。
“虽说还和小时候一样任性,只是到底还是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同了……”危亦佳挑眉道,“你要从我这里拿东西总要有个理由吧?”
“虽然不太喜欢,但是我的实力半数都在剑上。”危亦桐不紧不慢地说着,“我需要做一件事,我得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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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就在那里。”开阳停住了脚步,指指前方。
眼前是一池湖水,水很清澈,一眼就能望得到底。
如此冷寂的地方,即使是湖水也充满阴暗死亡。
湖水里什么生物也没有,没有鱼,甚至没有藻类。
苏城寒走到湖水边,俯身将手伸入水中搅了搅。
他似乎在想些什么,却又似乎没有。
白裳墨发,温润安静。
开阳走到他身边,饶有兴致地盯着苏城寒的侧脸问道:“有什么想法吗?”
“恩。”苏城寒轻轻应了声,抬起手,缕缕水流从指缝间淌过,细一些的小水珠则附在他的指背上,慢慢的爬过腕脉,爬过臂肘,最后坠落水中,“没有未央湖好看。”
说这句话的时候,苏城寒脸上仍然是那样波澜不惊的平淡漠然,举止清清冷冷。只是琉璃眼眸里浮现的光彩,是开阳从未见过的。
“未央湖是有名的秀美无双,这湖却只是个空架子而已。”开阳对苏城寒这种跳跃性的对比方式没有丝毫不适应,反倒是应和了一句。
苏城寒淡淡瞥了开阳一眼,没说什么。
风刃又起,这一次,却是苏城寒把自己手伸入风刃所环绕之处。
一道道血痕出现在他的手上,仿若上好白玉浮现一道又一道裂痕,稍有不慎,便会碎为粉砾。
苏城寒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好似察觉不到痛,只静静地盯着流血的手看。
神色淡然冷冽,仿佛丝毫未有伤痕。又仿佛,那伤口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顺着手指蜿蜒流淌落入湖水的血液,滴滴答答,洇出一朵一朵恣意燃放的荼蘼。
开阳忽然斜身一动,一道剑光贴鬓飞驰而过,斩下一缕青丝。
开阳脚下挪移数步,一甩袖,挥舞之间“叮——”的一下骤然对上直冲他而来的寒芒。
可惜……
剑尖在脖颈之前戛然而止,开阳的脖颈上骤然浮现出一道细浅伤痕,
青衣一袭,飘逸不羁。
长剑在手,剑意凛然。
锋芒毕露,谁人可匹?
“抱歉,忘了说一句‘且试吾剑’了。”
青衣人毫无歉意地说完这句话,然后看向苏城寒,挑眉一笑:
“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吐槽~
危亦桐:我来了。
望玥:看完“旧爱”去找“新欢”,你可以啊。
☆、心之所想梦中事
27.
苏城寒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看不出太过明显的表情。
他看了眼危亦桐,然后眼睫微垂,过了片刻,复又抬眸重新看向前方。
眼眸里依旧倒映出危亦桐的时候,那一双清澈如同琉璃的浅色眼眸多出了几份迷茫,似乎不明白为何还会看到……
“哦,居然是熟人吗?洞明你不介绍一下?”开阳神态自若,斜眼向斜侧方瞥去。
“不用了,好走,不送。”危亦桐勾起唇角,手腕一用力。
开阳面带懒散的笑容地慢慢倒下,落地躺下时化成了一片扬起的尘埃。
危亦桐看了眼堆积的沙尘,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原来是木甲偃师……”
想了想,便也暂时不去管他 。
而从始至终,苏城寒都一动不动地怔怔盯着危亦桐看。
仿佛完全没察觉到痛苦。
一步,两步……
慢慢走近……
苏城寒的右手被另一人的右掌覆上,青衣男子嗓音是他曾经默默倾听过很久很久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