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面色一僵,不敢再大声指责,小声嘀咕了两句,又道:“反正我不管了,明日就重新开业。”
拖到现在,确实是没有办法再拖下去了。柳斐然也知道这一点,故而没有说什么。
她独自进了房间之后,主要在一些器皿上面看有没有动手脚。奈何已经过了几日,不少痕迹都已经没有了,柳斐然有点泄气地放下酒杯,蹙眉回想。
就在她沉思时候,突然听得一道轻佻的男声,“想不到柳大人也会有被难倒的一天,这叫什么?术业有专攻么?”
柳斐然抬眸,便见江自流懒懒散散地走进了这个房间。已快立夏,他早已换上了更为轻薄的夏衫,手中纸扇玩得是一个流畅,好似黏在他手指上似的。
“江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柳斐然问道。
“没办法,得到了上头的密信,要让我来帮柳大人一把呢。”江自流随意地耸了耸肩,说道。
柳斐然心念一动,就知他说的上头是初玉尘。也不知初玉尘做了什么事,竟然让江自流颇为信服。初玉尘的变化太大了,年纪轻轻,竟然就能如此清楚宫外之事,特意让江自流来帮忙。
“如此一来,柳某就先多谢江公子相助了。”柳斐然虽不知江自流是否能帮上,但是她还是客气地说道。
江自流扇子刷地一声打开,他唇角含笑,风流倜傥,“能得美人一声谢,值了。”
江自流说话喜欢调戏人,柳斐然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微微笑了笑就当是回应,江自流便拿起酒杯凑在鼻尖下嗅着,说道:“昨日开堂我旁听了,比起米良,陈侗更可疑。”
“哦?”
“昨日米良说起酒似乎更烈,醉得更快的时候,陈侗手指抖了一下。”江自流说完这话之后,又突然话风一转,问道:“柳大人可知酒为何会更烈一些么?”
又不等柳斐然回答,江自流就径直说道:“有几种药,都有这个功效。柳大人毕竟从来没有在三教九流之地待过,自然是不知道这种手段了。多用于青楼,服下这些药,人容易兴奋,容易冲动,最适合的就是拍卖姑娘们的初夜时候了。”
估计也就江自流能够在一名女子面前如此直接地说出初夜二字了,而他分明是存了看柳斐然脸红的心思,说完之后还故意盯着柳斐然看。
柳斐然被他的话所吸引了,虽耳垂微有泛红,但全然没有一般女子的忸怩姿态,“你是说,这酒里就下了这种药?”
“这是有可能的,而且,并不是最后才下的这种药。”江自流把手中杯子放回桌面上,“只是让人变得冲动和兴奋一些,只要是在中途放药,吃过之后又被没有放药的酒水一冲,自然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那下这药是为了什么?”柳斐然蹙眉反问,她心念一动,说道:“是为了让何有为和孙中阳产生冲突?”
“同样,变得兴奋之后,人更容易醉,所以他们几个后面很快就醉倒了。”江自流补充说道。
大概真如江自流所说的,柳斐然所处环境并不怎么接触这些,反而没能想到这一层。反观江自流,从小在青楼长大,母亲死后还在江湖游走过,所以接触的人更复杂一些。
论大局观,论大计谋,江自流拍马屁都追不上柳斐然,可是论这种小把戏,柳斐然却不是江自流的对手了。
柳斐然明悟地点了点头,“大家都没有察觉这一点,米良却把这点拿出来说了,再加上他也在场,在场嫌疑便重,反而能证明他问心无愧。相对而言陈侗中途离席,倒是比较可疑。”
“嗯哼。”江自流后面那个哼语调拉长,懒洋洋似不介意分毫,“给个小建议,柳大人可以从祁城里的药馆查起,最近有谁买过这几种药。”
江自流显然是有备而来,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递给柳斐然,上面写着几种能达到让人亢奋效果的药物。
柳斐然接过,感激地道谢,“多谢江公子出手相助。”
“那柳大人可想以身相许?”初玉尘不在,江自流可就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了,开口便是调戏。虽然他严重怀疑之前自己倒霉的事情,可能都是初玉尘派人干的。
柳斐然直接无视了他的话,自顾自地说道:“陈侗那晚回府的时间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也正在想办法打探他姐姐那晚是不是真的在找他。只要这两点查出来,就知道这件事和陈侗有没有关系了。”
“我们还有一件事可以做,这比我们在这干等消息都要快。”江自流轻笑说道,他斜着身体看向柳斐然,缓缓说道:“柳大人,我们不妨……夜探陈府。”
夜探陈府不失为一种办法,虽然探寻征西将军的府邸估计没那么轻松,但是以柳斐然的身手,只要小心一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
柳斐然见江自流那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唇角微微翘了起来,温柔得很,只听得她柔声说道:“江公子这是准备色诱陈府中人么?”
江自流一愣,“什么色诱?我说的是夜探,柳大人这是没有穿过夜行衣么?”
“可是江公子现在还能翻墙么?”柳斐然人畜无害地问。
江自流一噎,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被家里那老不死的下药了,武功尽失。他愤怒地啪地一声收了扇子,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柳斐然埋汰了。
她和宫里那个小恶魔,果然是蛇鼠一窝!
第40章
到了夜晚,在外打探消息的人终于回来了上报的消息让柳斐然精神振奋了起来。那天晚上陈侗的离开是在亥时六刻,当时青楼中有人看见。而他离开房间去上茅厕时候则是亥时二刻。据他表述的是他在上茅厕的时候突然听闻姐姐找他,故而仓皇回府。
上茅厕需要四刻时间?这显然并不合理。很明显,当时他在青楼里面有别的图谋。可惜就是没人看到他重新进入到房间里面,否则就凭这一点,就能推翻何有为是凶手这件事了。
柳斐然换上夜行衣,决定再去征西将军府探访一番。
征西将军镇守西边国土,并没有在祁城中。他有三儿两女,大女娶了丈夫住在将军府中,小女嫁到了凉州城,大的两个儿子则是跟着父亲镇守边关,小儿子便是陈侗了。
而陈侗自幼父亲不在,母亲宠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家中大姐发怒,故而才有他慌忙回家一说。
柳斐然施展轻功越过将军府的墙,小心躲在树冠之中,听得过往仆人说话,得知了陈大小姐的位置,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往那儿去了。
陈大小姐正书房里算账,眉目颇为硬朗的她不算十分好看,但却有一股很多女子所没有的大气。一旁她的丈夫站着一边研磨一边看书,眉清目秀的样子,倒和陈大小姐颇为般配。
“唉,这一笔账又是乱七八糟的,下面到底是怎么干活的?”陈大小姐抱怨说道。
“他们不是一向如此么?你该好好收拾一下了,不然日后怕是会出大问题。”丈夫声音温和说道,但语气中也没有明显的附和妻子,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正在找时候呢。”陈大小姐放下笔来,给自己揉了揉肩。丈夫体贴地放下书来,站在她身后,“你也别太劳累,有些东西,你该交给别人做了。”
“能交给谁呢?我们的孩子年纪还不够大,而我弟,呵,烂泥扶不上墙。如果真交给他,恐怕这陈府就会被他搬空。”
“不要太纵着他,慢慢来,总不能让他一直这样下去。”
“再说吧;”何大小姐挥了挥手,然后捧着自己丈夫的手,她有点愧疚地说道:“让你嫁给我,委屈你了。可惜我爹不答应让我们的其中一个孩子跟你姓,不能继承你们潘家的烟火。”
“这有何所谓?日后我妹妹娶个丈夫,我潘家的姓氏也一样能传下去。”丈夫无所谓地说道。
两夫妻声音越来越低,似是说了一些甜言蜜语。柳斐然听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见他们提到那一夜的事情。反倒是那丈夫离开了书房,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柳斐然见在这里听不到有用的消息,便施展轻功找到了陈侗,跟在了他的身后。陈侗似无聊至极,一个人站在湖边,他踢着地上的石头,虽看不到脸,但给人感觉又有一丝焦虑。
好一会儿,才见有个仆人匆匆走了过来。陈侗听到脚步声激动地回头,抓住他问道:“得手了吗?”
仆人神色虽有点慌张,但还是冷静地点了点头,“得手了。”
“太好了。”陈侗松了好大一口气,好似放下了千斤的重担,他连腰杆都弯了下来,又问:“他有没有说别的?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把钱给我?”
陈侗的声音是越来越低,湖边较为空旷,柳斐然躲在假山后边,本就听得不太清楚,此时更是模糊不清。
“他说,事情结束之后再给。”小厮说道。
陈侗一下子神色就变得激动了起来,声音都克制不住,“该死的!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回头屠刀李就杀上门了,若是被我姐知道,我会没命的!”
小厮也是一脸菜色,拉住自己少爷说道:“少爷您小声点,被大小姐听到就不好了。”